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最不缺的就是錢
第55章 第 55 章 最不缺的就是錢
也許是嘉波的眼神過于抗拒, 砂金:“有什麽問題嗎?以凡人之軀挑戰神明,對一個歡愉行者來說,應該很有趣吧?”
嘉波承認:“對, 的确有趣。”
“耶佩拉兄弟會的通緝也很令你火大,明明毀了星艦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磁場風暴,他們卻為了榨取利益, 将罪名安插在你我頭上。嘉波,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應該不是一個能忍氣吞聲的人。”
嘉波:“沒錯。”
嘉波:“所以呢?”
夜色無垠,以砂金的視角向外望去, 藍黑色的天空顯得又高又遠,它安靜,祥和,萬千的星光都在其中沉睡。然而嘉波的眼睛比星光還要灼目, 星球尚有日升月落, 但嘉波的眼睛永遠蔚藍,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着, 砂金不得不撇開眼,不急不徐地咳嗽一聲。
“耶佩拉兄弟會是耶佩拉星最大的勢力, 是信奉毀滅的泯滅幫之一,他們的成員大多西裝革履,以半獸人為主,宣揚一切暴力都是為了建立規則,但是你今天有見到過他們的成員嗎?”
嘉波搖了搖頭。
追逐砂金的追殺者大多是身穿夾克的暴走族, 在窗外火拼的則是純人形生物和無機智械,他們都不符合耶佩拉兄弟會的成員特征。
“暴走族是黑澤組和池上組,他們的勢力範圍是耶佩拉外圍的貧民窟一帶, 火拼的則是人類集會罪惡禮拜堂和智械機關空集。當然,他們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只要把握住一點微小的機會抓住我們,就能在耶佩拉一步登天。”
砂金的意思很容易理解。
嘉波想,他說的是,耶佩拉兄弟會花了大價錢通緝他們,金額大到挑動了無數幫派的神經,一定是非常、非常想要得到他們。
但如此迫切的願望,在确定嘉波和砂金已經進入耶佩拉的當下,居然沒能看見一個耶佩拉兄弟會的成員,連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仍由他們大搖大擺地入住豪華酒店——雪萊酒店是兄弟會名下的財産之一,但入住的時候甚至簡單地報上假名即可,不像是急迫到嚴正以待的架勢。
如果他們連兩個一百二十億都不在乎——
“想必是最近耶佩拉兄弟會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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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波慢吞吞地說,随後光明正大地觀察砂金的臉色,見他一臉訝然仿佛不可置信嘉波居然猜中了正确答案,嘉波生氣地踹了他一腳。
“煩人啊你,快把你的蠢樣子收回去,要不然我立刻就走,你就在耶佩拉等死吧。”
“嘶,好疼。”砂金倒吸一口涼氣,“你踹到我傷口了,嘉波,你到底是來救我的還是來殺我的。”
嘉波冷笑:“你就裝吧。”
比起吊着傀儡絲在大樓之間逃命,他踹砂金的力道跟羽毛輕撫沒什麽區別,嘉波自己心裏有數,但即使如此,他也還是掀開了砂金的被子。
和之前相比一點變化都沒有,這個家夥果然是拿自己尋開心。
嘉波面無表情地用被子蒙住砂金的頭揍了他一頓,再回到自己的床上,用背對着他。
“咳咳咳……”遺落在枕頭的金發顯得纖長而雜亂,過了片刻,才見到砂金的腦袋從中間冒了出來。
恍若無事地繼續說:“對,你說得沒錯,耶佩拉兄弟會近日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他們預備在市中心的鐘塔舉辦一場酒會,邀請了宇宙多個勢力參與其中,明面上的理由是希望擴大耶佩拉交通樞紐的覆蓋範圍,讓更多商船和艦隊能為其提供資金往來。”
“但你是知道的,這種宴會名為酒會,實則是一場暗地裏的交易。”
砂金看向嘉波一動不動的後腦勺,這幾天他不僅在和耶佩拉的低級幫派周旋,還探聽了不少有用的情報:“星核、繁育的[蟲卵]、[帝皇]的一段源代碼……全都是些不能放在臺面的大玩意,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們的進貨渠道。”
“星際海盜的搖籃,多個星系航路的必經之地,能弄到這些也不奇怪,”嘉波還是不肯轉過頭來,“兄弟會暗地裏交易的東西肯定有能治好你的東西。”
他頓了頓:“說吧,你想要什麽?”
“——豐饒星神【藥師】的賜福,一小截建木的樹枝。”
嘉波猛然坐起,終于願意用臉望向砂金,瞳孔睜大到緊縮:“……你瘋啦?!”
藥師是全宇宙最慈悲的星神,但同時,他賜予的力量也是最為霸道致命的,人若尋仙問藥,向藥師求取長生,仁慈如藥師從不拒絕。
然而祂賜予的藥物能肉白骨,也能活化吞噬人體完好的那一部分。祂賜予的長生能讓人永生永世地活着,卻是以失去理智和記憶為代價,和行屍走肉根本沒什麽區別。
獲得豐饒的賜福,便能成為豐饒的子民,豐饒民在宇宙可沒有什麽好名聲,他們被巡獵星神及其座下仙舟追殺,不死不休直至宇宙終焉的那一刻。
嘉波瞪向砂金:“克裏珀是不是一錘子敲壞了你的腦袋才會讓你抛棄存護,你要是想轉投豐饒請別帶着我,我可是要籌備第二次環宇宙巡演的,不想陪你一起天天被追殺。”
“臉色別那麽可怕嘛,我只是想用生命力更強的東西引走身上的力量,将它變回一道普通的傷口而已。”
說到這裏,砂金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他的幸運持續地發揮作用,至少不像嘉波這樣,從風暴出來之後便成為了一個一窮二白的倒黴蛋。
連手機這種生活必需品都是拉帝奧送的。
他晃了晃手機,背面是象征着鑽石的切割菱紋:“把我從通訊錄黑名單裏放出來吧,嘉波,你難道還信不過我嗎?”
嘉波看向他。
眼神冷酷淡然,片刻的沉默後,他說:“對,我就是信不過你。”
太危險了。
砂金每一條都說得很有道理,他總是這樣,将局勢往自己想要的方向推進,但是歡愉是喜歡找樂子,又不是傻子。
“我和拉帝奧之間的承諾是帶你離開耶佩拉,不是陪你玩致命游戲,想要治療傷口的方法未必只有建木樹枝這一種,你不是公司的高管嗎,去找公司啊!”
嘉波微笑着說:“公司的人可忠心了,想來一定不會背叛你。”
“你又在生什麽氣?”砂金低聲道。
“我哪裏生氣了,我這叫吃一塹長一智。”
黑夜裏嘉波與砂金四目相對,中間唯有一盞不甚明亮的臺燈點燃眼裏的光,嘉波心想他的信任可是很珍貴的,曾經給過砂金一次,就不會給出第二次。
三年前,他和砂金第一次見面,在一場酒會上被主人挾持,那個變态以看人垂死掙紮為樂趣,要求參加酒會的所有人以文明的方式決定一半的人逃出生天,一半的人去死。這是一場決定生死游戲,每個人都有初始的籌碼,按照主辦方的規定,以三人紙牌的形式進行游戲,只要最終手裏籌碼的數量超過最初,就可以活着離開酒會。
嘉波覺得很有趣。
他挑了場中看上去最聰明最冷靜的賭徒當隊友,兩個人大殺四方,幾乎贏光了所有參賽人的籌碼。
一場合格的共演。
嘉波還挺喜歡他的臨時搭檔,因此在最後砂金問他要不要玩一把大的的時候,他沒有問具體內容便點頭同意。三人紙牌的規則是一方坐莊,兩方合作向莊家進攻,通常情況下,砂金和嘉波都是和其他人當對手時坐莊,同一牌桌時只會選擇協同合作的進攻方。
結果沒想到最後一局,砂金要求自己成為唯一的莊家,他指定的賭注,是自己和嘉波所有的籌碼。
嘉波對這件事簡直耿耿于懷:“我那麽信任你,結果你把我所有的籌碼都帶走了!一個子都沒剩下,事後道歉也沒有,你轉頭就去挑戰主辦方了。”
“……朋友,你怎麽不提你裝害怕裝弱小非要拉着我組隊的事,不要瞪我啊,你那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可是記憶猶新。”
眼看着要挨揍,砂金立馬改口,“好好,我不提這個。”
現在獲取嘉波的原諒才是頭等大事,時隔三年,許多細節已經忘了,回憶片刻後砂金接着說道:“我參加酒會的目的是替公司拿到主辦方名下的一些股份,你也知道,他劫持酒會參與者的目的是欣賞所謂社會精英在死亡之前的人性醜态。”
“兩兩對抗才有觀賞性,一個人以碾壓的形式大殺四方,這場對局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我正是借此才和主辦方平等對話,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而且你看戲看夠了,演戲也演夠了,最後拍拍屁股趁我挑戰所有人視線的時候摸幹淨了主辦方的私人藏品再飄然離去。
砂金事後想要找到這個被無辜卷進來的可憐青年,他也想過要跟嘉波說一聲抱歉辜負了你的信任。
沒想到嘉波才是那個最大的騙子。
……但他現在不敢說。
合作的前提就是知道什麽場合該說什麽話,現在嘉波冷冷地盯着他,一句你才是最大的騙子就能讓他不管不顧轉頭就走,真正地留下他一個人孤身在耶佩拉。
這不是砂金想看到的局面。
“那我現在要怎麽做才能重新獲得你的信任呢?”
嘉波想了想,說:“首先,你要為當時的事情道歉,你說,嘉波大人我錯了,對不起,不應該辜負你的信任。”
其實當時酒會所有的參與者都只是對手,同盟存在的前提本就脆弱,砂金心裏的話卻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一絲一毫。
他有點好笑地重複嘉波的話:“嘉波大人,我錯了,不該辜負你的信任。”
“你說,在耶佩拉,我,砂金,星際和平公司的總監,一定乖乖聽嘉波大人的話。”
砂金又重複了一遍。
“我的失蹤和嘉波毫無關系。”
“我要為大魔術師嘉波下一次宇宙巡演的投資。”
“我絕不會成為豐饒民為嘉波帶來麻煩。”
……
說了很多很多。
說到最後砂金的微笑都挂不住了:“行了吧,嘉波,我都割地賠款了那麽多,別太貪心哦。”
“不付出代價怎麽引歡愉入場,”嘉波哼哼着,“好啦,最後一個要求,把你的無記名黑卡給我,我要刷爆它。”
“行,給你。”
砂金交得很爽快,對公司高管來說,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窗外的繁星被絲卷一樣的雲遮蓋,變得朦胧而模糊,人因困倦而沉默,又因沉默而覺得夜涼如水。
砂金看向床頭被随意擱置的退燒藥,遲疑了一會,還是說了聲:“……謝謝。”
“沒必要。”嘉波背過身,身體鑽入了床鋪,那是一個即将陷入沉眠的舒服姿勢。
過了很久。
久到呼吸聲變得綿長,屋子裏的兩人好像都睡着了,嘉波突然輕聲地詢問:“酒會是什麽時候?”
“明晚八點。”
“你怎麽還不睡……算了,反正也是睡不着之類的理由吧,說了也是白說。”
叮咚一聲,砂金的手機屏幕亮了,人造白光映入眼底,是一封來自好友嘉波的消息提示。
嘉波終于肯将砂金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屏幕空空蕩蕩,唯有一段音頻壓縮文件顯得十分孤單。
緊接着,嘉波打字:“一份小禮物。”
“快點打開。”
“[貓貓期待.jpg]”
明明身處一室還要文字交流,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砂金在屏幕中央戳了戳,解壓文件後就見它自動播放。
“我會乖乖的,我一定聽嘉波大人的話,我要為嘉波投資,對不起嘉波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吧原諒我吧嘉波大人原諒我……”
砂金看着這條長達一分多鐘的剪輯音頻:“……”
魔音循環,反複入腦,全都是他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