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森山詭事錄⑧這是否是終局
第18章 森山詭事錄⑧這是否是終局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你對自己還是蠻佩服的。頂着生了鏽一般的頭腦還可以将這樣的推理逐一攻破,這個時代的咒術總監會不給你頒發個獎項什麽的可真是對不起你。
啊,當然是在開玩笑啦——你才不稀罕老頭子們為了拉攏新生術師所弄的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你的存在是個需要隐瞞的秘密,雖說它很快便會被戳穿得徹徹底底,但做人做事還是都低調些吧。
迸濺在面頰上的血跡與滾燙的鐵水無異,左眼已經在它的刺激下麻木到無法睜開,你選擇不拭去它。擴大血跡的接觸面積是否會将自己置于更加不利的境地呢?你很難不為此擔憂,才在行動上更加謹慎。
正于體內橫沖直撞的陌生咒力很随機地游走在你的神經末梢,引發一場又一場小型的爆炸,擾得你的注意力不斷飄移,緊蹙的眉頭就沒舒展開過。以這樣的狀态進行防守太過不現實,于是你選擇出動出擊,穩住腳步後,緊接上一個迅疾的橫踢。
噠噠噠——這源自于咒力之間的碰撞所發出的爆鳴聲。
出于現下使用無限的不穩定性,你将包裹周身的無限集中在了腳上,這也算另一種形式的咒力強化,也是不擅體術的你喜愛的偷奸耍滑的辦法。
可惜的是,這一擊被躲閃開了。咒靈的速度比起你的更加迅疾,你們腳下的地磚都紛紛碎出狀似蜘蛛網的裂痕,你趕緊後撤一步。
這結果倒也不至于那麽出人意表,你體術有多爛你自己門兒清,只是你怎麽都沒想到,你所投擲的玻璃碎片明明已經深深嵌入了他的肩膀,散發出極淡的熒藍色光輝,你的任務對象卻依然泰然自若地立于原地,絲毫不受影響。
是哪一步出了錯?你本還想着靠它就可以很快迎來戰勝反派後的大團圓結局呢。
根深蒂固的自信頃刻間被擊垮,你一時半晌也無法很好地消化這種感受。咒靈發出的嘶啞嘲哳的桀桀笑聲在你耳畔不斷回蕩,極高分貝的噪音與驚雷并無不同。
“這要感謝你的同伴!還是你指導他取走你的血液,讓它變成了我的解藥!”
原來這就是你錯漏的點。
你緩步向後退去,手肘抵住身後冰冷的門板,遲鈍地發覺自己正無意識地發着抖。
在你身上還有失去意識的先例在,你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這不是個好現象,卻率然地一擺手,像只即使忍痛到極點也要嘴硬到底的貓。“這樣啊,那我大概可以理解了。”
不過它真的以為,你會就這麽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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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靈渾然不知你還藏着張足以決勝的底牌,它将咒力逐漸凝結成為一把纏繞暗紫光芒的鐵色長劍。方才這柄劍還占了你無法穩定使用無限的便宜,在你的腰間留下了一道狹長的傷,你愈看它愈覺得不爽。
“給我下地獄去吧,六眼!”
這一嗓子簡直是含着沖天的怨氣。
不長的指甲緊緊扣在門板之上,幾乎都要在此盡數崩斷,你用另一只手在身前捏出發動無限的手訣,将長劍硬生生截停在面前一米處。
這距離無比危險,是只要一松懈就能被捅個對穿的地步,你卻分出神來,隐晦地将目光向身後投去。
“鈴!就是現在!”
你将喉嚨吼到破了音,同時将自己的咒力限制徹底解放。百分之百全力輸出的咒力在身為天與咒縛的你的手中更是能發揮出可怖的壓迫感,硬要将這強勁的構築術式毀于一旦。
而那兩簇被你守護着的微弱火苗,你再次見證了它們的燃燒。
最終造成的結果與預想中同樣可觀——長劍崩塌,咒力瓦解,咒靈被你延展的無限掀翻到了牆角。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你牢牢守護着的木門因氣流的湧動而支離破碎,煙霧散盡後,一臉驚慌的鹿島鈴與堪堪恢複意識的源內醫生都不約而同地癱坐在地。
“還想着用她們來威脅我嗎?希望落空了哦。”
你再度後退,從鹿島鈴緊攥着的手中抽出染血的半張紙來,展示給咒靈看。也不管他是否能看清你寫在上面的字,下巴微微擡起,露出一個十足的勝利者的微笑。
領域內的任意一扇門開啓或關閉,門的背後所展現的都是全然不同的空間。你猜測這是可以被咒靈所控制的,不然就沒法解釋為什麽你在阖上門後,她們二人的咒力并未遠去。
這是于你們雙方而言,都心照不宣的威脅,但它怎麽都沒想到,是它親手為你創造了絕佳的機會。
早在你接觸到護士臺邊的意見簿時,你就已經隐秘地撕下了半張紙,将其與你強行折斷的半根鉛筆一同藏于口袋中。
先前你也頭疼過,畢竟在戰鬥中途掏出紙筆來記錄下它的名字顯然不夠現實,好在奇妙的命運将你與鹿島鈴和源內醫生再次連結在了一起,她們便成了你最好的幫手。
在粗略地确認過二人安全無事後,你用無限支撐着自己近乎透支的身體,挑釁道:“其實我在看到那個意見簿時就很好奇了,如果将你的名字寫在上面,會引發什麽樣的結果呢?好在我在執行任務之前有認真翻閱過相關報告,所以才能推理出您的真實面目,森山雄一先生。”
被你死死壓在牆角的咒靈無法再露出那般狂傲的笑,面上的黑霧逐漸散去,露出的是一張蒼老而扭曲的臉。在經過咒靈化後,這位已逝的院長先生與資料上的一寸照對比,更加判若兩人,甚至令人不忍卒視。
這就是事實的真相。為這家醫院鞠躬盡瘁一生的院長,卻在死後成了親手斷送患者性命的非人生物。
這個結果未能給你和鹿島鈴造成影響,唯獨源內醫生不同。不可置信的神色久久停留在她臉上,将本就虛弱的她襯得更加憔悴。
“雖然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麽,但我對此并不好奇。之前你打斷了我的話,讓我很不爽,所以我要再重複一遍才行。”
你向身後的兩位女性做了個雙手蒙眼的動作,源內醫生立刻意會,強忍着疼痛将鹿島鈴攬入懷中,自己亦垂眸不作聲。
“我的術式就是收斂的無窮級數,所有接近我的物體速度都會變得越來越慢,結局當然是永遠都不會碰觸到我。我将之強化得以了‘無限’,用個俗套一點的比喻來講就是‘金鐘罩’一樣的存在。”
你極有耐心地解釋着,當衆公開自己的術式有助于換取更大的威力,你心裏打的就是這般算盤。
“而我的領域展開,你有想過內裏會是什麽嗎?森山院長?阿基裏斯烏龜的真相,你想得知嗎?”
你的神色與你開口的語調都如同潺潺流動着的溪流,無疑是動聽的,帶來的卻是死亡的終章。走廊的燈更是配合着你的低語,在浸潤絕望的黑夜中明明滅滅,唯有你面上的光影不絕,那是蒼所帶來的堅定不滅的希望。
“領域展開。”
這已不是你第一次說出這幾個字,今天它所交由你的反饋卻與往日都不同。
哪怕是極為細微的氣流與聲波,你都能從中捕捉到,并加以分析,這是六眼于你出生之時就已賦予你的能力,但你想,或許只要你願意,你可以讓它順遂你的心意做出改變。
——不試試看嗎?撥動這指針,說不定會獲得意想不到的結果喔。
往日你聽了便想與其鬥上兩句嘴的不和諧音,現今倒更像是誘導你這艘孤船駛向海礁的塞壬之聲。
你與它也可以說是老熟人了,雖然它每次在你腦內響起,用的都是你自己的聲音,你卻能夠确定,那聲音的歸屬并非是你心中所思所想。
倒不如說從小到大你都在同它做着艱難的鬥争,這次它的出現也是一樣,它知道你無法放棄達到咒術戰的頂點的機會,所以才要以此誘惑你。
按常理而言,領域展開應該同術式的領悟一般,是立即就能被術師所領悟并使用的,你本不應該在此躊躇不定。
阻止了你的是你強烈的直感,它居于你無法睜開的左眼中,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你——至少不要在這個時候試圖去碰觸它。
究竟怎樣抉擇才是對?怎樣邁出下一步才能使局面雙全?
你的頭腦已經疲于思考,倒不如說你現在還堅持着沒有倒下就是個奇跡。
空着的那只手發狠一般攥起了拳頭,時不時還會流血的掌心再次撕裂,你将自己從這糾結萬分的牛角尖中拯救出來,指尖輕彈,就将這記蒼徹底發動。
未來你還有時間……足有半個月的空閑可以使你停留在百年前。你不如等到五條悟回來,再向他請教更多領域相關的事,在任務結束、潛在的危險徹底被排查完畢之前,不能将咒力都耗空。
在未形成的領域加持下,全知全能一般的感觸來得快、消散得也快,咒靈的生得領域就在你這一記蒼之下徹底土崩瓦解。領域破碎後,你眼前所見并非黑暗,而是夕陽的餘晖,你不由詫異地挑眉,須臾之間面前殘損的咒力就已自發地凝集在了一起,化作一塊足有你手掌大小的光華流轉的球體。
那是……咒靈操使的咒靈玉。
這裏有咒靈操使?
你暗道不好,身體所能做出的第一反應是調動六眼去觀察這位咒靈操使的咒力流動,卻發現要使自己的雙眼睜開已無比艱難——它們不知何時已然緊閉,眼球在不安地轉動着,宛若被雪白囚籠困住的藍蝶。
“是來支援的前輩麽?”
你摸出繃帶來快速地纏好,佯裝若無其事地詢問來者,收獲的是一道溫和動聽的回答:“悟把你教得很好呢。”
怎麽擺出這麽一副和悟很熟的樣子。你不滿地打量起他。
他身量很高,只比五條悟稍微矮上一些,穿着打扮奇怪得很,顏色暗沉的袈裟與半紮半披的黑發顯得他像寺廟中修行的僧侶,可他身上并無廟宇常燃的煙火氣;且你将視線下移時,正巧有風吹起他的袈裟,就憑這掩蓋不住的肌肉的輪廓,你很難不為他打上不正經的标簽。
這位先生在你心中的第一印象顯然是稍差的,即使他有着一張分外俊俏的臉。他的模樣是不同于五條悟的另一種清俊,與他的身材不太符合的是,他面頰上的骨感很明顯,帶了些頹廢的喪意,用瘦削這個詞來形容他的容貌再合适不過。
好在這段時間經常受到五條悟容貌沖擊的你,早已對各類美貌長相都統統免疫,輕描淡寫地回複道:“前輩不要答非所問了,請報上您的姓名、等級與從屬單位……最好再解釋一下,十二月五日的上午,您逗留在我的任務地點有何貴幹?”
“唔,很敏銳啊,不過今天我的目标不是你……”
他的語氣輕快又溫柔,像是含着笑在說話一般。
你不爽地認為這是對方沒有将你放在眼中的表現,剛要從口中吐出些威脅的話來,細弱的脖頸就被一把扼住。
他的力氣不小,你連無限都沒來得及張開,在一片混沌中被卷入窒息的漩渦。黃黑色的視點交織在你的視網膜上,血液與精力的流失使你連大口呼吸都做不到,偏生這沒禮貌的和尚還挑開了你眼前的紗布,定定地凝視你流轉着白霧的湛藍雙眸。
“有機會的話,我們還會再相見的。”
他掐着你的那只手上移,轉而卡住你的下颌骨,另一只手搭在你的肩膀上,将你向下壓去。你礙于這層驟然襲來的壓力,直直跪坐在地上,沒了無限的保護,棱角尖銳的砂石磋磨着裸露在外的掌心,膝蓋也泛着尖銳的疼。
他看起來只是想限制你的行動,而不是攻擊你,那他的目标是什麽?吸收咒靈為自己所用嗎?他究竟是哪一邊的人?
他還保持着擡起你下巴的姿勢,你便在喘勻氣息的同時,順勢凝視他,将他的容貌特征都記憶于心。他倒也不怵你仿佛要将所視之物凝結成冰的視線,抿唇微笑時,還真切地有種佛祖的慈悲。
“我的時間不太夠,就此告辭了。”
這就要走了嗎?!這不正經的和尚!!
在他撤回手後,你實實在在地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顴骨猛地磕在碎裂的地磚上,他是一點都不擔心你會因此破相。
而最令你感到無奈的是,被陌生咒力蠶食的你片刻之前還有餘力詢問他前來的意圖,現在則是連輕輕地擡起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了。你所能做的就只是半睜着雙眸,在乙骨終于出現在你的視野中後,放縱自己的意識向縱深處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