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050章 第 50 章
“是啊, 為師還是第一次坐船,惠鳶不怕嗎?”辛願穩了穩心神,不動聲色地牽着小惠鳶繼續往外走。
那個年輕婦人為何一直跟着她們,是無心之舉, 還是有意為之……
小惠鳶看向一望無際的海面, 小聲道:“有一點點怕。”
辛願看着小惠鳶, 目露贊賞:“惠鳶真棒,竟然只有一點點怕。”
小惠鳶矜持地點點頭:“嗯,所以師父也不要怕。”
小孩子的話語有時候表達得并不精準,但那份關切卻比大多數成年人都來得赤誠, 讓人動容。
辛願忍不住揚唇笑笑:“好,有惠鳶在,為師也不覺得怕了。”
身後,年輕婦人挑了挑眉,走了過去。
“無願法師, 我有一事相求, 不知您是否方便。”
“阿彌陀佛,施主且講來聽聽。”人生地不熟的, 還是在海上, 辛願很不想搭理婦人, 奈何她現在是出家人,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遇到有人求助,聽都不聽就拒絕,顯得有些不合常理。
因而, 她暫時只能耐着性子應付。
婦人吸了一下鼻子,黯然道:“實不相瞞, 我姓丘,名師師……”
丘師師自稱是西島京城人士,自幼父母雙亡,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姐姐,一年前,姐姐幸遇良人,與其結為夫妻。
後來,她姐姐身懷有孕,姐夫有心想拼搏一番,為妻子和尚未出生的孩子創造更好的生活。
“我姐夫是在兩個月前帶着貨物出海的,按日子,他早該回來了,如今我阿姐臨盆在即,姐夫卻音訊全無,我不忍阿姐憂思過重,所以想坐船去百钺尋人,可我自打上了船,總覺得不踏實,冥冥中好像感受到了姐夫的亡魂就在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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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師師說着說着,眼圈一紅,面露悲戚。
辛願默然,所以,這跟她有什麽關系,她又不會招魂。
丘師師哽咽兩聲,繼續道:“所以我想請法師幫忙念幾段往生咒,若姐夫他真的命喪海上,也好超度超度。”
辛願神色一頓,委婉拒絕道:“施主節哀,貧尼出行匆忙,忘了帶木魚,怕是幫不上你的忙了。”
往生咒是什麽,她只會念媽咪媽咪哄。
況且,丘師師的話是否屬實,也有待考證,誰知道這人是不是故意來攀扯關系的。
她甚至有點懷疑,這人是不是秦慕秋派來的。
就在這時,小惠鳶晃了晃辛願的手,一臉天真道:“師父,我帶木魚啦。”
而且,念往生咒不用木魚啊。
不過有外人在,她沒有提醒師父說錯了話,師父是大人,大人都要面子的。
辛願面色微僵,看向小惠鳶,而後心中一動,狀似随意道:“惠鳶學會念往生咒了吧。”
小惠鳶用力點頭:“學會了。”
辛願笑了:“為師有點怕水,在船上精神不濟,這回就由惠鳶來幫丘施主念往生咒可好?”
“好。”小惠鳶幹脆地應下來,側了側身子打開随身背着的小包袱,拿出自己的木魚。
辛願看清她手裏的木魚後,嘴角忍不住牽了牽。
只見那木魚只有小孩子的拳頭大小,還雕成了貓貓頭的形狀,迷你可愛。
惠鳶師太對小惠鳶的愛護之意,可見一斑。
辛願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小惠鳶的發頂:“那惠鳶就開始吧。”
小惠鳶用力點頭,像模像樣地往空地上一坐,一手敲着木魚,一手豎掌在胸前,念念有詞道:“南無阿彌多婆夜……”
辛願不由面露欣慰,這徒弟收對了,不僅乖巧可愛,還能中大用。
一旁,丘師師目睹她們師徒的暖心互動,撇了撇嘴,又飛快壓下嘴角,露出哀切的情緒。
辛願看着小惠鳶,眼角的餘光卻留意着丘師師,看到對方那一閃而逝的表情變化,心底一沉。
這人果然有問題,方才那話恐怕也沒幾分真。
略一琢磨,她冷不丁地開口:“殿下都對你吩咐了什麽?”
“什麽殿下?無願法師是在問我嗎?”丘師師滿臉茫然,好似沒聽懂辛願的話。
并沒有顯露出任何可疑的地方。
辛願微微皺眉,移開視線:“無事,我自言自語。”
雖然沒詐到人,但她卻還是不敢放松警惕,待小惠鳶念完一段往生咒,就把人叫了起來。
“惠鳶,為師困了,我們回去歇着吧。”
“嗯。”小惠鳶聽話地站起身,收好自己的小木魚,主動牽住了辛願的手。
師徒兩人轉身就走,沒有再理會丘師師。
待她們走進船艙,丘師師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船艙裏,辛願見丘師師沒有跟上來,帶着小惠鳶坐到床鋪上,低聲囑咐道:“惠鳶,此行一定不要輕信任何人,任何時候都不要離開為師的視線,尤其要小心剛才那個叫丘師師的女子。”
小惠鳶神情頓時緊張起來,悄聲道:“師父,她是壞人嗎?”
辛願遲疑了一下,點點頭:“為師懷疑她不是什麽好人,最好防着點。”
因為她總覺得丘師師是有意在跟她們攀扯關系,出現的時機也太蹊跷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出門在外。
小惠鳶聽了,神情更緊張了:“師父,我們怎麽防啊。”
看着面色驚慌的小惠鳶,辛願放柔語氣,露出一抹笑意:“也別太擔心,你只要私下不理會她就行,有什麽事,為師來應付。”
她不想吓到小孩子,但又怕小惠鳶涉世未深,容易被人哄騙,所以有些話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
小惠鳶認真答應道:“師父放心,我私下一定不理她。”
說話間,就見丘師師朝這邊走來。
辛願掃了她一眼,朝小惠鳶道:“睡會吧,你躺裏邊,為師躺外邊。”
“嗯。”
師徒兩人對視一眼,在丘師師走近前,一起躺好,閉上了眼睛,沒有再給丘師師搭話的機會。
丘師師目光微沉,怎麽感覺這師徒倆有意避着她一樣,難道她看起來還不夠面善嗎?
另一邊,京城,晉陽長公主府。
“殿下,那位車夫沒有說謊,辛願姑娘确實是坐船去了海上。”秋月微微垂首,語氣恭敬道。
“都安排妥當了?”秦慕秋坐在書桌後,神色沉靜,語氣淡漠。
“是。”
“那船是去往百钺的?”
“是。”
秦慕秋靜了一瞬,手指輕撚:“秋月,你覺得本宮看起來像言而無信之人嗎?”
那個人為何不信她。
秋月一怔,不明所以道:“殿下一向言出必行,重信守諾,何來言而無信之說。”
秦慕秋眼中閃過費解,淡淡道:“無事。”
可是那個人卻直言不會信她。
無論她如何示弱,如何威脅,如何保證,都無法令那個人信服。
夢裏被綁起來的時間裏,她生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無力又挫敗。
秦慕秋捏了捏鼻梁,膚白如玉的臉上一片複雜。
短暫的沉默過後,她鬼使神差地問道:“之前去百钺籌糧,本宮記得坐船在海上時,一路上很是困頓,白日裏也時常昏睡。”
秋月茫然:“是,奴婢坐船時也打不起精神。”總想睡覺。
秦慕秋眸光微頓:“退下吧,本宮乏了。”
說罷,她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秋月愣了愣,殿下從前并不是貪睡的人,可自打這次回京以來,好像就很容易困乏,還經常在大白天裏歇息。
想到被自己請進府的柳老太醫,她擰了擰眉。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殿下的身體好像真的出問題了,
可是殿下什麽都不說,柳老太醫也對此避而不談,她只能幹着急。
秋月輕輕一嘆,擔憂地望着秦慕秋的背影。
秦慕秋徑直回房,抱着試一試的心态,躺到了床上。
閉目養神片刻,她思緒一恍,看到了熟悉的紅紗帳。
這個人果然在歇息,念頭才起,就見辛願似有所覺般地睜開了眼睛,猛然坐起。
看清眼前的人後,辛願皺眉,面露不耐道:“公主殿下還真是閑。”
這個女人是不是沒事幹了,跟蹲點盯着她似的,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只要她一睡覺,就能碰上。
秦慕秋沒接這個話茬,直接開門見山道:“本宮此番是想問你,雲國師近日可曾與你聯絡過?你接下來是何打算,萬一這個夢會伴随我們終生,又該如何?”
辛願聞言,臉上多了幾分凝重,随後她不知想到了什麽,直接一躍而起,扣住秦慕秋的手腕,令其雙手舉過頭頂,把人/壓/在/身/下。
秦慕秋心跳一滞,脫口問出:“大膽!”
辛願一心忙自己的,直到把人綁起來,她才退開一些。
“我說過,你若是再派人相擾,那就別想在夢裏清靜了。”
秦慕秋沉默不語,眸光卻凜了凜。
辛願沉沉盯着她,冷聲道:“怎麽不說話了,剛才不是問題挺多的嗎,真不愧是長公主殿下啊,明的不行,現在改來暗的了。”
秦慕秋抿唇,眼神明明滅滅片刻,淡定道:“本宮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辛願冷嗤一聲:“裝什麽傻,那個叫丘師師的都已經招了,是受你指派。”
“本宮不認識什麽丘師師。”秦慕秋擡眸,面色坦然。
望着從容不迫的秦慕秋,辛願一時猶疑,難道猜錯了?
可是在西島,除了這個女人,還有誰會對她緊追着不放呢,總不能是雲國師那老道派來的人吧。
又或者是她想多了,一切都只是巧合,但丘師師的表現,又的确有不對勁的地方。
不确定,再試試。
思及此,她俯身向前,伸手擡起秦慕秋的下巴,幽幽道:“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是不會說實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