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森山詭事錄⑦該讓誰違反規則
第17章 森山詭事錄⑦該讓誰違反規則
「先生/女士您好,歡迎您入職森山醫院,本院将為在此就職的職工提供良好的工作環境與福利待遇,但請您務必遵守本院提供的下列守則,否則後果将由您自負。
1.本院為院長森山雄一于1980年夏出資建成的私人醫院,對外營業時間為早9:00至晚6:00,在此期間任何醫護人員都不得離開醫院,且有為入院患者診治的義務;
2.主治醫生的工作時間為下午1:00至晚10:00,護士長的工作時間為下午3:00至晚12:00,期間我們将有專人以廣播的形式引導您做出行動,您需嚴格執行廣播內聲音所下達的指令;
3.我院秉持着人文關懷原則,要求醫護人員對每一位患者都要微笑對待,請以積極良好的面貌面對患者,這樣能夠降低您被投訴的幾率;
4.主治醫生和護士長出診時必須身着規定的工作服,并佩戴診療專用的面具和口罩,切勿摘下能夠隐藏面容的面具和口罩,使得患者看到您的本來面貌;
5.我院有着嚴格的院感規定,請務必不要接觸任意一位患者的血液,否則所造成的一切後果将由您自負;
6.工作時間不得以任何理由離開崗位,或拒絕為患者診治,若患者執意要将您的姓名與職稱記錄于護士臺旁的意見簿上,您不得阻止;
7.請盡量不要使您的名字出現在意見簿上,這會為您自身帶來很大的麻煩;
8.本院設有三條安全通道,如遇危急時刻,率先到達的主治醫生有決定哪一條安全通道為真正逃生出口的權力,但請留下足夠的信息提示,以幫助病患逃脫;
9.注意:若是盡職盡責、不會離開醫院的護士長進入了安全的逃生通道,那麽其安全性無法得到保障,會徹底作廢。假設您因此遇難,本院恕不負責。
以上,祝您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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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骨憂太捏緊了手中的日本刀,面無表情地快步走出診室。他不僅在廢棄儲物室的一角尋到了他被護士強行搶奪走的咒具,還換回了自己在進入領域前所穿的高專制服。
含有高濃度咒力的白大褂與手術服早已被他扔在一旁,在甩開緊跟着他的護士後,他為自己博得了單獨行動的寶貴時間,決定憑借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什麽。
那時他還未曾離開你的病房,就已經知曉,再這樣糾纏下去沒有意義。他們不可能為了不打破規則,而親自踏入一條又一條危險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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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斷吞下藥片配合診治的畫面不間斷地自乙骨腦內閃過。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努力維持平靜,畢竟在誤打誤撞跌入這片領域後,就僅有他自己孤身一人行動。他沒有你這般強大的思考能力與随時随地都能保持冷靜鎮定的調節能力,故而維持一個相對平穩的心态格外重要。
但他最終還是宣告失敗了。他沒有辦法不去回想你為了保全他而做出的犧牲,哪怕只是短暫地将其抛至腦後,亦難如登天。
将紛亂的負面情緒轉化為可供自身使用的咒力,是每位咒術師都能做到的基本功,乙骨對此也是擅長的。在盡最大努力地調節心情後,他凝着神,步履匆忙地行至分診臺,走了好一會兒後,才停下來再次分辨咒力的走向。
領域內的空間紛雜錯亂,即使他有特地記憶過你的咒力,但要在這片生得領域中尋到它還是太過困難。且他在這方面的直感還是同期們所公認的遲鈍,不做出反向的預判幫大家倒忙就已經很不錯了。
但今天他定睛望着在慘白燈光照耀下,于指間閃閃發亮的銀戒,心想這一次他的判斷絕不會出錯。
他的觀察力還算細致,走廊之上的每一扇門在開關之時,內裏的景象都會變化,這很直接地切斷了碰運氣的可能性。故而他唯一能夠選擇的方法是——沿着走廊,去尋找屬于這片領域的咒力最強處。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特地安排的某種巧合,他僅僅拐了三個來回就已然尋到了咒力的根源所在。
注入咒力的刀身在乙骨的刻意控制下,閃着內斂的柔光。他握緊了刀柄,在劈開門的同時,輕盈地側身躲開了咒靈的一記攻擊,衣角在充滿塵土的氣流間紛飛,他連哪怕一根發絲都毫發無損。
而在他站定時,滿室的血跡與斑駁的咒力殘穢赫然撞入他眼簾。
他想,沒人能在見到這一幕後,還能夠保持完全的理智。
卧在層層血泊中的,是他恩師的妹妹,前不久還微笑着拜托他守好夜間的醫院的同伴,現在卻像是個被丢在一旁、手腳折斷殘破不堪的布娃娃;她的雪色長發被浸潤成結了塊的暗紅,掩住她半張蒼白面頰,他幾乎能望見她破裂的腹腔中流出鮮紅的內髒。
因恐懼而收縮的瞳仁和握緊刀柄的手都在劇烈顫抖,明明風已止,削鐵如泥的刀刃卻還是在乙骨手中發出铮铮之聲。
組織語言的能力已被他抛于腦後,他撫摸着刀背,安慰寄宿其中的裏香,不過須臾又将視線牢牢鎖定在剛剛發動攻擊的咒靈身上。通過這身服裝,他能肯定這位即是守則內所寫的護士長。
“你違反規則了,這位主治醫生。”
護士長的聲音與剛才對他下命令的廣播內的聲音是相同的。不僅如此,它還故意拖長了音調,因它想更加長久地欣賞面前少年因驚恐而扭曲的臉,它想将這些絕佳的負面情緒作為它成長的養分。
但它的希望落了空。
除了剛剛因過度震驚而不停顫抖,乙骨沒有做出其他任何能夠讓它滿意的表現,可供它吸收的負面情緒更是寥寥無幾,唔,是個沒什麽利用價值的咒術師罷了。
它暗道一聲掃興,閃身過去的速度快得像一記劃破天際的閃電。它剛想解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可他平靜地敘述出了常人難以望穿的事實。
“你的障眼法很精妙。”
修長的刀刃被乙骨橫在眼前,用以抵擋護士長的攻擊,有如實體化的敵意自他的眼中緩緩流出,鋒銳得簡直都不像是原來那個稍嫌懦弱的他。
“告訴我,我的同伴在哪裏。”
他沉下心來壓制體內磅礴的咒力,裏香亦在虛幻的空間內久久嘶吼着。
片刻之前,他還在眼前這片虛幻的血色汪洋內苦苦掙紮,已然到達臨界點的神經繃緊地幾欲斷裂,目光卻一轉,驟然明了個中真相。
你雙眸之上纏繞着的繃帶不對勁。
說來那繃帶并無甚奇怪之處,在東京的任意一家藥店都能買到,但上面最重要也是最無可取代的,便是五條悟賦予的部分咒力。
早在他們第一次出任務時,乙骨便從你們的閑聊中得知,五條悟為了讓它更好地遮蔽你的雙眼,特地在繃帶上施加了他自己的咒力,同時它也起着定位和标記的作用,牢固且不會消散。
他用不到三秒鐘就推斷出了最終結論——病房內斑駁的咒力殘穢和部分血跡的确是出自你本人,但你必然是安然無恙的,不然地上你的贗品就無法解釋了。
護士長的身體已由構築術式強化過,即使它的手臂正與乙骨的刀刃硬碰硬,也未曾受到哪怕一厘米的皮外傷。
在聽了乙骨的話後,它于這火星四濺的詭異場面中咯咯地笑出聲來:“2號病患的話,應該正和另一位主治醫生一起接受懲治吧?不是在一開始就告訴你們了嗎?違反規則是不可取的……”
另一位主治醫生?這裏原來還存在着一位主治醫生?
結合他誤打誤撞摸進領域的情況來看,另一位會不會是中村先生?還是被無辜牽扯進來的其他醫護人員?
這些猜測無一不讓乙骨不寒而栗。
他手上卸了些勁,這幾個月鍛煉出來的體術基本功已經能被他很靈活地運用,他通過幾個閃身就巧妙地化解了咒靈沖擊力極強的進攻,與此同時腳尖輕點,撤出病房向廊外奔去。
他可還沒忘記“不能接觸到病患的血”這一規定,病房裏你所留下的那些血跡于他而言很可能是毒藥一般的存在,所以至少要将戰鬥場地挪至更空曠幹淨的走廊上!
“你找不到她們的。”
幾枚混着血跡的玻璃碎片貼着乙骨的臉飛了過去。他未能盡數躲過,致使其中一枚割傷了他的側臉,一線血順着他的面龐緩緩流下,創口隐約泛出暗紫色的微光。
若是你在場,一定能第一時間認出,這極佳的暗器是你一手制造出來的。只可惜當時渾渾噩噩的你無暇顧及它們,故而沒能派上用場的絕大部分都遺留在了病房內,現在倒是便宜了你的任務對象。
護士長沒再強行挽留乙骨,它若無其事地收回未能被你的血跡影響到一星半點的手,于口罩下露出一個陰恻恻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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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逼仄的儲物間內,鹿島鈴幾乎要将她一輩子的眼淚都在此流盡了。
她緊緊按着源內醫生的傷口,想要挽留象征着眼前人生命力的、溫熱的血液,但這簡直像是在做無用功一般,并沒能阻止血色在她指間奔騰。
她絕望地将目光轉到了蹲在源內醫生另一側的你的臉上,雙眸中是十足的求救意味。
在剛剛的戰鬥中也挂了彩的你幾乎沒有力氣回應她的期待。你知道鹿島鈴急需一個肯定的答案,很可惜,粗略檢查後的最終結果是不盡人意的:“如果再不得到治療的話,她會死。”
根據現有的情況可以得出,這一擊傷到了內部的髒器,但幸好不是完全穿透,出血的量與速度亦沒有到無力回天的程度,這無疑為你争取了些和咒靈對抗的時間。
染了血的病號服黏在身上着實不太好受,急速減少的咒力同時将你的精力一點點抽離,你只好彎着腰,以雙膝跪地的姿勢盡量清醒地思考對策。
“你聽好了,鈴,要是不想讓源內醫生因失血休克而死的話,就要一直按壓她的傷處,不要松手,就算有人追到這裏來也不要動,我盡量不讓這種情況發生。
“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就好,我會把問題都解決,帶你們回到正常的世界。”
你将該囑咐的話交代完畢,剛要起身,衣角卻被鹿島鈴拉住了。她的力氣可真不小,你險些被她拽得摔了個趔趄,微微瞪大的蒼藍雙眸中盛滿了迷惘。
“可是你也受傷了,這麽出去太危險了!”
這還是你第一次在任務過程中,被需要你保護的普通人擔心,名為鈴的女孩甚至在上一次見面時還對你頗有戒備。
你不得不承認,現如今你心頭喜悅的情緒更甚,但你依然擺出一副嚴肅的神情,正色道:“我就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來的,不用擔心我。”
現在演變成這種情況,很大可能也是因為你呢。在這個短暫地擁有兩位六眼的世界,咒靈的那一方實力若是不相對增強的話,就把握不住所謂的“平衡”了,故而新形成的咒靈才會有如此高的等級與如此強勁的實力。
你不想說出“如果是悟來肯定會很快就解決”的這種話。在他不在的情況下,你也希望自己可以獨當一面。
你撥開這只手的動作很輕,又傾身去同鹿島鈴做最後的耳語。在穩定心神打開門的霎那,你就操縱咒力斷了守在門前預備進攻的護士的手腳,門板再度阖上之時,為屋內的人擋去了飛濺的血液。
“既然都把底牌亮給我看了,就正大光明出來打一場啊。”
“我可還想活啊,擁有六眼的小姑娘。”
啊,屍體在說話。
你饒有興致地垂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逐漸開始自我拼接的屍體。
在前不久的交手中你得知,這只咒靈的本體可以任意切換到它以構築術式築造的人形之內,所以你才會在剛才這樣出言挑釁。它這特殊的術式妙用倒是為你積攢了些實戰經驗,這一次吃了虧沒什麽,以後你還是要慢慢鍛煉自己才行。
“明明只是個新生的特級咒靈,倒是讓人棘手得很啊。”
“這可都要感謝你。”
“不過我也看穿你的這一套啦。在入院時,我們作為病患亦或是主治醫生,都要遵守各自的一套守則,這并非是你一意孤行地要在領域裏搞這些花花腸子,而是因為你不得不設置這樣的限制吧?”
因為你的出現,世界的規則随之改變,這些守則即是實力被驟然拔高的限制。這是你最先領悟到的部分。
“讓我猜猜,就算是完全遵守了你這些規則又怎樣?最後還不是會被你的咒力侵蝕而死,所以唯一能夠從內部逃出領域的關鍵就是——”
已然将軀體修複完畢的咒靈嘶吼一聲,向你揮動拳頭,顯然是不希望你吐出事實的真相。你偏不讓它如願。即使在閃避的過程中不慎踩中地上的斷肢,無限因體內陌生咒力的影響而短暫失效,導致一抹血痕飛濺在臉頰上,也執着地将袖口內小心藏匿着的玻璃碎片徑直向它甩去。
“讓護士長,也就是你,違反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