第38章 我很快就回來
第38章 我很快就回來。
“你多大?”
酒店房間, 在江昕手臂、小腿,不時被空氣中無形且鋒利的“小刀”,拉出一道又一道見血的口子時,對面, 坐在陰影中的女人發話了。
“二......二十六。”江昕氣息不勻地回道。
“比我想的要大一點。”
官玉濤的繼母神态平和, 話音落下, 又慢悠悠問道:“——家裏是做什麽的?”
“我、我媽媽很早就去世了, 爸爸是小學老師。”
“和官祈是怎麽認識的?”
江昕一愣, 官玉濤的繼母目光淡淡地從她臉上掃過, 說:“這是他的真名。”
說罷,她指尖一挑, 一道風刃逼近,略過江昕脆弱的脖頸,從她下颌劃過,瞬間拉出一道見血的傷口。
江昕疼的尖叫了一聲, 立刻回道:“是在網上!”
她深呼吸了一下,盯着對面中年女人冷漠精悍的眼睛, 說道:“我和他是十一年前在網上認識的,在一起七年。”
官玉濤的繼母又問了江昕很多問題,語氣像是閑聊,但詢問間, 對她的懲罰卻并未就此落下。
江昕不敢有絲毫隐瞞, 事無巨細地回答, 語氣利落真誠。
“他有告訴我他會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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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我們一直有做安全措施。他、他沒想過和我有小孩。”
“我有想過分開......”
江昕一邊回答, 一邊緊盯着女人臉上的神情,她怕一個不對勁, 她的脖子立刻就會被風刃拉出一道狹長見血的傷口。
她從未想過去死,但自從踏入這座城市,死亡的陰影似乎就一直籠罩在她頭頂。
最後,“詢問”結束,官玉濤的繼母知道了江昕和官玉濤戀愛以來,內心所有最真實的想法,以及細微的轉變。
她知道江昕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女生,沒有野心,沒有特點,會為了愛情自願成為某個男人的情人,又會因為愛情,沖動之下,追到一座陌生的城市。
她讓江昕從地上起來。
江昕忍着膝蓋的劇痛,撐着冰冷的地板,慢慢起身。
中年女人目光審視地看着她,語氣悠然道:“你應該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吧?”
“......知道。”江昕低聲說。
中年女人擡了擡下颌,面上的神色十分平和,說:“現在就走吧,等你到機場,會有人将機票給你。”
她頓了一頓,似乎想到什麽,又緩緩說道:“一年後,你和官玉濤一起回聖瓦,我會給你安排住處。”
江昕聞言,立刻轉身走了。
離開的太過匆忙,甚至沒來得及換一身長衣長褲遮掩身上的傷口。
——這讓在機場接到她的葉芝,既震驚又心痛。
而官玉濤則在婚禮結束後不久,因為江昕提前回到星海市。
他和江昕在那間他租住的公寓,度過了一段十分親密的時光。
在整整一個月裏,他像是最貼心的丈夫,無微不至地照看精神、身體受創的妻子,沉着一張臉,細細吻過她身上每一處傷口。
但江昕卻并不知道官玉濤在親吻她身上的傷口時、微沉的面色,是因為她試圖違背兩人的約定,不再一味乖巧地聽之任之,心甘情願做他唯一的“女友”,還是因為她身上代表屈辱與威懾的傷口。
他們沒有再讨論那件事。
江昕也沒再試圖改變官玉濤。
她身上那一道又一道不算深、但見血的傷口,随着時間的推移,終将愈合。
疤痕消失,這件事,便像是從未發生過那般。
某天清晨,江昕在和官玉濤下樓吃飯時,沒有忍住,問官玉濤他的真名是不是叫官祈。
官玉濤擡眸看了她一眼,臉上沒有驚訝的表情,只輕輕點了點頭,說:“是。”
官玉濤沒有睡懶覺的習慣,江昕和他睡在一張床上,每天被迫跟着早睡早起。他們下樓時,早餐店的粥剛出鍋,店裏只有他們兩位客人。
官玉濤手中的瓷勺,在冒着熱氣的香菇蝦仁粥裏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攪拌。他沒看江昕,只語氣平淡地對她說還有什麽要問的,等回家後再問,他都會告訴她。
江昕回到家後,卻再沒了詢問他私人信息的想法。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
無論他叫什麽,官祈也好,官玉濤也罷,她都無法從這攤爛泥中抽身,會繼續以女友或情人的身份,繼續陪伴在她身邊。
——她并沒有醫治好自己,而是越陷越深。
她甚至不敢詢問官玉濤,他的妻子是否知道她的存在,無論答案是什麽,她都會受不了。
從小到大的教育,讓江昕無法心安理得地成為一個已婚男人的情婦。她心中有愧。因此,在官玉濤的繼母派人将她接到醫院,對她做更保險的節育措施時,她并沒有反對。
她知道她的未來不再光明。
但似乎.......也并非一片黑暗。
那些華麗的珠寶,奢華的服飾,銀行卡上越來越多的存款,名下的房屋、車子,都像黑暗中的燈光,帶來短暫的光明的同時,也刺痛她的眼睛。
至于那間有着她和官玉濤共同生活痕跡,裝修奢華的公寓,自始至終,都并未讓江昕感到一絲一毫的溫馨。
多年來,真正讓她感到放松并有歸屬感的,是一間面積不超過十平米、租金只需要400元的小房間。
她只需要付其中一半的租金,另一半由好友葉芝擔負。
她的生活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直到一年後——
*
十月末,天氣逐漸轉涼。
葉芝走進昏暗狹窄的樓梯間,一路上到六樓,打開老舊的防盜門,右轉,便是她和江昕合租的次卧。
她打開房門,走進安靜狹小的卧室,目光環視房間一周,眉頭越皺越緊。
——江昕昨晚又沒有回來。
葉芝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房間裏靜悄悄的,隐約能聽到風吹動窗簾的聲音。
她反手将身後的房門阖上,站在原地思忖片刻,仍是拿起手機,給江昕打了一個電話。
距離上次發現江昕夜不歸宿,已經過去整整一周。
在這一周,葉芝沒有直接詢問江昕,而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起好友。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江昕主動向她分享自己的感情狀況。
但根據電視上某權威資訊節目,對官玉濤所在的海軍陸戰隊的新聞報道,葉芝得知官玉濤近期應該就會回到星海市。
出于某種考量,葉芝不得不趕在官玉濤回來前,聯系上江昕,問清楚她這是怎麽回事?
她和官玉濤是否已經和平分手?
亦或是,她的夜不歸宿......并非葉芝想象中那般?
——但她身上确實正發生着某種積極、且令人意想不到的轉變。
江昕接到葉芝的電話,很快回到出租屋。
她似乎知道葉芝想問什麽,在開口前,臉上閃過一瞬間的不自在。好在對于葉芝的疑問,她并非是支支吾吾或含糊其辭的态度,而是語氣肯定地說道:
“我和他分手了。”
葉芝一怔,少頃,控制不住地無聲笑了起來。
她眼中笑意明朗,嘴角勾起毫不掩飾的笑容的弧度。
“江昕,恭喜你。”
“這是好事,你早該告訴我的。”
江昕在葉芝的笑顏中,一時間頗為感慨地嘆了一聲,随即,又抿唇一笑,大步走到葉芝身旁,挨着她在床沿坐下。
她眼睛盯着葉芝,在葉芝止住笑,剛要開口說什麽時,出聲阻斷她的話:
“我現在是單身。”
葉芝神色不動,只稍稍壓了壓清秀的眉眼。
江昕一笑,說:“确實是單身。”她想了一下,補充說:“至于其它事,以後我再告訴你。”
“好。”葉芝沒有猶豫。
江昕聞言,臉上還來不及展露笑意,手機便響了。
她拿出手機,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聯系人,眉頭下意識蹙了一下,對葉芝說:“是官玉濤打來的。”
說罷,她不等葉芝回應,站起身,直接接通電話。
她走到房間一角,背對着葉芝,和官玉濤通話。
挂斷電話,她緩緩回轉身,蹙眉和葉芝目光對視,輕聲說:“——官玉濤問我怎麽不在家?”
這個家,自然是指她和官玉濤共同居住的那間公寓。
葉芝問:“你沒和他說分手嗎?”
“我說了。”
“電話還是——”
“短信!我給他發的短信。”江昕說,猶豫了一下,補充說道:“我現在其實不太想面對他,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葉芝遲疑着問:“......你還喜歡他是嗎?”
“不喜歡了。”
“不過我也不讨厭他,就是......不想再見到他。”
江昕眉心微緊,安靜幾秒,一字一句清晰說道:“大概兩周前,我給他發了分手短信。他沒回我。不過我也不在意。現在,我和他能少聯系就少聯系吧。”
“他可能沒有收到你的分手短信。”葉芝神情嚴肅,說:“他近期不在軍營,而是奉命登陸某座海島,帶隊絞殺一位國際通緝犯。那人有控水的異能,并且不知道什麽原因,不在國際進化者機密檔案中,但據說是超S級高級進化者——”
“你怎麽知道?”江昕有些好奇地打斷她的話。
葉芝一怔,約莫零點一秒後,眼睫輕動,語氣平常道:“我一直有看新聞的習慣。”
江昕看出葉芝有所隐瞞,也沒在意,只深深吸了口氣,沉默下來。
葉芝猶豫片刻,還是問了出來:“你現在......有新的正在接觸的人嗎?”
江昕臉紅了一下,沒承認,也沒否認。
她思忖片刻,輕聲說道:“我還是去見一下官玉濤吧,和他當面說清楚。”
“江昕,其他的你別說。”葉芝突然提醒道:“就說你想分手,過正常生活!”她語氣有點急。
兩人目光對視,即便不明說,互相也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江昕輕輕點頭,說:“我知道。”
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對葉芝說點什麽,最終,卻只是囑咐道:“我現在就去找他,你在這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我和你一起。”
“你就在這等我。”江昕态度堅決,“這是我的事,我自己解決,而且要真發生什麽,你去了也不頂事。”
“我叫上趙金傑。”
“你就算叫上十個趙金傑也沒用。”
江昕說罷,沉默良久,方才再次開口:“既然你有看新聞的習慣,那你應該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自從2312年,那場改變人類生物進程的黃金隕石雨落幕,高級進化者便一直是權力機關與私人武裝集團争相招攬的對象。
他們被賦予“戰争機器”的恐怖稱號,絕非趙金傑這類普通進化者可以企及。
葉芝聞言不語。
江昕沉沉嘆了一聲,臉色隐隐有些疲憊,“葉芝,你放心,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麽嚴重。我和官玉濤在一起八年,彼此......其實都有些倦了。”
葉芝依舊有些不安,問道:“能做到好聚好散嗎?”
“怎麽不能。是他欠我,不是我欠他。”
江昕語氣利落,說罷,轉身走出卧室,去到外面的衛生間洗了一把臉。等再進入卧室,她拿起放在窗臺上的鑰匙和手機,對葉芝說了聲“我很快就回。”,便轉身出了門。
葉芝凝視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