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們已經分了
第12章 “他們已經分了。”
傍晚時分。李重言将葉珂送到家後,将車開進隔壁自家別墅花園自帶的停車位,剛從車上下來,候在前院的錢嬸便迎了上來。
只是她話雖然是對李重言說的,一雙眼睛卻盯着隔壁的方向:“你今天是和葉珂出門了嗎?是去哪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出去辦了點事。”
“是去醫院了嗎?”
李重言阖上車門,沒有立刻進屋,而是看着身前矮他整整兩個頭的錢嬸,反問道:“你問我還是問她?”
錢嬸一愣,說:“當然是問你們兩個!”
李重言越過錢嬸,大步朝屋內走去,語氣平淡道:“我去醫院看了安東。她沒去。”
錢嬸跟在他身後,絮叨着問道:“那她臉上的傷處理過了嗎?我聽說你下午接她出門前,她一直躲在房間裏不肯出來,連飯都是在卧室吃的。估計太太下手太重,在她臉上留了印子。”
“是誰躲在房間裏不出來?”
一道帶着笑意的女聲從二樓走廊傳來。
李重言腳步一頓,循聲朝樓上看去。
一樓客廳采取兩層挑空設計,從二樓走廊可以直接看到客廳,方便樓上樓下進行交流。
傍晚時分,夕陽橙紅色的光暈仍舊綴在天際,客廳做工精致、造型誇張的水晶吊燈卻已亮起。吊燈至六米的高空垂墜而下,如山澗流瀉的瀑布,被夕陽染上粼粼的紅光。
顏晔雯站在二樓走廊,雙手懶散地倚着金屬扶手,身體前傾,低頭看向樓下的李重言。
她高挑的身材在被夕陽染紅的水晶吊燈的映照下,顯出一種格外窈窕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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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言沒有出聲。倒是一旁的錢嬸語氣熟稔地回道:“我們在說隔壁的葉珂,就剛才我和你提起的女生。”
李重言在兩人說話間順手将手上的車鑰匙扔在一邊,轉身就近在客廳的白色真皮沙發上坐下。
顏晔雯在這個空檔走下樓,一邊朝李重言走去,一邊問錢嬸:“你是指安東的女友嗎?”
李重言說:“他們已經分了。”
“我知道。”
顏晔雯是李重言女友,兩人最初相識便是經由雙方家長介紹,對于李重言的表弟安東,自然也不陌生。
“安東現在是什麽情況,傷的重嗎?”
李重言說:“他現在在聖瓦那邊的醫院繼續治療,目前在術後觀察期,要過兩天病情才會穩定。但應該沒什麽大礙。”
顏晔雯在他身旁坐下,問道:“他上午是怎麽回事,有傷到哪嗎?”
安東被刺傷發生在前天夜裏。顏晔雯指的...自然是上午安東在醫院自殘的事。
李重言在這時從沙發上擡頭看了站在一旁的錢嬸一眼——錢嬸這是把什麽都給顏晔雯說了?
他語氣淡淡地回道:“沒傷到哪。主要是精神方面不太穩定,害怕他再出事,所以弄出的陣仗有點大。”
說罷,他起身走到斜對面的酒水吧臺,随手從酒櫃裏抽出一瓶酒,打開給自己倒了半杯,一副不想多談這事的樣子。
顏晔雯見了,便也不再多問,跟着走到吧臺,準備給自己調一杯血腥瑪麗。
錢嬸見兩個年輕人一副黏在酒水吧臺前的模樣,便走上前說:“剛小顏還說沒吃晚飯呢。重言吃過了嗎?要是沒吃,我現在就下廚給你們一起做了。你們有什麽想吃的嗎?”
李重言父親常年在外出差,母親和表弟安東又在聖瓦,如今家裏只有他一個主人在。
李重言回說:“随便弄弄就行,我們不挑。”
顏晔雯側頭對錢嬸嫣然一笑,沒說什麽。
李重言口中的随便弄弄,到了錢嬸這邊便成了标準的三菜一湯。
她動作快,将菜擺上桌時,夕陽剛墜入天際。天色未暗,人站在前院,只要找準庭院郁郁蔥蔥的枝葉間的空隙,仍舊能瞄見少許隔壁人影的晃動。
李重言和顏晔雯正在餐廳用餐。
錢嬸從屋外回來,經過餐廳朝廚房走去時,嘴裏的嘀咕聲被李重言聽見。他用餐的動作頓住,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回身對已經走到廚房的錢嬸說:“錢嬸,你過來和我們一起吃。”
錢嬸背對着他道:“你們兩個年輕人用餐,我就不摻和了。我現在去給隔壁送點吃的。”
李重言出生沒多久,錢嬸便到了這個家工作,二十年下來,兩人幾乎處成了半個家人。
聞言,李重言眉間的神色愈發嚴肅,說:“你過來坐。”那語氣聽着就跟阻止家裏被傳銷洗腦、準備掏光積蓄大量購入保健品的老人沒什麽兩樣。
顏晔雯見了,順勢拉開一旁的餐桌椅。
錢嬸從廚房出來時,手裏拎着一個保溫袋,裏面的保溫飯盒裝着和餐桌上一模一樣的飯菜。她坐下後,看着李重言,不明所以地問道:“重言,你叫我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話落,又補充說:“小顏第一次來家裏,你們兩個年輕人吃,不用管我。”
李重言問:“你是準備給隔壁送飯?”
這個“隔壁”自然是指葉珂。
錢嬸“嗯”了一聲,說:“她家兩個阿姨,一個上個月因為父親中風,請假回了鄉下照看家裏人,到現在還沒回來。另一個下午的時候剛請了半天假,說是要和兒子過生日。”
“你和葉珂回來的時候,趙倩早就吃過晚飯去上興趣班了。既然你沒吃晚飯,那葉珂肯定也沒吃。我剛留意了一下,從葉珂回來,那個王菀就在花園忙,也不知道在忙什麽,到現在才進去。”
“這天都黑了。家裏阿姨不在,估計也沒人問過葉珂有沒有吃飯。”
說到這,她皺眉重重冷哼一聲道:“這不是親生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上了年紀的人無一例外會有一種“吃飯大過天”的想法。少吃了一頓,或者沒定時吃,在她們看來都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
李重言沒有糾正錢嬸這種想法的意思,也沒提醒她葉珂是一個成年人,不是自理能力弱到需要人喂食的兩三歲幼兒。
只起身去到廚房給她添了一副碗筷,走回來,放在她面前餐桌上,沉聲道:“人家家裏有長輩在,你去送飯像什麽樣子。”
“長輩?!”
錢嬸橫眉冷眼,一副不吐不快的樣子。她瞄了坐在一旁的顏晔雯一眼,顏晔雯對她嫣然一笑,頓時,她像是受到什麽鼓舞似的,将憋在心裏的話一咕嚕全吐了出來:
“王菀和趙金傑的女兒趙倩到今年八月便滿六歲了,算下來,至少七年前,她和趙金傑便有了聯系。那時候,葉珂母親和趙金傑可還沒離婚呢。”
“趙倩我就不說什麽了,大人的事不能殃及小孩。但王菀和趙金傑是實打實的婚外情,兩人于情于理都對不住葉芝!”
李重言離家早,那時葉芝已經失蹤半年有餘。據說趙金傑能找的關系都找了,但無論是報警,還是雇傭私家偵探調查,都沒有得到任何葉芝蹤跡相關的有效信息。
那時還沒有王菀。至少明面上沒有。
而李重言自從上了軍校後,便不常回家,一年能抽出兩周完整的時間待在家裏,已經算是難得。
他留意到王菀的出現大概是在三年前。那時,見她帶着一個約莫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出現在隔壁,并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只當是趙金傑再婚,孩子是王菀和前夫所生。
“趙倩确定是趙金傑的孩子嗎?”李重言問。
錢嬸說:“那孩子別看年紀小,和年輕時候的趙金傑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黑皮膚,單眼皮,鼻梁挺直,下巴尖尖的。”
她嘆息一聲道:“這事其實不算什麽秘密,周圍的人都知道。只可憐葉珂,五年前母親失蹤,至今沒有音訊。她爸趙金傑又不是個會疼孩子的人,家裏沒個知冷知熱的長輩,正是敏感的年紀就被迫和繼母一起生活。”
顏晔雯神情安靜地坐在一旁,沒出聲,權當在聽一個沒什麽新意的八卦。
倒是李重言打斷錢嬸的話道:“她和王菀看上去相處的還不錯。”他語氣利落,聲音低沉溫和。
顏晔雯聽了,下意識擡頭朝他看去,只見他起身朝廚房走去的背影。
李重言在廚房待了幾秒便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個空碗,走到餐桌前,親自盛了一碗冬瓜蛤蜊姜湯放在錢嬸面前。
“這湯你自己做的,你別只顧着說,先趁熱嘗嘗。”
他的聲音在錢嬸頭頂響起。
錢嬸卻還記挂着他上一句話,一臉不贊同地說:“她們相處的不錯那是因為葉珂人好。你要在家多待幾天,就能看出王菀那心是有多偏了。”
“我對趙倩那孩子是真沒什麽意見。但不能因為她年紀小,因為她媽在,就把家裏的錢全往她一個人身上砸啊。”
“你是沒看見和葉珂相比,那孩子的吃穿用度金貴到了什麽程度。她家的阿姨說,王菀還計劃下半年單獨給趙倩請一個基因引導師和營養師。”
“而葉珂呢,年初的時候終于把駕照拿到手,想要一輛自己的車,選的還是二手的。二手的不說,還得靠自己慢慢攢錢買。趙金傑給的家用全在王菀手上,她一個學生,能去哪攢錢?還不是節省着從生活費裏摳,閑暇時候去校外兼職。”
“不說我心疼,安東也心疼,前一陣,還悄悄給我透露過口風,說是已經去4s店定了一輛車,就等着他倆交往半年那天去提——”
說到這,錢嬸話語一頓,張開的嘴沒能立即阖上。
她有點尴尬地看了眼站在對面的李重言的臉色,知道...自己這是說漏了嘴。
“這事葉珂不知道。”
她小聲解釋道:“葉珂這孩子人品如何,你是知道的。不是什麽壞人。她和安東在一起期間,安東......可能是給她花了一些錢,但應該不會太多。”
李重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錢嬸有心解釋,又怕越描越黑,于是及時住了口。
李重言問:“那車提回來沒?”
錢嬸說:“沒提。”
車沒提回來的原因很簡單——葉珂在兩人交往滿半年前,就向安東提出了分手。
錢嬸有點後悔怎麽就坐了下來,稀裏糊塗說了這麽大一堆話。
她心再怎麽偏袒,也沒辦法把黑的說成是白的——在安東這件事上,葉珂确實犯了錯。
錢嬸臉上的皺紋似乎在一瞬間憑空多出了幾條,悄悄瞄了眼放在餐桌上的保溫袋,現在要想當着李重言的面去隔壁給葉珂送飯,好像......是有點不應該?
她去看坐在身側的李重言。
李重言卻當着她的面,伸手将裝着食盒的保溫袋挪到了一邊。他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也沒吭聲。
反倒是一直保持安靜的顏晔雯,輕輕推了推李重言此前盛好放在錢嬸面前的湯,笑着說:“錢嬸,喝湯。”
錢嬸“诶”了一聲,猶豫了一下,到底沒多說什麽,伸手将盛着冬瓜蛤蜊姜湯的小碗朝自己挪近一點,低頭開始安靜地用餐。
一旁,李重言身體後傾,倚着椅背,燈光下,臉上的神色介于溫和與淡漠之間。
他想起臨下車前,葉珂說三年後大學畢業,會先考慮找到一份高薪酬的工作,而不是優先考慮工作地點。
以及......時間倒推,她在回城的車上,說出的有關于對安東、易堯的感情。與未經任何修飾,對自身被情緒操控,以至于行事盲目、自私的真實評價。
那些除非他捂住耳朵,否則會一個字眼一個字眼鑽進他耳朵的話語,似乎又在他耳邊響起。
“他不喜歡我。”
“我不是刻意傷害安東的。在這件事上,我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我想向安東道歉。”
“我不會再做類似的事了。”
“不會有下一個安東。”
手機出現短暫的震動。
李重言低頭拿出手機,打開看,發現一條來自葉珂的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