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需要我的照顧
第14章 他需要我的照顧。
葉珂能看出他的脆弱。
他面色蒼白, 臉頰微微凹陷,上樓時步伐緩慢,背影呈現出明顯的軟弱無力。
作為這個家的男主人,趙金傑沒有說他會在今晚回家。但一周前, 他曾致電家裏, 說會有一個年輕人到家中居住一段時間, 并且囑咐傭人将久未住人的三樓收整出來。
毫無疑問, 站在客廳中央、一臉病容的青年就是趙金傑口中會在家裏居住一段時間的客人。
趙金傑替兩個年輕人互相介紹認識。
葉珂知道他叫陸判。
她站在旋轉樓梯上, 俯瞰着他, 卻依舊能看出他的身高——至少有一米八的個頭,并且肩膀很寬。他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 眼瞳和發色同樣漆黑,在客廳的光線下,顯出一種細碎沉冷的光澤感。
葉珂感到精神有一點緊繃。但僅僅是一點。
趙金傑帶着陸判朝樓上走去。
葉珂跟在兩人身後上樓。
一路上,她克制着自己将視線集中在陸判的背影上, 而不是趁機窺伺他的側臉。同時,專注地傾聽走在前面的兩人的對話。
趙金傑的聲音從上面的階梯傳來, 不疾不徐的語調,透出一種沉穩熟絡的感覺。
“這棟房子位于市中心,交通便捷,是我名下最快能抵達各大醫院的住所。我家裏人住在樓下, 我在家住的時間不多, 有她們在, 會更方便照顧你。”
他話鋒一轉,強調道:“當然, 如果你想單獨居住、不被打擾,我可以另外為你安排住所。”
陸判低沉平和的聲音在走道響起:“不用, 這裏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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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到三樓。
三樓房間不多,除去一個帶獨立衛浴以及配套書房的卧室,一個特意空置出來的功能性房間,一個陽光房,餘下的便是面積十分寬敞的花園露臺。
趙金傑來到露臺,随手揿亮露臺的景觀燈,轉身詢問陸判:“你需要重新對身體做一個全面的檢查嗎?私人醫院會很好地保護你的隐私。”
他說這話時,目光微微偏移,看向站在陸判身後、距他約莫兩米遠的葉珂。
葉珂站在昏黃的壁燈下,微低着頭,一臉的若有所思。
她現在确定,他确實是生病了,并且病的很重。
他來這裏是為了養病嗎?
葉珂沒有聽到陸判的回答,她有點走神,等回過神時,陸判已然轉身走到她面前,正垂眸盯視她。
趙金傑大步朝兩人走來,站在陸判身旁,側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臉色陰郁,眼神有些可怕。
葉珂也正微微仰頭看着陸判,得益于他主動走近,她的視線不在局限于他的背影,而是凝在他俊美的臉上。
她覺得他臉色看上去很疲憊——是一路奔波沒有休息好嗎?還是像父親說的,他需要重新對身體做一個更全面的檢查?
她再次陷入思索。
“三樓是我的私人區域嗎?”陸判詢問的聲音在葉珂頭頂響起。
趙金傑看了葉珂一眼:“是,你可以把這裏當作酒店。這是你的私人區域,由你決定傭人上樓打掃衛生的時間和頻次,一日三餐你可以下樓吃,也可以送餐上門。”
“除此外,家裏配有24小時司機,我把他的電話給你,日後你需要去任何地方,可以讓他送你。”
“謝謝趙叔。”
趙金傑面向陸判,語氣低沉嚴肅:“這是我應該做的。你父母去世,我沒能親自到場吊唁,是我的遺憾。我沒有兒子,如果你願意,我會把你當作我的親生兒子看待。”
趙金傑表明自己的态度後,沒有等待陸判的回複。
他移開視線,眼睛盯着站在一旁靜默不語的葉珂,話卻依舊是對陸判說的:“你好好休息,待會我會讓傭人将晚餐送上來。”
葉珂跟着趙金傑一道轉身下樓。
她一直在認真傾聽他們的對話,現在...她大概摸清了這是怎麽回事。
陸判是父親好友的兒子,父母去世、他又生了重病,因此被父親接到家裏親自照顧。
但家裏如今沒有傭人。
在趙倩上幼兒園後,王菀覺得家裏不再需要這麽多人工作,便辭退了一位傭人。這幾年,家裏長期只有兩位傭人在工作。
但很不湊巧,其中一位上個月回鄉下照顧她中風的父親,估計要再等兩個月父親病情穩定後才能回來。另一位提前半個月便打過招呼會在今天請假,現在應該正在自己家中為她的小兒子慶祝生日。
至于私人司機,之前是有的。但随着趙倩逐漸長大,王菀為了增加對她的教育投資,不得不有計劃地縮減家庭日常生活中的其餘開支。
她讓司機由24小時待命,改為只在白天工作,以此達到只付他一半工資的目的。又在一年後,徹底将司機辭退,由自己擔任司機,滿足家庭出行的需求。
除去被辭退的司機、傭人,還有園丁。
現在,家裏的花園都是由王菀親自打理。
夜裏,汽車停靠在前院的動靜很大,王菀不可能沒有聽到這些響動。
葉珂有理由懷疑她是在故意躲避趙金傑。
幾年前,王菀攜女上門時,還是一副新婚妻子的模樣,臉上帶着明顯的喜悅與憧憬。幾年過去,她被她期盼已久的“婚姻生活”折磨地疑似患上了恐男症——懼怕她名義上的丈夫。
家庭的年度開支是固定不變的,無論是辭退司機、傭人、園丁,還是大手筆縮減家庭日常生活中的其餘開支,王菀都是瞞着趙金傑進行的——趙金傑有錢,但王菀懼怕到不願意再接觸他,更何況主動找他要家庭開支以外的錢。
但這些事,葉珂是知道的。
雖然她覺得王菀将大量金錢投資到趙倩身上,對一個年僅六歲的小女孩注入過多期待,顯得有點瘋狂。但她到底也沒有反對。
王菀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後,才将司機、園丁、傭人辭退。她不可能在趙金傑面前出賣王菀——既然他沒問,那她就不必把這些事說出來。
可是......
家裏沒人了。
也沒有晚餐。
她剛才下樓時在空氣中聞到食物的香味——是銀耳雪梨湯。這是趙倩的宵夜。
但陸判是病人,他需要吃的更健康、并且更有營養。
“他需要我的照顧。”葉珂想,“我沒有把家裏暫時沒有可支使的傭人的事告訴父親,這導致他作為病人,無法享受到應有的待遇。這是我的責任。我得照顧好他。”
心髒再次劇烈跳動起來,葉珂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以至于...趙金傑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葉珂。”
趙金傑的聲音帶着幾分不悅,“你剛才走神了,是在想什麽?”
葉珂咬住下嘴唇,思考幾秒後,回答說:“沒什麽。”她神色正經,輕松雀躍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滿足的笑意,與不久前,她下樓時凝滿眼眶的淚水形成鮮明對比。
他們正在二樓通往一樓的旋轉樓梯上,葉珂說完這句話後,忍不住挪動腳步,想離父親更近一點——他們上一次見面是在半年前。
這幾年,趙金傑幾乎不回這個家。葉珂其實很想他。
“你手裏拿的什麽?”趙金傑突然問道。
葉珂垂眸掃了眼拿在手上的信封,想到安東,心髒突然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不疼,就是有點別扭,或者說...是古怪。
她感到有點不舒服。
這和她以前不小心吃到含有少許杏仁粉成分的面包,食物過敏産生的症狀有點相像。
過敏在生物學上的意義是幫助人類機體自身形成針對外來抗原的抵禦工作,最大程度上保證機體正常運轉,是人體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但葉珂直接忽視了這一點。
“是信。”她回答道。
趙金傑的神色一瞬間産生了變化,眉頭壓低,目光變得嚴肅而尖銳,“是寫給誰的?”
他心裏幾乎有了一個答案。
“是寫給安東的。”葉珂覺得趙金傑的臉色很奇怪,目光小心地看着他,解釋說:“他現在在聖瓦那邊的醫院治療,我寫了一封信,想讓李重言轉交給他。”
葉珂沒有說太過具體——她猜安慧上午的時候應該沒有心思給趙金傑打電話,所以他現在很可能還不知道安東在醫院自殘的事。
畢竟她臉上的傷就是證據——相比讓趙金傑出面教訓她,安慧更傾向于直接找過來,幹淨利落地甩她一巴掌。
趙金傑目光落在葉珂有些紅腫的左側臉頰上,冷聲道:“我以為這是你寫給你母親的信。”
葉珂覺得他的目光像淬了劇毒的尖刀,刺的她很不舒服。
她眼睛有點濕,半響,仰頭看向他,鼓起勇氣大聲說道:“爸爸,我也很想媽媽。”
這句話讓趙金傑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久久地盯着葉珂,似乎在判斷她話語的真實性。
“爸爸,你今晚...會在家住嗎?”
“我還有事。”
這就是不會在家住的意思了。葉珂早就猜到了這一點,于是沒再多說什麽。
趙金傑邁步朝樓下走去,想到什麽,又停下腳步,轉頭對跟在身後的葉珂說道:“陸判是我的客人,他不喜歡被人打擾。”
他說這話時,眉頭壓低,目光嚴肅地盯着葉珂,顯然是特意說給她聽的。
葉珂點頭,表示知道了。
她不會打擾他的,她只是要試着照顧他。
“他需要我的照顧。”葉珂比任何時候都更确定這一點。
趙金傑自然不知道葉珂在想什麽,他簡單囑咐了一些照顧陸判需要注意的事,讓葉珂轉達給傭人後,便直接開車離開了。
趙金傑一走,躲在卧室的王菀便走了出來。
今天晚上,她甚至都沒和趙金傑接觸,但燈光下,她那張年輕的臉龐上依舊帶着幾分明顯的懼怕。她放緩步伐,朝葉珂靠攏,試圖用一種平常的語氣問道:“你父親...突然回來......是有什麽事嗎?”
葉珂說:“家裏來了一位客人。”
王菀下意識環顧客廳四周。
葉珂:“他已經上樓了,在三樓。”
她補充說:“他很年輕,但身體不好。他父母都去世了。他似乎也沒有別的家人,沒有人照看他。”
她說這些話時,下意識繃緊眉心,神情嚴肅。王菀覺得她似乎和那個叫陸判的人很熟,不由得問道:“你們認識嗎?”
葉珂說:“我之前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