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要親手斬斷它
第31章 要親手斬斷它
上一次你在單獨面對夏油傑時,是處于單槍匹馬、無法尋求幫助的負傷狀态,現在你最大的仰仗與依靠就擋在你面前,在無形之中告訴着你,你的恐懼與無助都是可以實實在在對外表露出來的。
但你選擇讓它們都消散得無影無蹤,堅定地道出自己的選擇。
夏油傑的目光在你與五條悟之間逡巡。
他的确取得了想要的結果,這位不知何時出現的第二位六眼似乎足以成為制住他昔日摯友的籌碼。可他在無形之中勘破了兩人之中隐藏着的、另一種朦胧的含義,于是在這片凝重的氣氛中,他扯開嘴角輕笑一聲,接着剛剛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我都差點忘了……這不是還有禪院家的吊車尾在嗎?”
“混蛋!”
突然被提到的真希立刻就提起長矛,做出一個準備進攻的架勢。
她向來不願他人以這樣的話語提及她,這侮辱性極強的形容即使是你聽了也難掩怒火。
而說出這種話的夏油傑連眉頭都沒蹙一下,嫌惡的語氣像細細密密的銀針一般紮入真希心頭。
“注意你的語氣,我的世界不需要你這種猴子。”
什麽啊,原來是這麽極端的種族主義者嗎?
你對此不理解極了。咒術師可不是個多麽高尚的種族——即使你對普通人的世界一無所知,在這方面至少還是門兒清的,并且可以給出相當肯定的答案。
那縷麻繩的細絲現在還捏在你手中,它在被扯下後依舊散發着極其微弱的咒力,你用六眼解析其中的術式,徹徹底底地探出了它的作用。
你想這是夏油傑做出的一次大膽的嘗試,他既然敢做,那麽你自然也就會将你得到的信息傳遞給你最信任的人。
這會是他考慮過後,得出的可能性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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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它夾在指間,握住了五條悟的手。
在旁人看來,于如此沉重的場合做出如此動作,未免太過親昵黏膩,尤其你們背後的一位金發術師甚至在盯着你們的同時,露出了格外複雜的表情,你的雙頰難以自制地飄上兩片羞赧的紅雲。
但最重要的是,五條悟立刻就體會到了你想要傳達的意思。
他将你細弱的拳頭包于掌心,指尖不着痕跡地勾走了那縷細絲,使它悠悠然墜落在地。阻礙你咒力流動的媒介消失了,你由內而外地感到一陣暢快。
“對不起。我還不是很明白夏油先生說的話,但是……”
方才還垂着頭聽夏油傑傳教的乙骨終于不再沉默。
他的注意力本就一直停留在你的手腕間,在眼觀真希被激怒後,他咬緊牙關鄭重地開口:“你傷害并侮辱了我的朋友,所以我不會幫你。”
“抱歉,我無意惹你不快。”
“那你來這裏是做什麽的?”
夏油傑看上去還想說些什麽的樣子,卻被五條悟率先打斷。他牽着你往前走去,你們兩人并肩擋在了乙骨身前,盡顯保護之意。
“我是來宣戰的。”
接下來夏油傑說的話,聽在你耳中仿佛是從極遙遠之地傳來的朦胧的字句,你好不容易在又發作了的偏頭痛中拉回自己的思緒,這才能聽清他的話語。
“……在即将到來的十二月二十四日,我們将于日落之後開始百鬼夜行,地點是詛咒大熔爐——東京新宿,以及咒術聖地——京都。
“我們會在兩地分別釋放上千只詛咒,對其下達的命令自不必說,‘見者必殺’。如果不想城市化為地獄,就盡全力來阻止我們吧。
“來盡情地,互相詛咒吧。”
……他真是個瘋子,況且這還真的是他能做得出來的事。你和五條悟都是能看見的,他體內的咒靈儲存量已經達到了一個極為可怖的水準。
到百鬼夜行當天該怎麽辦?現在的咒術總監會究竟處在一個什麽樣的水平?你不是對這個時代咒術師的能力沒有信心,但要做到盡量減少咒術師和普通民衆的傷亡,以及降低周邊建築物的損壞程度,無疑是件極難的事。無處不在的咒靈絕對不會讓你們進行得那麽順利。
你在這凝重的氣氛中攥緊了拳,五條悟同你一樣,掌心亦沁出些薄汗來,你能感覺到他手的溫度更加涼了些。
此時此刻他又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壓力呢?
你不得而知,只能做到盡量讓自己的手不再顫抖,不再讓代表着懼怕的負面情緒外露。
“夏油大人!店要打烊了——”
那是夏油傑身後的詛咒師少女發出的聲音。
你被這聲音吓了一跳,幾乎都要認為這是夏油傑早就讓她喊出口的暗號,因被她呼喚的他本人沒什麽表情地敷衍着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這個時間了啊。抱歉啊,悟,她們吵着想去吃竹下商業街的可麗餅,我就先告辭了。”
“你以為我會放你走嗎?”
五條悟僅是這麽開了口,你的脾氣則是要更加火爆些。蒼藍色的咒力已經在你指間聚集成了水流般的無規則形狀,只要夏油傑有離開的意圖,它們就會化作一記又一記強力的蒼,直擊他的心髒。
現在的你是咒力全開的水平,更何況你不是悟,和他之間并無情分可言,是堅定下決心要下死手的。
“勸你們不要動手喔。”
夏油傑的聲音與咒靈的嘶吼一前一後地響起。
他用咒靈操術召出了一只面容扭曲可怖、身軀壯碩如山的咒靈,輕飄飄地留下了最後的道別語。
“你的愛徒都在我的擊殺範圍內……那麽就告辭了,我們戰場見。”
還真以為留下幾個咒靈就能威脅到你們了?這怪和尚的腦子裏進水了吧!
你腳下發了些力,剛要甩開五條悟牽着你的手追上去,後者卻輕輕松松地将你一個回拉,另一只手自然地扶住了你的肩膀。
“別去。”
他聲音的所過之處仿佛都結了冰。
礙于你們之間懸殊的體型差,你反抗不了五條悟,已經積聚在指尖的咒力無處可去,再加上體內還未被釋放的那些,激得你喉頭升上來一陣火辣辣的癢意。
在四翼鹈鹕終于消失在天際的那一瞬間,仿佛是為了彌補那日你未能在夏油傑的掌下做出反抗一般,你選擇将這些強勁的咒力都爆發開來。
從前你認為你的咒力是流動的水,對體術一竅不通的你能夠很好地操控它們,讓它們流轉在你周身。現在雖然多了些許限制,導致它們成了驅使起來會稍作疲累的固态,卻也是不麻煩的,依舊可以做到任你心意。
夏油傑留下的百米內的咒靈統統因你釋放的威壓而化作了灰燼,紫黑色的咒力殘穢在空中漂浮着,它們經久不散,映襯得每個人的臉龐都分外蒼白。
“百鬼夜行我也要去。”
你向五條悟提出了這個并不任性的要求。
五條悟沒有回答,你本也沒指望他的回答。你知道他終歸是會默認你的請求。他的确有自己的選擇和計劃,那不是可容你置喙的,你卻心甘情願地想要為他完成。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你已經吃過一次教訓了,你的驕傲不可能容許這份恐懼還留在你的心裏,故而你要親手斬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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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真是不妙啊,頭一次見到那麽多術師都聚集了起來,也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嚣張的宣戰。”
連從小就生長在高專的熊貓都這麽說了,看來如今的事态的确嚴峻。
訓練場上的另三人各有所思着,他們揮動着拳頭或是手中的咒具,紛紛向自己的訓練對象攻去。
在名為夏油傑的詛咒師前來高專宣戰百鬼夜行過後,高專內的術師們加強了兩所咒術高專內部的警戒不說,出于保護的名義,也不再讓一年級的新生以任何理由出校。現在的高專無疑為咒術界內最安全的地方。
雖說大家心頭都有這樣那樣的不滿,但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身為高專的一員,即使仍然稚嫩,卻也有自己想要上前線祓除咒靈的決心。
于是這段時間高專內對已登記咒力的限制完全解除,他們幾乎無時無刻不在訓練,尤其是那一位……
“五條小姐,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伊地知将尾音拉得很長,他們在訓練場這邊都聽到了,恰巧這輪格鬥剛剛好結束,便安心地将注意力偏移過去。
五條老師的妹妹這段時間都住在高專,還是在真希隔壁的房間。她訓練的時間比他們都要長,仿佛不需要睡眠似的,有一次真希隐隐約約地在淩晨兩點鐘都隔着窗戶見到了她咒力閃爍的弧光。今日倒是反常地在這個時間才首次見到她。
“伊地知先生,抱歉我來晚了,現在就過去。”
被伊地知呼喚的少女急匆匆地從拐角現了身,她甚至還在擡手纏着臉上的繃帶——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她的那雙眼睛幾乎從不示人,他們都配合地将視線移向他處。
她今天氣色不太好,往日她身着的薔薇色和服總是襯得她的肌膚粉嫩透亮,今天淩亂散着的衣帶卻襯得她像個只有在女兒節才會被擺出來的人形娃娃,精致但毫無生機。
“你确定就要這麽過去嗎?”
啊,老師出現了。但似乎也不太高興。
五條悟在少女身邊站定。他微仰起頭,接收到他無形目光的伊地知立刻就轉過身,表明自己不該看的不會看,熊貓狗卷乙骨三人也立刻低下頭,研究着手中咒具的花紋,以及揪自己或對方身上的熊貓毛。
“……是我太着急了。”
“實在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況且我也沒同意讓你上前線。”
“你會答應我的,只是時間問題。”
“說得這麽信誓旦旦啊。”
但凡和五條悟相識的人在此刻都能察覺到,他的心情已經不算好了,平日裏他說話總是會帶着點歡快又活潑的“喔”“呀”的尾音,今天卻平靜得很,甚至帶了點鄭重的意味。
真希與她的三位同期不同,她始終都沒有移開視線,倒不是因為她有多八卦,而是因為她覺得少女的狀态不太對勁。
可下一秒她就因驚詫而瞪大了眼睛。
與五條悟無聲對峙着的少女将和服的外套解了開來。她顯然是沒穿好外衣就急着跑出來,若是一直以錯誤的穿法行走是一定會摔倒的,可她華麗的振袖在瞬息之間就被五條悟攥在了手中。
對于男士而言,這可不是什麽禮貌的行為,但他依舊不緊不慢地将外套左右兩邊的前襟拉直,右下前襟被他拉至左下前襟的左邊,又繞過腰部拉緊,一點空隙都沒有留下,是很标準的女式和服的穿法。
“接下來的部分自己可以嗎?”
五條悟任性的妹妹看上去依舊不太滿意,沒什麽血色的唇在必要的開合後,又板成一道平直的弧度:“我要是說不可以,你會幫我嗎?”
“至少在這段時間。”
好無理的請求,可他還真的答應了。真希心想。不過既然是由她提出的,那倒也不是很奇怪。
在狗卷将她手中的長矛借過去端詳之時,真希就在這邊托腮看着五條悟為少女纏好和服的腰帶。
幾乎要被他寵壞的五條小姐不願自己動手,她似乎更以捉弄五條悟為樂,他難得為什麽事情苦惱的模樣是最能取悅她的興奮劑。
事實似乎也正如她所願,五條悟在她的振袖和服下敗下陣來,對着他盤得歪七扭八的蝴蝶結無奈道:“最多就只能這樣了,所以快回……”
“會議就要開始了,大家都等着呢。”
她難得無理地打斷了五條悟的話,固執地拉着他離開。
一年級剩餘的三人在“五條兄妹”的腳步聲消弭無蹤後,這才敢擡起頭來。熊貓迷茫地道:“悟那家夥被奪舍了?”
“……熊貓你少看點小說吧。”
“好奇怪的相處方式啊,那兩人真的是兄妹嗎?”
“鲑魚。”
“不如說……這樣的相處方式才代表着他們是五條家的兄妹吧。”
這話說得乙骨自己都覺得沒底。
他忽又想起在他們還未去執行森山醫院的任務時,少女在辦公室裏氣呼呼地控訴五條悟出差不帶上她的模樣,一時之間他迷茫地轉着指間的戒指,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久久地停留着。
他也想像五條老師對待五條小姐那樣對待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