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是秘密嗎?”
第23章 “這是秘密嗎?”
相比顏晔雯特指的青少年時期, 錢嬸對葉珂和李重言關系最深刻的印象,是在他們小時候。
——距離兩個小孩第二性征發育至少還有好幾年,是很純潔的時期。
有一年,李重言生了重病, 在醫院住了半個月院後, 得到醫生首肯, 終于可以回家休養。
他身體過于虛弱, 因此回到家後, 繼續長時間卧床不起。
葉珂誤以為李重言會死, 在他床前嚎啕大哭。
她哭了整整三天,誰勸也不聽。直到李重言可以下床走動, 她睜着一雙濕漉漉的、小鹿般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半響,确認他距離可怖的死亡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後,才放下心, 走到他身前,握住他的手, 感受他掌心的溫度。
是趙金傑給葉珂傳遞了錯誤的信息——他告訴葉珂,死亡正在接近李重言。
當葉珂守在李重言床前嚎啕大哭,并且回到家後,依舊無法止住哭泣時, 趙金傑就摟過妻子葉芝的腰, 在她耳邊, 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道:“你看,她很相信我, 我只是随便說了一句,她就聽了進去。她覺得李重言一定會死。她看上去吓壞了。”
“卑鄙。”
“是卑鄙。”趙金傑冷笑道:“玩弄一個小孩單純的心靈不會給我快感, 但誰叫她是你帶回來的孩子。”
“葉芝,你太容易心軟。而葉珂又太過弱小,可以被輕易傷害,卻不具備任何反抗能力。最重要的是,她很信任我。但你知道,事實上,我并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父親。”
“她只能依賴你。”
趙金傑說着,輕輕轉動葉芝的身體,引導她去看樓下客廳依舊抽噎不止的小女孩,又俯身親吻她的唇角,觸碰她溫熱細膩的肌膚,柔聲道:“所以你要好好表現。”
......
李重言和葉珂自這次事件後,關系愈發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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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易堯和桐月父親病情好轉,他們搬回自己家中居住,或者周末,桐月和易堯需要去醫院陪伴重病的父親,不在葉珂身邊時,葉珂通常會去隔壁找李重言。
在得到父親或者母親的首肯後,她會走到隔壁,摁響門鈴,問住在隔壁的大人,李重言在不在家?她可不可以進來找李重言玩?
大多數時候,葉珂不會被對方拒絕。
即便偶爾李重言不在家,或者正在忙,她也會被前來開門的大人請進家裏,在客廳看上一會她喜歡的動畫片、吃點零食,或者去花園,和他們一起打羽毛球。
有時候,臨近晚餐時間,在征得葉珂父母的許可後,她甚至會被邀請留下來,和他們一家共進晚餐後,再回家休息。
葉珂去李重言家的次數越來越多。直到某次,她找到機會,和李重言單獨在一起時,她十分誠實地将偷聽到的真相告訴了他。
“我爸爸騙我,說你要死了。”
這句話十分突然地從年幼的葉珂口中說出,她眼睛盯着李重言,解釋道:“所以我一直哭。”
“......”李重言說:“有時候,大人是會開一些很過分的玩笑。”
“不是玩笑。”
葉珂耳力極佳,只要集中注意力,靜下心,她可以聽到一些她平時不曾注意到的聲音,刻意壓低的談話聲、痛苦的嗚咽、亦或是某些她無法理解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葉珂在李重言的目光中,慢騰騰說道:“他讓媽媽要好好表現。”
李重言:“誰?”
葉珂:“我爸爸。”
李重言聞言,尚且稚嫩的臉上,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他只比葉珂大兩歲,還無法理解其中的奧秘,只隐隐察覺這不對勁。至少,這不會是一段健康的關系。
他看向葉珂。
而葉珂一雙清澈黑亮的眼睛正安靜地盯着他,似乎在等他回答,又或是出于禮貌,習慣性在談話時看向對方的眼睛。
“葉珂......”李重言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隔了一會,他問道:“這是秘密嗎?”
葉珂想了一下,輕輕點頭,說:“易堯和桐月不知道,我還沒有告訴他們。”
“那就先不告訴他們。”
葉珂沒有立刻同意,她看向李重言,眼神懵懂中又滿是疑惑,半響,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字一句說個不停:“我有時候,會聽見我媽媽哭。她說,她後悔和我爸爸在一起了,她想要出去工作。”
“我爸爸讓她乖一點,說家裏有三個孩子需要她照顧,她應該待在家裏。”
“我媽媽在校期間,有做過一段時間的實驗室助理,是很厲害的那種。她喜歡工作。”
李重言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說什麽,他只是......覺得這......很不對勁。
好在葉珂沒有繼續說下去,她今天來,是特意來向他解釋的,她說:“我其實不愛哭。”
她在撒謊。
事實上,她是一個愛哭鬼。
被玫瑰花刺紮到會哭,跌倒會哭,看動畫片也會哭,被狗追咬更會痛哭一整天。
不過李重言沒有拆穿她。
李重言畢竟比葉珂年齡更大。漸漸的,也比她更早知道一些屬于成年人的辛秘。
時間流逝,在某一年一個十分平常的日子,趙金傑看見葉珂和李重言并肩坐在樹下,葉珂靠在李重言肩頭睡覺,陽光被樹葉切割,細碎的光澤落在他們身上,形成一幅美好的畫面。
趙金傑遙遙看着兩人,片刻後,邁步朝兩人走去,在距他們身前兩步遠處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唯一清醒的李重言,似笑非笑道:“你喜歡她嗎?”
“她很可愛,而且以後會長的很漂亮,等到了法定年齡,你們可以結婚。”
趙金傑說着,目光落在葉珂青澀美麗的臉上,補充道:“當然,她現在就很漂亮,她已經開始收到學校裏的男孩子寫給她的情書了。”
李重言沒有說話。那時距離葉珂因為他卧床不起、在他床前痛哭,已經過了整整七年,他已經清晰地意識到某些他過往不曾理解的事情——比如,葉珂母親一直想和趙金傑離婚,她是被迫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
李重言臉色略微有些發沉,但相比站在他身前,身形高大健碩、神色隐晦的趙金傑,他依舊顯得十分青澀。
趙金傑打量着李重言的臉色,語氣平靜道:“我覺得相比學校裏那些輕浮或者別有用心的男生,你對葉珂而言,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最重要的是,我們兩家是鄰居,葉珂和你在一起後,不會離開太遠,畢竟她母親一直放心不下她。”
李重言終于弄清楚趙金傑的真實意圖——他不希望葉珂在成年後,離開這個家,因為他需要借由控制葉珂,而達到禁.锢妻子葉芝的目的。
——他希望葉芝能一直陪在他身邊。
這不是一段健康的關系。
但李重言沒有立刻出口反駁。
這或許是因為趙金傑是一位氣勢強大的長輩,又或許是李重言清楚自己無法幫到葉芝母女。
即使是葉芝的好友安慧,也無法幫助葉芝逃離趙金傑的監視——除非她願意承擔兩家徹底撕破臉皮,以及趙金傑不顧一切地瘋狂報複她的舉動。
總之,在那一刻,李重言沒有反駁。
這很不對勁。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而你是高級進化人,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趙金傑看着李重言,低聲誘哄道:“這意味着你可以輕易掌控她,可以對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葉珂是在約莫半個小時後醒過來的。那時,趙金傑早已離開。
她睡的迷迷糊糊,醒來後,下意識伸手摟着李重言的脖頸,像小貓一樣,半眯着眼睛,用頭輕輕蹭他的肩頭。
“我睡了多久?”
“半個小時。”李重言說。
“我還想睡。”
葉珂說,閉上眼睛,繼續枕着李重言的肩頭,少頃,腦袋一點,整張臉砸在他的胸口。
夏天,她溫熱的鼻息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灑在李重言胸膛的皮膚上,他沒有伸手回摟她,但也沒有将她叫醒。
這很不對勁,李重言想,他不明白趙金傑為什麽要向他說那些話。
他不會這麽做。
他在葉珂第二次醒來後,試探着問她家裏的情況。
葉珂說:“他們最近吵的很厲害,我媽媽甚至從家裏搬了出去。”
李重言問:“你爸爸晚上在家嗎?”
葉珂搖頭。
自從媽媽從家裏搬出去後,爸爸便很少回家。易堯和桐月最近又都回到自己家居住,現在家裏,只有葉珂和幾名住家傭人在。
想到這,葉珂不由得伸出手臂緊緊摟着李重言。
夏天,兩個人的衣裳都穿的十分單薄,葉珂身體的溫度很快傳到李重言身上。某個瞬間,他甚至能察覺到她身體青澀的曲線。
“葉珂。”李重言低聲喚道,沒有察覺自己的語氣正在逐漸變得艱難。
“我想要去海邊。”葉珂突然說。
話題轉的太快,李重言怔了幾秒,語氣自然地問道:“你想要什麽時候去?”
“現在就去。”葉珂說,又立刻開始反悔,“或者明天?”
“我想買幾條新裙子,還有去海邊穿的衣服......”她像是還沒睡醒,想到哪說到哪,絮叨半響,又突然擡頭,問李重言:“你會游泳嗎?”
“會。”
“那你教我。”
“可以。”
“在海裏——”
“應該在室內泳池。”李重言說,“在室內會更安全。”
思索幾秒,他建議道:“你應該請一個專業的游泳教練教你。”
“你不可以教我嗎?”葉珂問。
李重言對上葉珂的眼睛,她的眼神清澈、天真,帶有明顯的疑惑。
他突然想到前一刻趙金傑說的話。他在心裏猶豫是否要将這件事告訴葉珂時,T恤的下擺突然被她輕輕扯了扯,于是點頭,說:“可以。”
葉珂低低應了一聲,從手臂摟着李重言的脖頸,改為摟住他的胳膊。
李重言想讓葉珂把手松開,但他最終沒能成功将這句話說出口。
——葉珂太愛撒嬌了,而且她總是習慣性摟着身邊的某個人,像一只因為社會化太好,而格外黏人的小貓。
葉珂似乎又要睡過去。
李重言主動找她聊天,試圖讓她保持清醒,“你繼續睡下去,晚上會失眠。”
“沒關系。”
“你有覺得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什麽?”葉珂睜開眼睛。
李重言:“......你父母。”
葉珂臉上的表情頓時顯得有點難過。
他們都記得那個“秘密”。
“他們有打架,我看到床單上有血,還有......”葉珂神色遲疑。
李重言立刻說:“你不用繼續說下去。”
葉珂聞言,不知想到什麽,緩緩坐正身體,一雙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李重言。
李重言:“怎麽......”他的語氣再次變得艱難起來:“為什麽一直看着我?”
葉珂一雙纖細的手臂摟着李重言的胳膊,皮膚相貼的部位,在樹下的陰影中逐漸升起幾分燥熱。她盯着李重言,聲音帶着少女的嬌軟和赤誠:“李重言,你真好。”
趙金傑和葉芝在外人眼中是一對十分恩愛的夫妻,即便是長時間居住在趙家的桐月和易堯,也未曾發現兩人相處時微妙的不和諧處。更遑論趙金傑和葉芝私下相處時,壓抑抵觸的氛圍。
葉珂進入青春期後,已經不會在刻意偷聽父母的對話,留意他們私下相處時的情景。
但她知道,那是一種不健康的關系,一種需要扭正的感情。
葉珂沒有将她多年觀察得到的信息告訴桐月和易堯。但她需要有人分享。
這個人是李重言。
“李重言,你對我一直很好,而且我可以相信你,對嗎?”葉珂問道。
她的眼睛和記憶中沒有任何變化,像行走在霧氣彌漫的森林中的鹿,純澈、天真,不具備任何攻擊性。
李重言緩緩點頭,“你可以信我。”
他正要将趙金傑說的那番話告訴葉珂,她便再次朝他靠攏,身體緊緊貼着他,同時蜷縮起雙腿,試圖将自己縮成更小一團。
李重言在遲疑幾秒後,将手輕輕搭在葉珂的肩頭。
他想象,蜷縮在自己懷中的,不是一個開始展露身體曲線的少女,而是一只身體柔軟溫熱的小貓。
葉珂卻突然出聲問道:“那以後,我讓你做的事,你都會做嗎?”
她得寸進尺,又天真無邪,毫無心理負擔地說出這些話。
李重言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