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花
第40章 小花
今天，秋菊和往常一樣，早上五點鐘就起床到食堂準備學生們的早飯。
雖然新學期的學生比以前多了不少，但是阮星回後來又給她招了兩個幫工在後廚幫忙。
幫工的工作不算麻煩，就是按照要做的菜，對食材進行預處理，然後由秋菊掌勺，制作成學生們每天吃的餐食。
也是因為有他們的幫忙，秋菊這個學期開學後，每天早上到食堂的時間從淩晨四點調整到了五點鐘。
剛到後廚的時候，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幫工們已經将食材都備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在她掌勺的時候就可以輕松地完成。
這本是非常正常又輕松的一天。
然而當秋菊将做好的一批菜盛出，然後轉身拿個撒料的工夫，原本堆得像座小山一樣、有個極其可愛的尖角角的菜山，不知道被什麽人攪和了似的，已經變得亂七八糟，完全塌陷了下去。
秋菊頓時皺起了眉。
幫廚都知道她不喜歡別人擅自動她的菜，并且剛才都在另一邊幹活，這邊本該沒有人才對。
秋菊憋着氣，又轉過了身，裝作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
然後猛地轉回來。
這一轉，果然看見了一個黑黢黢的身影。
那身影看上去有些矮，也很瘦。
但是秋菊沒有多想，還以為是有來得早的學生偷偷摸進了廚房。
于是她氣沉丹田，一聲大喊，成功地将那個身影吓得一激靈，渾身一抖，手裏抓着的菜也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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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停在原地，秋菊頓時樂了，還以為是自己鎮住了這偷食兒的小崽子，于是上前準備去抓人。
但是手伸到一半，她才注意到，這小崽子的身上穿的衣服竟然破破爛爛的，隐隐約約還有一股子馊味兒。
這不是星空中學學生們會穿的衣服。
就算是家裏條件再怎麽困難，學生們也沒有穿過這麽破舊的衣服來學校。
少年人都愛面子，即便是家裏實在沒有賣相比較好的衣服了，也必定是洗得幹幹淨淨才會穿來。
而且，自打開學以後，星空中學就規定，在校學習期間所有學生都必須穿校服。
大周末放假的時候學生們想穿什麽學校不管，但是上課的時候穿着統一的服裝，好處還是很不少的。
總結下來就是，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穿着這樣的衣服進入星空中學。
那麽問題來了，這個小崽子，是誰？
小崽子的個頭不算很高，看上去也就六七歲的樣子，學校的學生們也沒有這樣身高的。
秋菊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忍了忍，還是抓了下去。
等下問完之後一定要好好洗洗手，學生們吃的飯都經過她的手，可不能因為這個小崽子弄髒了大家的吃食。
至于那盆菜……
秋菊嘆了口氣。
“你們先把這盆菜的食材重新準備一份，這盆不要動。”
“還有，把衛生好好打掃一下。”
說完，秋菊就提着小崽子出了後廚。
這小崽子是真的很輕，即便秋菊是一個并不強壯的女人，也能輕易地拽動他。
也不知道以前過的是什麽樣的苦日子……
秋菊的心裏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半年多以前，曉燕曉星也是這樣，瘦的可憐。
小崽子被秋菊拎着，這個姿勢一看就很不舒服，但是他還是一聲不吭。
秋菊拎着人到了食堂用餐區，沒有停下，直到出了食堂的門，走到一個稍微偏一些的角落裏。
聽到秋菊那一聲怒吼，阮星回還以為是哪個學生幹了壞事，頓時就顧不上洗漱了，裹好衣服就往外跑。
秋菊拎着小崽子出來的時候，阮星回正好看到，立刻跟了上來。
走近以後，阮星回才發現。
嚯！這是誰家的小崽子！
只需要一眼，阮星回就可以确定，這個小崽子以前絕對沒有在學校裏出現過。
那麽，他是打哪來的？又是怎麽躲過門衛，鑽進食堂的？
還有他這身裝扮，這也太……狼狽了些……他的父母呢？
小崽子的打扮實在是太過離譜，阮星回和秋菊下意識地就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方向。
但是這小家夥從被發現偷吃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別是連話都說不了吧？
“校長，您來了。”秋菊看到阮星回來到，朝她苦笑了一下。
“這小家夥剛才不知道怎麽鑽進了食堂，我一回頭就發現他在偷吃，把一盆菜搞的亂七八糟。”
“學生們的早飯已經做好了，不過那盆菜要重新做，您來處理這件事吧？我先回食堂把菜重新做一遍？”
阮星回點了點頭：“秋菊姐你先去忙吧，他交給我就行了。”
秋菊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匆匆離開。
耽誤了這一會兒，學生們已經陸陸續續走出了宿舍，路過這個方向的時候，或多或少的都會探着頭看一眼。
阮星回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什麽更好的選擇了，就想把人帶去教學樓一樓的體育器材室。
器材室只要不是上體育課，基本沒有人會來，比較方便她和這個小崽子談話。
阮星回拉起了小崽子的手，盡量放緩了語氣：“你好，我是這個學校的校長，你先跟我一起走，好嗎？”
小崽子突然被拉了手，頓時僵在了原地。
見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兩人相握的手，阮星回笑了笑。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跟我走，好嗎？”
聽着阮星回的話，小崽子緩緩地擡起了頭。
阮星回這才發現，這個小崽子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雖然他的身上狼狽至極，但是那雙眼睛，幹淨的像是可以看透世間一切污濁。
小崽子緩緩點了點頭。
阮星回對着他露出一個笑容，然後拉着他往器材室走去。
器材室裏有很強的塑膠味兒，基本都來自于各種體育器材，尤其是球類。
阮星回沒有嫌棄這股子令人不适的味道，帶着小崽子在器材室裏找了兩個板凳坐下。
“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
阮星回看着乖乖坐在自己對面的小崽子。
小崽子也乖乖地讓她看，又直直地盯着她，不說話。
阮星回頓了下，決定換個話題。
“你剛剛是去食堂找東西吃對不對？”
“是不是餓了？”
“回答我的問題，我就帶你去吃飯哦~”
面對這個年紀的小孩，阮星回的經驗不是很足。
她之前支教的時候，帶的班級也都是三年級以上的學生，除去還沒有上幼兒園的曉星，上次面對這麽大的孩子還是她大四實習的時候。
但是從剛剛小崽子在食堂被人抓包這件事就可以看出來，這孩子肯定是餓極了。
用吃的來誘惑他，八成能行。
事實上，确實能行。
“對。”
輕輕的一個字，阮星回幾乎聽不到她的聲音。
是的，她。
反應了一下，阮星回才明白，她回答的是自己剛才那個餓不餓的問題。
“你叫什麽名字？”
“小花。”
小花？
這個名字，不說普通，但多少有些草率了。
“好，小花。”阮星回笑了笑，“你現在先跟我回我的房間，咱們吃點東西，然後洗個澡，換身幹淨的衣服，我就帶你去剛剛你吃東西的地方，吃飽，好不好？”
她已經觀察了這孩子好一會兒，小家夥都已經快要瘦的皮包骨頭了。
也不知道是餓了多久，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小花眨了眨眼，發出疑惑的聲音。
“吃飽？”
阮星回點頭。
“對。”
于是小花也點了點頭。
“好。”
阮星回透過窗，看到外面已經沒有什麽人走動了。
經過這一會兒的時間，起床的學生們基本都已經進了食堂，很少會有人在外面晃悠。
畢竟，雖然食堂飯菜不限量供應，他們總是能吃飽的。
但是那些人人都喜歡吃的菜，總是沒的最快。
不早點來吃飯，很容易就會只剩基礎餐裏面那一份。
既然學生們都已經在吃飯了，阮星回就帶着小花一起穿過了操場，回到宿舍。
阮星回先是拉着人去了洗手臺，将手和臉全部洗幹淨以後，又從櫃子裏拿出來了一個面包遞給小花。。
“吃吧，先墊墊，吃完洗個澡，換身暖和的衣服，我們就去食堂吃飯。”
小花身上實在是太髒了，如果不是現在還是冬天，她都覺得她的身上可能會有蒼蠅飛來繞去。
這樣的一身打扮，阮星回是真的看不下去。
而且她也不知道已經餓了多久了，阮星回怕她撐着，只給了個個頭最小的面包，讓她墊墊肚子的同時，也是讓她先緩一緩。
小孩子本來就容易貪吃，小花又餓了太久，阮星回怕她不知饑飽，再把自己給吃傷了。
小花立刻接過了阮星回手裏的面包，狼吞虎咽起來。
但是那面包不過掌心大小，三兩口就全部下了肚，不僅沒有起到止餓的作用，反而勾起了胃裏的饞蟲。
于是她繼續盯着阮星回。
阮星回雖然好說話，但是也不敢在這方面慣着她。
“來，我們先去洗洗，然後才能吃飯。”
說着，她将人拉進了自己的浴室。
浴室不算大，但裏面還有個浴缸，阮星回也沒有泡澡的習慣，這個浴缸基本就沒有用過。
不過今天倒是派上用場了。
剛才給小花洗手洗臉的時候，阮星回就開始給浴缸放水，這會兒倒是正好可以用。
阮星回拿了把剪刀，将小花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實在脫不下來的，就用剪刀剪開。
也不知道她身上的這些到底是怎麽裹上去的，層層疊疊、破破爛爛，如果不是層數夠多，只怕是根本熬不過桐山的夜晚。
等到把衣服脫完，阮星回就把小花輕輕推到了浴缸旁邊。
“進去吧。”
浴缸裏的水冒着氤氲的熱氣，頭頂的燈是暖黃色調的浴霸，小花不懂這些東西都是什麽，只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了夢裏才有過的天堂。
她試探着擡起一只腳，踩進了水裏。
熱水的溫度略高于體溫，剛一下腳只覺得有些發燙，但是等到緩過那股子勁了，就是直沖天靈蓋的暖意。
已經不知道挨了多久的凍的小花一個激靈，差點腿軟摔進浴缸裏。
阮星回及時在背後托了她一把，然後将她整個送了進去。
“坐下吧，在裏面泡一泡，先暖和一下。”
阮星回對小花說。
小花略微有些黑的小臉上露出了幾分惬意的神色，沖她點了點頭。
“有事就喊我，我叫阮星回，你可以叫我阮老師。”
“我去給你找套你能穿的衣服，馬上就回來。”
阮星回說完，看小花又點了點頭，然後才走出了浴室。
阮星回的房間裏自然是沒有小花能穿的衣服的，學校倉庫裏倒是有幾套最小尺碼的校服可以先給小花穿上應應急。
大是大了點，但是實在是沒有更合适的了。
倉庫在一樓的空置房間，阮星回擔心小花一個人在浴缸裏面不太安全，就拿起手機，給阮父發了條信息。
星星：爸，你幫我去一樓的倉庫裏拿一套最小號的女生校服過來吧，要全套。
阮父看到這條信息，估計也已經知道了小花的存在，于是沒有多問，就回了一句好。
阮父做事一向是很周全的，阮星回于是放心地回到了浴室裏，然後看到了正在發呆的小花。
大概是因為身上太髒了，浴缸裏的水已經染上了略深的黑色，都快要看不見浴缸的底部了。
阮星回撸起了自己的袖子，拿起自己平日裏用的搓澡巾，拎起了小花的一條胳膊。
“我來幫你洗一下，如果疼了記得說。”
說完，她就對着那條細細的胳膊動起了手。
雖然嘴上說得像是在放狠話，但是實際上阮星回的動作還是很輕柔的。
小花的胳膊實在是太細了，幾乎沒有肉，阮星回生怕自己一個大力，再給人弄折了。
洗澡的過程足足持續了兩個多小時。
浴缸裏的水已經換了好幾茬，阮星回才總算是把人洗得差不多了，将人從浴缸裏抱了出來。
把人抱出來以後，阮星回飛速地給她裹了條浴巾，然後抱出了浴室。
浴室裏的水汽重，雖然也很暖和，但是容易覺得發悶。
房間裏的暖氣本就已經開得很足，阮星回怕不夠，把空調也打開提前預備上了。
小花乖乖地任由她操控，看着阮星回在房間裏忙得團團轉。
一會兒給她倒水，一會兒給她找幹發帽，先把頭發裹了起來，免得沾濕衣服。
阮父早就已經将衣服送來了，整整齊齊地疊作一摞，放在阮星回的床頭。
阮星回一件件地把衣服拿起，給小花換上。
等到衣服穿好，有用毛巾和吹風機把她的頭發吹幹，才總算能松一口氣。
因為室內溫度很高，阮星回只給小花穿到了保暖內衣這一層。
換好衣服後，阮星回伸手摸了摸小花的額頭，很好，暫時沒有發燒。
在浴室裏“蒸”了太久，小花的臉蛋都是紅撲撲的。
徹徹底底地洗了個澡，小花像是換了一層皮一樣，比之前白了不知道幾個度。
原本就已經很大的眼睛，這會兒看起來更大了幾分，眼角微微下垂，看起來有些茫然和無辜。
阮星回看着小花的樣子，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她蓬松的頭發。
小花的頭發太久沒洗，又餓了很長時間，發質糟糕的一塌糊塗，還瘋狂打結。
阮星回廢了老大的勁，才算是梳理出了三四分。
至于剩下的六七分……實在是搞不定，就直接剪掉了。
過分幹枯的頭發吹幹以後的後果就是——炸毛。
枯黃的頭發像是蒲公英一樣以小花的腦殼為中心圍了一圈，遠遠看上去，有些像傳說中的金毛獅王。
“吶，再吃一個面包。我已經讓你見過的那個阿姨來給你送飯了，很快就能吃了。”
這個澡洗了兩個多小時，別說小花，阮星回自己都餓的要受不了了，時不時就要啃上一個墊墊肚子。
這會兒剛洗完出來，小花身上多少還帶着幾分潮氣，外面又那麽冷，阮星回實在是不敢這麽快就帶她出門，這一冷一熱的，太容易生病了。
秋菊早上重新炒了盆酸辣土豆絲以後，也反應過來了。
剛才那小崽子，不知道餓了多久，肯定會缺吃的。
于是就拿了兩份餐盤盛了些飯菜，放到了後廚的大蒸鍋裏溫着。
阮星回這邊信息剛剛發過來，她就去端了菜盤，找了個保溫盒子把菜裝進去，然後才往阮星回的宿舍走。
掌心大的小面包依舊是三兩口就下了肚，然後小花就眼巴巴地看着房間的門。
他們剛才就是從那裏進來的，飯等下也會吧？
雖然阮星回已經忙上忙下了快三個小時，但實際上他們兩人的交流，總共也就十幾句，還是阮星回用吃飽飯誘惑的小花。
不過現在人洗幹淨了，就是吃點東西而已，有什麽問題也可以等下再問。
星空中學不算大，秋菊很快就敲響了阮星回房間的門。
阮星回去開了門，将保溫盒接了過來。
“校長，我還要去準備午飯，就先回去了。”說着，秋菊朝屋裏探了探頭，“你們飯菜要是不夠的話就跟我說，我先給你們下點面條墊墊。”
怕浪費食物，星空中學的飯菜一直都是數着人數做的，會比人數略多一些，但是基本不會剩下。
所以早餐留給阮星回兩人的，實在不算多。
阮星回點了點頭，表示知道，關上房門以後往回走。
小花早就已經眼巴巴地盯着她的背影了，哪怕她背後沒有張眼睛，也能夠隐隐約約地感覺到。
看到阮星回手裏多了個保溫盒，小花眼睛一亮，立刻從窗邊跳了下來，就想往阮星回這邊撲。
“別急！”阮星回将飯盒往身後藏了藏，才沒有被小花這一撲給撲到地上，“去桌子旁邊坐好。這些都是你的。”
聽到阮星回的話，小花眨了眨眼睛，收起搶食兒的架勢，飛速挪到了桌邊，一副我很乖巧的樣子。
阮星回看着她幾乎快要成為本能的乖巧讨喜的模樣，心裏悶悶的。
把飯盒在桌子上一層一層擺開，阮星回阻止了小花想要伸手去抓的動作，遞給了她一個勺子。
“會用嗎？”
小花皺了皺眉，像是在嫌棄什麽，但還是乖乖地接過了勺子，飛快地往自己嘴裏扒菜。
阮星回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頭疼。
心疼是因為她小小年紀就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
頭疼則是因為……秋菊給她們送來的是兩份飯。
而她剛才說，都是小花的……
這可不行，小花餓了太久，前面又吃了好幾個小面包，如果再塞下兩人份的早飯，只怕會把肚子給撐爆。
但是看這小家夥餓虎撲食的樣子，阮星回對于自己能不能從她手下搶回多餘的飯菜，很沒信心……
想了想，她還是給奚妍發了條信息。
奚妍如今在學校裏面教學生們生物課，排課量并不算多，阮星回給她發信息的時候，她正好在休息時間，于是就拎着自己的工具箱來了。
她從辦公室走到阮星回的宿舍，總共也就用了不到三分鐘的時間，然而就這麽點兒時間，小花已經快要吃下一人份的飯菜了。
看到奚妍到了，阮星回趕忙把人拉進宿舍，讓她看看小花的情況。
奚妍伸出手摸了摸奚妍的肚子，軟軟的。
竟然是看起來還能繼續吃的樣子？
吃飽了的肚子，尤其是胃部，會明顯膨大，按壓時候手感略硬。
但是小花的肚子卻一點都不像是已經吃了很多東西的樣子。
奚妍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頓時來了興趣。
按說小花應該是處于長期饑餓之中的，一般人餓久了以後，胃部會緩慢地縮小，出現類似于退化的情況。
這也是為什麽餓久了的人一定不能暴飲暴食。
因為他們的胃部縮小，雖然依舊具有一定的彈性，但是并不能夠很快地容納下大量的食物。
而一旦攝入量和攝入速度超過了胃部的承受能力，要不是撐吐了，要不是撐壞了。
無論哪一種，對于人的消化系統都是一種巨大的傷害。
可是小花這個飯量明顯和常規情況不同。
難道是因為經常缺少食物，所以養成了一有機會就多吃儲存能量的習慣？
動物界內也不是沒有動物有這樣的習性，但是這種情況幾乎不會出現在人類身上。
奚妍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在小花的身上掃來掃去，還時不時地去摸她的肚子。
但是小花卻半點沒有受她的影響，對于奚妍的“騷擾”無動于衷，悶頭幹飯。
這才沒多久，飯盒裏的飯菜已經快要被她給清空了。
兩分鐘後，小花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抹了把帶着油光的小嘴，看向阮星回。
還要吃。
接收到小花眼神裏的意思，阮星回都呆住了。
足足兩人份的飯菜吃下去以後，竟然還要吃？
她那小小的身體裏到底能裝下多少的食物啊！
不過這回，即便是奚妍不說，阮星回也不會就這麽慣着她的。
“沒有了哦~還想吃的話，就等午飯。”
雖然奚妍說沒有什麽問題，但是阮星回還是不敢真的讓小花繼續吃下去。
星空中學的地理位置太偏了，雖然有奚妍這個校醫在，但也不是什麽問題都能解決的。
萬一真的把孩子給撐壞了，他們連救一救的條件都沒有。
哪想到小花聽到阮星回這話後，癟了癟嘴。
“有面條！”
阮星回：……
這是秋菊來送飯的時候說的話被她記在心裏了。
小花看着阮星回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麽十惡不赦（不讓她吃飽）的壞人，還帶着幾分委屈。
她本來就瘦小，眼睛也很漂亮，阮星回被她這麽一盯，同情心就想往外冒。
說的也是，好像确實是她承諾讓她吃飽的……
好像也是她不讓她吃飽的……
這麽說來，錯的确實是她。
但是到最後，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
“吃了面條就吃不下其他好吃的了哦~”阮星回試着用別的東西轉移小花的注意力，“還記得食堂裏那個阿姨嗎？她中午會做不一樣的好吃的，你真的是不留點肚子嘗一嘗？”
阮星回的話算是戳中了小花的興趣點，雖然她還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但至少不鬧着要繼續吃飯了。
吃飯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阮星回總算是有時間問小花的個人信息。
或者說，小花終于有時間回答阮星回的問題。
“你怎麽會一大早的出現在食堂裏啊？你的家人呢？”
阮星回迫切地想要知道小花的來歷，這樣他們才方便找小花的家人。
“沒了。”
小花的回答依舊是言簡意赅。
沒了？
阮星回一愣。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回答為什麽出現的，那就是……小花是孤兒？
這就麻煩了。
沒有家人就意味着小花沒有人照顧，孤身一人，連她從哪裏來都很難查清楚。
但是阮星回還是抱着萬一呢的期待，多問了一句。
“那你是從哪裏來的呢？”
小花眨了眨眼，伸手指向了一個方向。
阮星回：……那是星空中學門口山路的方向。
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小花不是一問三不知，就是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
阮星回頭疼地看着手機裏的聊天框，寥寥幾個字在輸入欄裏待着，窗口上顯示的聯系人是山溪警局的民警。
撿到流浪兒童是肯定要和警局聯系的，一方面是為了給孩子找家人，另一方面也是能讓孩子有個去處。
阮星回這邊的情況特殊，接到消息的民警在第一時間就往山裏趕。
但即便如此，他們趕到的時候，天也已經黑了。
“小花的親人，可能找到了。”
這是民警到星空中學後，和阮星回說的第一句話。
阮星回眉心一跳：“怎麽說？”
那民警苦笑了一聲：“我們之所以來晚了，就是因為這個。”
“從星空路進山後不久，我們在路邊發現了一具屍體。”
“為了處理這件事，耽誤了一些時間。遺體已經送回警局了，法醫那邊初步判斷，是凍死的。”
“并且，他身上的衣服和小花有着極高的相似度，他的兜裏，還有一根頭繩。”
和小花的衣服有極高的相似度？
小花哪有什麽衣服……！
如果說那對層層疊疊的布料算是衣服的話……或許真的可以說明兩人之間的關系。
畢竟，“款式”那麽獨特的衣服，真的很難同時在兩個不相關的地方出現。
事實上，當看到那人的衣服和阮星回發來的小花曾經的衣服有那麽高的相似度以後，警局裏的人十有八九也認為他們兩個之間就是認識的。
只是出于職業的謹慎，大家都沒有草率地下結論。
阮星回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帶着他們去了食堂。
這個時間正是飯點，雖然小花來了還沒有一天，但是已經學會準點來吃飯了。
中午的時候，小花出現在食堂裏，就引起了學生們的注意。
早上食堂來了個不速之客大家都是知道的，聯想當時校長的舉動，基本上人人都能才出來，小花就是那個不速之客。
雖然大家早飯耽誤了一會兒，但是秋菊和幫廚們的速度都很快，也就是晚了十分鐘的樣子，新的菜就已經上桌了。
所以他們對于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孩子更多的都是好奇。
當看到小花那也就比曉星高上一些的身高和瘦弱的身板以後，這群少男少女都忍不住升起了恻隐之心。
他們的日子雖然很苦，但是也沒有苦成這個樣子。
這丫頭這麽一丁點兒大，得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當看到小花暴風吸入一樣的進餐模式以後，學生們更是捂住了眼。
實在不忍心去看。
所以當晚上小花再一次出現在食堂裏的時候，就受到了學生們的熱烈歡迎。
因為第一學期結下了深厚友誼的八個女生更是直接将小花拉到了她們坐的那一桌，時不時把自己盤子裏的肉夾到小花的盤子裏。
剛被拉過來的時候，小花是茫然的。
但是當看到這些姐姐們關懷的笑容之後，她張了張嘴。
“謝謝。”
極小的聲音差點淹沒在了食堂裏學生們的說話聲中。
但是幾個女生還是聽到了。
于是，她們眉眼彎彎，投喂的更勤奮了些。
等到阮星回帶着民警進了食堂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花盤子裏鋪了慢慢一層的肉。
阮星回：……
孩子們心善是好事……但是小花吃得是不是又要超量了……
阮星回皺着眉，沒有打擾學生們吃飯，只對看過來的劉招娣招了招手。
女孩兒們裏就屬劉招娣比較穩重懂事，交代她更方便一些。
“看着點小花，她餓了太久了，別讓她吃太多，容易傷着胃。”
阮星回這麽一說，劉招娣才明白過來，她們的投喂竟然還有風險。
回到座位上以後，連忙和其他女生傳了悄悄話，停下繼續投喂的手。
見她們确實消停了，阮星回這才放下心，帶着民警找了張空桌坐下吃飯。
大家都餓着，問詢也不急于這一時。
晚飯過後，學生們陸續回教室準備上晚自習，小花則是留了下來。
劉招娣她們幾個臨走的時候還投來了不放心的眼神，看起來是真的很心疼這個小妹妹了。
但是阮星回又不打算做什麽壞事，只是想要幫助小花，就選擇性忽視了他們的眼神，拉着小花一起坐下。
收拾幹淨的桌子邊，小花和阮星回并肩坐着，迷茫地看着對面的兩位民警。
他們的衣服她認識，是陳叔叔之前說過的，他們都是大好人！
但是……好人們，為什麽會來找她？
“好孩子，你叫小花對不對？”
民警中的女警親切地笑着。
小花看着她，點了點頭。
“那你認不認識陳大志？”
陳大志？
聽到這個名字，小花的眼睛裏有一瞬間的迷茫。
但是很快，小花就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突然咧開嘴。
“嗚嗚嗚嗚……”
小獸一樣可憐的嗚咽聲傳出，周圍的幾個大人都愣住了。
他們沒有想到，之前表現得甚至有些像是自閉的小花，會對這個名字有這麽大的反應。
阮星回也不明白，疑惑地看向女警。
女警對她做着口型：“路邊遺體。”
阮星回明白了。
原來這是那個人的名字。
所以他們之前的推測證實了，小花确實和陳大志有關系。
并且還關系匪淺。
小花這一哭，就哭了很久，像是終于找到了情緒宣洩點一樣，要将這幾天的恐懼和擔憂都給發洩出來。
阮星回幾人沒有阻止她，也沒有哄。
這種時候，哄是沒有用的，反而是哭出來，能讓她更輕松一些。
小花這一哭足足哭了半個多小時，阮星回都忍不住擔心她這麽哭下去會不會脫水了，她才漸漸止住了哭聲。
“對……對不起……”
小花一邊抽噎着，一邊道歉。
雖然她哭的很慘，但是哭完之後看起來狀态真的好了很多。
至少話多了起來。
阮星回找了條熱毛巾給她擦擦臉，然後又坐回桌邊。
“給我們講講吧，你們遇到了什麽？”
為什麽陳大志會死在路邊？
又為什麽，和他一起的小花會出現在星空中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