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非常有職業道德
第57章 第 57 章 非常有職業道德
“诶!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嘉波不着痕跡地跳出幾步遠, 咬住後槽牙以壓低聲音:“我就這一套衣服,你弄髒了我還要去找那個話多的豹子頭換一身,我可一點都不想和他打交道。”
“抱歉抱歉, 我的失誤,原諒我吧。”
砂金緩了口氣,剛才那聲吸引了不遠處吧臺的調酒師, 他舉起酒杯,向調酒師示意無事發生。
環顧一周,侍應生在酒桌之間穿行,陰影中還有持械的守衛, 甚至賓客之中有幾個眼神詭異夾雜着審視,一看就不是正常的客人。
戒備這麽森嚴……
嘉波想了想:“你過來。”
兩人走到角落,藏在更深處的陰暗裏,嘉波扒開一瓶酒的木塞, 酒香和液體瞬間在高腳杯中綻放。
“你身體靠近一點, 手放在這裏, 酒杯放我腰上。”
他教砂金把手壓在他耳側, 另一只手連同酒杯限制住他的腰,呼出的熱氣交纏在一起, 黑暗裏只有彼此的眼睛格外清晰。
砂金略微垂下眼睛:“真賣力啊嘉波,做戲做全套,為了不引起懷疑真是辛苦你了。”
“這都怪誰,”嘉波輕輕地勾了勾嘴唇,目光掠過幾個将注意力放在砂金身上的組織成員, 似乎發現角落裏的暧昧而慌忙地撇過頭,絲毫沒有察覺到異狀。
嘴裏卻毫不客氣:“誰叫你非要在門口說喜歡,那就走純愛套路在這裏調情咯, 你要是換個說辭,說不定我們就可以進你房間了,總比在這裏衆目睽睽之下好吧。”
他一個侍應生,完全沒有理由在一個客人身邊停留太久嘛,這太容易引起懷疑了。
“對不起,我的錯,別抱怨了吧。”砂金在耳邊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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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先交換彼此已知的信息。
“耶佩拉兄弟會的四個頭目分散在酒會各處,耶佩拉星人的名字太拗口了我懶得記,總之是四個半獸人,記住他們的特征就行了——老虎頭、鹿頭、山羊頭和狗頭,對了,狗頭應該是杜賓犬。”
……怎麽總是在一些奇怪的點上記憶力那麽好。
砂金微微抿唇,聽見嘉波的聲音更近了一些:“藏品名單你拿到了嗎?別告訴我你沒拿到,交際花先生。”
“那當然,對我有信心一點。”砂金說。
并不是所有受邀的客人都知道私下的交易,不少都是被拓寬航道的表面說辭吸引而來,這次酒會的實際目的很隐秘,耶佩拉兄弟會也不會弄一場大張旗鼓的拍賣會。
想要交易?可以,證明你的財力和能力。
在一樓的主會場隔壁有一棟小小的禱告屋,明面的理由是為了某些具有虔誠信仰的客人随時随地能向神明祈禱,實際上那裏才是真正的交易場所,有興趣的客人可以借助忏悔的名義,将準備好的條件寫在紙上,交給屋內的神父,如果兄弟會同意,交易的商品便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該名客人的房間。
至于怎麽把東西帶走,那是賓客自己需要考慮的事,和兄弟會無關。
砂金舉起酒杯和嘉波手裏的瓶子碰杯,輕輕叮的一聲後,搖晃的液體在燈光折射下反射絢麗而又破碎的光。
“星核,建木的一枝,一個微縮星系,蟲卵,一把據說能打開所有鎖的鑰匙……公司都會羨慕這些好東西,哦對了,他們還賣人,藏品單上還寫了他們賣一些有趣的數據,并附贈一個能解析數據的程序員。”
嘉波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幹嘛,有我還不夠嗎,你還想帶別人一起?”
“怎麽可能啦,親愛的,一個大活人怎麽能被我平白無故從高塔弄走呢,我可不是我們的大魔術師,不會大變活人之類的魔術,更何況在這裏,我連命途的力量都所剩無幾。”
說到這個,砂金挑眉,将酒杯裏的辛辣液體一飲而盡,他用空杯碰了碰嘉波的手環:“你對這個有什麽想法嗎?”
“同諧的手筆。”
嘉波繼續倒酒,他垂下頭,落下的碎發割碎了視線,顯得心不在焉:“兄弟會弄到了一個奇物,據說是一段破損的來自同諧星神希佩的樂譜,家族的人能激發它的力量,兄弟會和家族的某一支聯手,一位信仰希佩的家族成員來到了耶佩拉,激活了樂譜,以高塔為中心制造出一個小範圍的扭曲空間,效果就是你看見的這樣。”
“要解除被壓制的狀态,要麽摘下手環,要麽遠距離分開奇物和家族成員,奇物就藏在三層的禮堂,處于重重監控和看守中,至于家族成員——他的身份和行蹤都是絕密,暫時還不知道。”
“對了。”
嘉波突然想起了什麽,客人信息對服務生保密,但并不影響他在安檢檢查的時候記住了所有人的身份特征,他說:“有一個長有雙翼的男人我很在意,他應該是豐饒民。”
豐饒民很顯然是為了豐饒的建木而來,但很奇怪,只有他一人是豐饒民。
一個人,無論要做什麽都顯得很不夠看啊。
砂金應允:“我知道了,放心,我會和他好好交流的,一定将他的來意一點不剩地全部榨出。”
不管後續是偷還是搶,甚至和耶佩拉兄弟會大膽交易也說不定,但無論按照哪種方案,前提都是局面掌控在自己手中。嘉波一點都不喜歡賭運氣,就像是把籌碼交到對方手裏而後篤定對方會失誤一樣,太不可控。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商議的動手時間不在今日,嘉波說:“那我今晚會想辦法弄到高塔的布局圖,試試能不能找到藏品的存放地點。”
“好。”
第二杯酒也一口倒入喉嚨,辛辣的口感如同一把火在喉嚨灼燒,砂金放下空杯,低頭就看見嘉波眼巴巴地看着他:“給我嘗嘗,這酒可貴了呢。”
砂金想了想。
而後笑眯眯地拒絕:“不行,嘉波,看來你對自己的酒量有點太自信了哦。”
嘉波垮臉:“本來就自信,我還是能喝一點的好吧。”
“不行不行,這酒對你來說度數太高了,你真的要喝嗎,要麽我跟你這次也打起來,要麽在大庭廣衆之下我把一個醉鬼拖回房間。後者應該不算違背你的劇本吧,聽上去很合理啊。”
“切,不給就不給。”
嘉波撇了撇嘴,而後望向吧臺,他打了一個響指,與調酒師目光對視,後者立刻就明悟了他視線的意思,從吧臺底下拿出了一瓶還沒開封的白橡木。
——星際數一數二的珍藏酒。
好不好喝嘉波不知道,但價格一定很貴。
一個指尖推開砂金,嘉波:“那今晚你就好好享受吧,客人,酒的費用會從你的卡裏扣除,我能拿到20%的提成哦。”
“你扮演侍者扮演得很入戲嘛。”砂金站在原地,舉杯目送嘉波揮手暫時道別的背影。
“那當然,我可是很稱職的大藝術家,非常有職業道德,”嘉波回頭趁沒人注意吐了吐舌頭,“別說得你好像真的會付錢一樣。”
。
酒會的三層場地大致可以劃分為一層的功能區,二層的用餐區和三層的娛樂區。
從酒吧出來,走過一條長廊,便是高塔的落日餐廳,這是本次酒會的主餐廳,供應餐品都是從耶佩拉星輻射範圍內各個星球當日運送的新鮮食材,無論是瘴氣叢林裏的新鮮蘑菇,還是深海裏一口能吞掉一艘船的兇惡鯨魚,在這裏都不過是人們餐桌上的食材,死物而已。
很少有人會停留在長廊,大多都是閑适從容的客人,偶有步履匆匆的同事經過。
有人攔住嘉波:“送一份今日特調雞尾酒給我。”
嘉波微笑:“好的,先生,請稍等。”
他筆直地往前走去,在那位客人看不見的拐角伸手攔住一個猴子腦袋的同事,指了指客人:“看見沒,給他倒杯酒,随便什麽都可以,騙他是今日特調就行啦。”
随意地把工作推給別人,這次也是完美扮演。
他看也沒看猴頭的同事,大搖大擺地走到長廊盡頭,半開放式的餐廳在眼前豁然開朗,觥籌交錯,人們歡欣舉杯,人天生具有趨光性,比起昏暗的酒吧,更偏向明亮開闊的地帶。
熱鬧、放松,更适合打探消息不過。
到處是脂肪灼燒的肉類芳香,嘉波面無表情從廚師手裏接過一份肉排,再客套微笑地将它放置在食客的桌上,禮貌地說:“請慢用。”
高塔外圍布滿的反物質網并不會影響視線,耶佩拉的星空潑墨一般灑落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它也不會影響風,影響溫度和味道,恒定溫暖的風迎面吹拂,遺留尚能接受的輕撫。
風不算大。
至少,不會無緣無故地把一個人吹落高塔。
一聲尖叫。
“有人跳樓了!”
餐廳旁的觀景陽臺,一名大肚子的孕婦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向圍欄,她停駐在圍欄邊不知思考了什麽,又或許是意識太過模糊,腳一崴,竟然整個人前傾,重心前移翻過了欄杆。
“來人啊!!”
“救命啊!”
嘉波不是靠得最近的守衛,但他的反應比守衛更快,三兩步跨過擁擠的餐桌和人群,長腿一邁便跑到了陽臺外圍。
求生的本能在墜落的那一刻蘇醒,欄杆外是花壇外延的石臺,孕婦十根手指死死地摳住石臺,因其構造很難使力,慢慢地,指腹一點一點靠近邊緣,在表面留下幾道清晰的血痕。
如果掉下去,她不會摔死。
足尖就是扭曲的空間,她會被卷進反物質網,被塌縮的空間粒子攪得連灰都不剩。
嘉波跑到欄杆處,探出身體往下望,底下是孕婦絕望而哭泣的臉:“孩子……”
“救、救救我的孩子……”
“堅持住,我馬上就來救你。”
說話的同時,嘉波就翻身踩到欄杆外圍,僞裝的身份決定他不能掏出傀儡絲,更別提出于命途壓制也無法喚出自己的傀儡。
他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以自己的身體為基石,盡可能去抓孕婦的手。
但是不聽話的風這時陡然變大了,将孕婦吹得在半空輕輕晃蕩,這為女士變得更加緊張,摳着石臺的手變得更加用力,整個身體僵住,秤砣一樣往下墜。
她比普通人要重得多,也許是出于種族特性,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此刻就像一個鋼鐵打造的船錨。
嘉波伸手抓她,她就像攀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停地掙紮,想抓着嘉波的手往上爬,爬到安全的地方。
嘉波深呼吸。
“女士,能不能別動,你這樣我真的很難用力。”
但是孕婦根本沒有聽見,她現在完全被求生的本能掩蓋了意識,将嘉波當作了繩子,完全沒有意識到如果這是一個普通人在這裏,很可能會被她扒下去,一同掉進下端的反物質網。
看在懷孕的份上,嘉波想,我不和你計較。
但是她一直亂動真的很煩人。
就在此時,另一雙手伸出,同樣抓住了孕婦的手腕。
“聽我說。”
“女士,不必緊張,請放松,你的孩子會平安無事,你的生命也會得到保障。”
一個成熟溫柔的女聲在嘉波響起。
她的話語似乎擁有魔法,随着一遍一遍地重複着上述安慰的話,孕婦果然不在掙紮,放松下來,這樣就方便使力了,他和身邊的這位女士一同将孕婦拉了上來。
嘉波這時才有空觀察這位女士的樣貌,她應當是一位客人,穿着一身裁剪利落的女士西服,為了救人方便,西裝外套被脫了下來,現在披在了懷裏小聲啜泣的孕婦肩頭。
“孩子,我的孩子……”
“沒事了,親愛的,你和你的孩子都沒事了。”女士安撫着孕婦。
女士有一頭暗紫色的長發,簡單地用皮筋綁在腦後,至于她的臉則不能跟記憶裏任何一個人劃上等號,嘉波以他易容大師的名聲保證,這位客人的骨相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但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他蹲在孕婦邊上,詢問:“女士,請問您是否受傷,需不需要叫醫生來幫您看一看?”
孕婦不說話。
倒是她身邊的女士揚起頭,微笑着說:“給她一點時間吧,她受到了驚吓,需要緩一緩。”
“額,兩位客人認識嗎?”
“萍水相逢而已。”她說,“你可以叫我,茱莉亞。”
嘉波禮貌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侍應生,女士。”
身份差距太大,不用交換名字也可以。
“這樣啊。”茱莉亞小姐不在意地點頭,“那好吧,我尊重你的個人意願。”
她拍了拍孕婦的肩膀,連外套也不要了,站起身就往用餐區走去,高跟鞋和地面碰撞發出噠噠連續的脆響。
“我的牛排要涼了,如果你們有什麽問題,可以去餐區找我。”
茱莉亞小姐看向嘉波,她的眼裏似乎帶着笑意,但又未抵達眼底,這似乎只是她的個人習慣:“你的名字,那就等到下次見面再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