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振翅欲飛的蝴蝶
第41章 振翅欲飛的蝴蝶
在有來有往地打了幾個來回後,你極不情願地承認了你對上夏油傑實在是沒有勝算的事實。
這怪和尚雖是将大部分咒靈都投放到了新宿和京都,但還是放出許多詛咒與你相糾纏。你指尖散出的熒藍色光輝雖是一次比一次燦爛,但這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你一定會率先因為力不從心而敗下陣來。
在身形閃動之間,有蛇形的漆黑咒靈緊緊地纏住了你的腳踝,好在你的警惕心一直在線,就沒有取消過周身的無限,故而它無法将獠牙刺入你的血肉。
你于咒力暴漲之時,直将它絞碎成星星點點的咒力殘穢,同時飛快地眨了眨眼以飾疲态,在一瞬之間,又險險躲過夏油傑的一拳。
真該死,早知有這麽一天,你就不應該揚長避短,從小就苦練體術!
“五條小姐,你這麽難纏讓我很苦惱啊,我很趕時間的。”
你冷笑一聲,并不同氣定神閑的夏油傑搭話。這不是你的傲氣所至,而是你所有的注意力與精力都必須高度集中,這樣才能夠躲避他的攻擊。
你才不會輸給區區一個詛咒師,你要親手擊碎你最深重的恐懼!
然而事實往往都是十分可惜地不能與你的所思所想挂鈎。
無形的時間在拳腳相交間飛速地流逝,你幾乎要失去時間的概念,一個不慎,就被異形的咒靈以尖銳的足刃釘在牆上,肩胛骨登時就鮮血橫流。
這倒不是你取消了無限,而是你的注意力太過集中于躲避攻擊,致使咒靈攻向你周身無限的最薄弱之處時,你沒能立即做出最完美的應對措施,讓它得了逞。
痛倒并不是很痛,高熱讓你的手腳都趨向麻木,你只在須臾之間掙紮片刻,便安然接受了現狀。
“呀,乙骨君,你終于來了。”
隐隐約約聽見夏油傑說出了那個熟悉的名字,你訝異地擡眼,待到煙塵散盡,一眼就望見不遠處少年的身影。染濕了你光潔下巴和胸前衣襟的黏稠鮮血是種溫度滾燙且味道刺鼻的妨礙,盯着它的時間稍久些,你的視線便無法聚焦。
“其實啊,我希望你也能活下去,乙骨……但這一切都是為了咒術界的未來。”
Advertisement
好标準的反派發言,扭曲的、冠冕堂皇的、理直氣壯的。
你本不想發出聲響,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被風中的沙塵嗆得咳嗽起來,乙骨的視線立刻就轉向了你。
他的瞳孔和雙唇都微不可察地顫抖着,為了讓他安心,你勉勉強強擡起手沖他打了個招呼,向他示意你并無大礙,同時又比出另一種手勢,示意他先不要動你,也不管他是否接收到了你的信號,自顧自靠着牆恢複體力。
你還沒到體力虧空、毫無勝算可言的地步,但現在乙骨已然前來,有他幫你牽扯着局勢,你便不必非得湊這個熱鬧。
而且,你的确有一些疑問,需要自己慢慢去觀察、慢慢去消化。
如今的事态已經演變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乙骨将五條悟告訴過他的召喚出裏香便會被高層們殺頭的囑咐全然忘記,他毫無顧忌地叫出了裏香,霎那間地磚碎裂,砂石橫飛。
瓦礫的碎片在四散飛濺時劃傷了你的臉,除此之外你沒有受到其他任何傷害,這當然要歸功于明明剛才是把你限制在這裏、現在又做出保護姿态的夏油傑的咒靈。
你沒什麽表情地擡手抹了一把臉。血液幹涸的速度不快,一片緋紅糾結在你指間,雖然是你自己的血,你卻依舊嫌棄地撇了撇嘴,不再去碰了。
“你的主人,真是個奇怪的人。”
你對着眼前的咒靈淡聲道:“我改主意了,我不想要讓他死。”
它是故意的,夏油傑是故意的。他明明可以一下就要了你的命,毀了你這雙被人視若珍寶的六眼,但是他沒有,只是讓他的咒靈将你徹底鉗制在這裏,只要你配合它不亂動,它便不會進一步傷害你,甚至還會成為你的保護傘。
包括真希、熊貓和狗卷也是,在你的百般确認下,你只能承認這個事實——他沒有對他們任何一個人下死手,即使是他最為讨厭的真希,這副鮮血橫流的情景只是看着駭人罷了。
你做不到平靜地裝作無事發生,所以關于這點,你是一定要向他問清楚的。
所求得的不僅是一個正确的答案,在确認手刃夏油傑的機會在自己手中的同時,你還想要窺見夏油傑這個人的本質。
>>>
五條悟現在格外煩躁。
他匆匆地結束了與米格爾的戰鬥,現在正在前往高專的路上。剛剛的戰況雖然激烈,他也用米格爾狠狠地出了口惡氣,然而後者這樣和他講道——
“你正尋找的那位六眼現在安然無恙。”
這無疑是最好的一針鎮心劑,也因着它是從夏油傑一派的詛咒師口中說出來的,所以格外地使人信服。
前段時間,五條悟自伊地知口中得知你失蹤後,簡直要把全東京都翻了個底朝天,若不是灌入過你咒力的浮雲晷一直在果凍體內穩定地發出微弱的光亮,昭示着你如今仍安然無虞,他簡直都要直接去到盤星教,把你強硬地搶回來。
而讓他按兵不動的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是相信着的——你不會那麽輕易地就被人擄走。你多半是心甘情願跟着對方離開的,故而你這樣做自然有你的道理。
他本想着,只要你未向他發出求救信號,他在得知你具體身處何處後,就不會插手你的計劃,這是你們各自都心照不宣的小小默契。
但現在他在歸途當中能夠看到,你正身處于高專的一處院牆下,雖是被咒靈所擒,卻在有意地積蓄着自己的咒力,這讓你看上去像一顆蒼藍色的、明亮的恒星。
是受傷了吧,傑做得太過火了啊。
他頗為不爽地哼了一聲,注意力卻盡數被乙骨在瞬息之間所爆發出的咒力量奪去。
紫紅色的天光暈染在天際,他沉默良久,加快了用蒼行進的速度。
也不是沒有預想過現在的情況……一直被壓制的裏香的能力本就是特級咒靈的水平,而乙骨直接解放了裏香的咒力限制,會造成這種恐怖的局面也是很正常的。
只不過,還是被那家夥逃了啊。
五條悟簡單地判斷了一下,立即就向着夏油傑逃離的方向趕去,卻在堪堪落地後止住腳步。
在他前方的巷子中,是斷臂重傷的夏油傑,他正靠在磚牆之上,面對着的是身着薔薇色和服但其上沾染大半血色的你。他很清楚地從他摯友的臉上看出了百般的無奈,這表情于往日裏總是戴着一副面具的dk和教祖大人而言都太過生動了,他難得愣了愣神。
“為什麽?”
被注視着的你知道五條悟就在身後,不過比起向無比擔憂的大家長報平安,你更在意的果然還是從面前這個邪//教教祖口中得知你想要的真相。
夏油傑想必也知道你想要問他的是什麽,他眯着眼,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來。
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細長的眉眼都舒展開來,迎着晨曦的光輝,連面上少時便有的淚溝都淡了些。你和他置氣時也曾在心中罵過他那副嘴臉宛如狐貍一般狡黠,可如今卻怎麽看怎麽覺得他的笑顏平和而溫柔。
怎麽不回答你呢?為什麽要保持沉默呢?他也要和森山院長一樣,帶着心中未能傾訴的秘密孤獨地死去嗎?
說起森山院長……你在被困于他的領域中時,也沒有受到一星半點的傷害。你體內可是還有他的咒力呢,他要啓動構築術式引爆你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想必這也是夏油傑的授意。
你仿若在一片死寂之中聽到血液順着傷口汩汩流動的聲音,以及自己愈發劇烈的心跳。
“悟,你要殺了他嗎?”
“嗯。”
對于你的提問,向來善言的五條悟答得很簡略。
他面上似是有一縷抹不開的愁霧,他的神情更像是一記敲在你心頭的重錘,然而他在行至你面前,用指腹輕揩你面上殘留的幹涸的血跡時,還是像往常一般微笑起來,像是想讓你安下心似的。
“讓我和他單獨說兩句話吧。”
“我可以幫你……”
“這是我和傑的恩怨,別讓你的手上沾上與你無關的人的血。”
這是體貼但殘忍的、明晃晃的拒絕。
你想去拉住他的袖子,伸出的左手卻頓在原地——被你自己捏到碎裂的骨節顯然無法支持這一動作,就連你想要脫口而出的話,都生生地卡在喉嚨中。
悟說得對,他們之間的恩怨和你有什麽關系呢?夏油傑雖是無惡不作的最惡詛咒師,可他終究是悟放不下的摯友,他們之間的羁絆和連結是你無法參與的。
你膝蓋一軟,險些就這麽摔到地上,還好提前用無限稍作支撐,沒有真的丢人到雙膝跪地就此萎靡。
五條悟已經走向了夏油傑,現在是獨屬于他們二人的時間,十年未見的兩人在終局來臨前自是有話要說。
你無心去聽他們都說了些什麽,腦漿像是被攪得混混沌沌,雙眼也很難正常視物了,但它們六眼的功能還存在着,故而你能很清晰地看到正明亮閃爍着的五條悟,與逐漸衰弱下去的夏油傑。
以咒力的絲線與你連接的浮雲晷在清晨的映照下發出眩目的光亮,它在你面前晃來晃去,仿佛有着獨特的生命一般,在确認它的主人有沒有事。
……對啊,你都快忘了,你手裏還有着浮雲晷。你還有兩次改變過去的機會。
你從和服的暗袋中扯出中村哲也寄存在你這裏的懷表,沉默而持續地通過那條連結灌入咒力。
你是發了狠的,幾乎将自己體內剩餘的所有咒力都一股腦地往內輸入,注意到異象的五條悟和夏油傑紛紛側目,你只捕捉到離你更近一些的五條悟雙眸中滿盈着驚異。
這的的确确是件充滿危險的瘋狂的事,你不求回報,你只希望五條悟不要再露出那般強忍悲傷的表情。
“浮雲晷可以啓動三次,我還有兩次機會。”
你只來得及說出這麽一句,便被浮雲晷的反噬壓得嗆上一口腥甜的血,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種級別的咒物一旦在不規範的場合下使用,就必定會産生反噬,它可是擁有足以使風雲變幻的能力。
“快停下!你受傷太重,不可能……”
“一旦開始就沒辦法停止的!”
你所說的是确切的實話,儀式一旦開始就無法中止,相比起回到過去賭一把,反而是強行停止儀式的危險系數更高。
但是,你想你不會後悔。
對于你而言,你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心愛的人親手殺死他的摯友,僅僅知道有這麽一件事即将發生你都感到痛徹心扉;而關于夏油傑,你也很想回到過去探尋有關這個人的一切,這個疑問依舊盤旋在你心頭——他明明就知道這是個幾乎必死的終局,為什麽還要固執地執行他的計劃?
湖水藍的咒力倏地暴漲,你明顯地察覺到自己正在脫離這條時間線,身體輕飄飄的,有如置身于雲端,又像是被人硬生生抛上高空又懸停,帶來極大的不安全感。
你在目光徹底渙散前,将頭側向了五條悟的那一方,六眼最後捕捉到的,是停留在他身上的、明亮的蒼藍光芒。
你想你會記住這道光芒,回到過去後會不惜一切地找到他。
>>>
-2007年1月7日,晚5:30分-
“……夏油君,小鎮上受波及的居民們已經都送往距離較近的醫院,目前報告的傷者生命體征都已平穩,‘窗’的人員們在處理接下來的瑣事,這次任務可以說是圓滿完成。”
“嗯,也辛苦中村先生了,特地跑一趟來接我。”
剛剛結束一樁棘手任務的夏油傑頗為謙遜地向面前的輔助監督說着客套話。
他心裏其實也是松了口氣的,此次任務所前往的海濱小鎮太過于偏遠,他都已經做好在附近環境較差的旅館再住一夜的準備了,還好他這邊缺失的輔助監督的空位有人及時地補上,還是位優秀可靠的前輩。
然而見這位中村前輩實在是“業務繁忙”,才剛和他彙報上這麽幾句,手機鈴聲就響個不停,像是有打不完的電話和回不完的郵件,他立刻就委婉地提出這樣的邀請。
“既然都來這邊一趟了,不如去散散步,看看海?這邊退潮的景色很出名。”
雖然才從高專畢業沒有多久、但早已在咒術總監會活成人精的中村哲也知道夏油傑的用意,在心中暗贊了他一句後,自是欣然應允,兩人便将車子停靠在路邊,順着沙灘平緩的坡度一路向下走去。
現在他們正好迎上了最适宜觀賞退潮景色的時候。海浪褪去之時,沙灘上那些細碎的貝殼碎片與被海水沖刷得光滑透亮的石頭便顯現出來,泛着涼意的海風輕拂着海岸線,揚起一陣陣優美的波浪,不遠處回蕩着海鷗的啼鳴聲,在斜陽的襯托下,很有些空曠而孤單的意味。
但在這幅賞心悅目的海景中,唯一違和的,便是海浪的一角竟因不知反複沖刷着何物,而顯現出駭人的血紅色。
他湊得近了才發現,那是一位正卧在沙灘上的體态單薄、身着和服的少女。
她雪色的長發與身上的薔薇色和服大半都被血色所浸染,它們在海水中不斷飄動,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
【第一部 分我想從你的窗戶裏看月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