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051章 第 51 章
布置一成不變的夢境裏, 紅紗,暖賬,高燭,金絲楠木床……
像是哪家府上為新人準備的婚房, 引人遐想, 可床上的氛圍卻沉默而緊繃。
秦慕秋垂下眼簾, 只有沉默。
辛願捏着她的下巴,嘴角挂着譏笑:“怎麽不吭聲,心虛了?”
秦慕秋輕嘆一聲,幽幽道:“辛願, 本宮知你無辜,你我之間本不該勢如仇敵,你沒有解藥,這兩天就多喝些水,也能暫時抑制毒發。”
辛願一時錯愕, 她都打算給秦慕秋一點顏色瞧瞧了, 結果這個女人又示弱,好似有萬般無奈, 所作所為都是情非得已。
一下子讓她狠不下心了。
沉默了一瞬, 辛願有些不自在地松開手:“我只是不想受制于人, 倒也沒有想過與你做仇敵。”
氣氛霎時輕松。
秦慕秋牽了牽唇,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本宮亦然。”
辛願翻了個白眼,偏過頭去。
兩人同時沉默,氣氛有些凝滞。
就在這時,秦慕秋開了口:“辛願, 本宮命你……”
她欲言又止,聲音凜然, 語氣卻輕飄不穩。
辛願沒好氣道:“命我做什麽,你最好弄清楚現在是誰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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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裏還擺長公主的架子,吓唬誰啊。
“本宮命你……抱一下本宮。”秦慕秋白皙的臉頰染上粉霞,清冷的眼神也變熱切,眼眶裏氤氲起不知名的水光,潋滟,迷離。
辛願猛地回過頭來,雙眼微微睜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視線中,秦慕秋紅唇緊抿,那雙好看的眸子布滿柔情,又透着幾分隐忍。
“你……”辛願不由擰眉,這個女人不會是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吧,是真的無法自抑,還是自持貌美,想迷惑她?
眼見辛願無動于衷,秦慕秋呼/吸/急/促起來,眼簾一顫,似帶着極致的克制,游走在瀕臨失控的邊緣。
她嘴唇翕動兩下:“本宮突然…本宮好冷,好冷。”
話出口,嗓音低緩,帶着別樣的婉轉,勾人心魄。
秦慕秋緊緊咬住唇,無端升起的寒意貫徹全身,仿佛只有眼前人的懷抱能驅散,能帶給她陽光般的溫暖。
她定定地望着辛願,臉頰上的緋紅逐漸淡去,被慘白取代。
似冰雪中用作點綴的紅梅,倏然凋落,片羽不留,只剩蒼茫的白,徹骨的寒。
辛願仍舊不語,目光遲疑。
一滴熱淚沿着秦慕秋的眼角滾落,悄然,破碎。
她緩緩閉上眼睛,掩下眸中晦暗不明的情緒,面上歸于平靜。
似不堪寒冷侵擾,似不願失态乞求,就此放棄了掙紮,整個人透出一股死寂。
或許,這次不是裝的。
辛願不确定地想着,伸手,把人擁入懷中。
她果然還是做不了壞人,壞人哪會這麽容易心軟……
秦慕秋顫/抖了幾下,下巴在辛願的肩窩蹭了蹭,似是找不到舒适的姿勢。
辛願閉了閉眼,為懷裏的人解綁,面無表情道:“秦慕秋,我再信你一次,你最好不是在利用我。”
秦慕秋沒有說話,她緊緊摟住辛願的腰,安靜地依偎在辛願懷裏。
這一次,沉默更久。
就在辛願懷疑她趴在自己懷裏睡着時,秦慕秋微微仰頭,兩眼朦胧,語調軟綿道:“辛願,你回來好不好,本宮不會命人看着你了。”
辛願登時臉一黑:“所以,你方才又是在演戲。”
好家夥,原來是擱這兒等着她呢。
秦慕秋卻搖搖頭,嘴角挂起一抹苦笑:“本宮還不至于如此卑劣。”
她是真的差點沒克制住,就像回京路上的那一晚,理智走失,身體失控,心裏充斥着某種隐秘的渴望。
這麽說,不過是見辛願态度松動,順勢一問罷了。
辛願打量着她的神色,與那雙美麗又含情的眸子對上。
這個女人到底是在演她呢,還是在演她呢。
秦慕秋看出她眼裏的懷疑,自嘲般地笑了一聲:“本宮就那麽不可信嗎?”
“不然,你以為呢。”辛願眼神微閃,與其說不可信,倒不如說是彼此的身份天差地別,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她根本無法得到平等的對待。
也沒有任何追求公平的能力,那種任人宰割且不能行動自由的滋味,她不想再嘗了。
她知道自己想法天真,她知道古代尊卑分明,她只是想活得自在些,只是想相對自由些,可在這個女人面前,這麽簡單的訴求,卻無異于是癡人說夢。
說到底,從現代而來的她,還是難以适應古代的等級制度。
既然無法适應,那就離皇權貴族遠一點。
惹不起,總能躲得起。
秦慕秋目露茫然,有那麽一瞬,她甚至覺得眼前這人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有自己的掙紮與不甘。
她看不懂辛願對自由的執着,便也無法共情辛願寧做無根的浮萍,也不肯在公主府做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妾。
秦慕秋坐起身,神情恢複鎮定:“你接下來是何打算,萬一這個夢無休無止,你也不肯回公主府嗎?”
話又繞了回來,這是她們兩個要共同面對的問題。
辛願聽到這話,不由沉思,回公主府是不可能,若夜夜如此,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或許,就這麽過一生,也可以。
總好過被困在公主府,困在京城,還要跟皇帝跟國師那些人打交道。
與其過那種如履薄冰的日子,她寧願四海為家,不過是夢而已,頂多是費神些,又對她造不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見她皺眉不語,秦慕秋又開了口:“既然你心意已決,本宮也不好強求,只願你一路順遂,莫要再起波折。”
她不想去賭另一種不确定的可能,她并不想換人共夢。
辛願一聽,不由詫異:“你想通了?”
秦慕秋垂眸,緩緩道:“本宮也沒別的選擇,不是嗎?”
她倒是想把辛願放在眼皮子底下,完全掌控辛願的一切,不用擔心自己在夢裏會受制于人,保證自己沒有後顧之憂……
她也是這麽做的,可結果,并不盡如人意……
辛願将信将疑道:“那個丘師師,真不是你的人?你沒派人暗中跟着我?”
秦慕秋抿了抿唇,淡聲道:“本宮連你在哪裏都不知道。”
辛願若有所思,那會是誰的人呢,難道真是她草木皆兵,想多了?
這時,秦慕秋忽地眉頭緊蹙,臉上浮現一抹妖冶般的紅。
她擡眸看着辛願,狀似艱難地開口:“本宮…本宮命你再抱一下。”
那種失控的感覺,又來了……
那股隐秘的渴望再次襲上心頭……
辛願挑眉,一回生二回熟,既然已經把話說開了,那她也不介意多樂于助人幾次。
卻不料,她才剛把人擁入懷中,懷裏的人便雙臂一擡,摟住她的後脖頸,傾身吻了上來。
唇/齒/相/觸的瞬間,血氣上湧,讓人心神/顫/動。
仿佛四肢百骸都被一股若有似無的酥/麻/感牽動,蠱惑着她們堕入無邊的欲//念裏。
辛願的手被牽起,或被動或主動地輕撫,游走。
“嘶!”
手背驟然一痛,辛願如夢初醒地睜開眼睛,就聽到陣陣尖叫與哭號。
“師父,下大雨了,我叫不醒你,就咬了一口。”小惠鳶擡頭,緊緊抱住辛願的胳膊。
“出什麽事了?”辛願看着眼前混亂的景象,愕然道。
不等小惠鳶開口,一旁的丘師師面色凝重道:“遇上暴風雨了,水都灌進船艙裏來了。”
說着,她朝着船艙外走去。
辛願起身想跟上去瞧瞧,動作一頓,蹲下身來:“惠鳶乖,你在這裏等着,哪裏都不要去,師父去外面看看是什麽情況。”
小惠鳶眼巴巴地看着辛願,不肯撒手:“師父。”
她好怕。
辛願咬了咬牙:“不怕,師父帶你一起去。”
她攥緊小惠鳶的手,小心避着慌亂四竄的人,慢慢走到了船艙口。
海上飓風不止,還伴随着暴雨,入目之處,一片兵荒馬亂。
船主帶人拉緊纖繩,努力保持着桅杆的穩定。
丘師師也加入了拉纖繩的隊伍中……
辛願有心想去幫忙,又不放心丢下小惠鳶,只能着急地看着。
混亂中,桅杆不敵狂風,被攔腰折斷,直直地砸了下來。
眼看着船帆被卷走,就要從身前掠過,辛願下意識地上前兩步,伸手。
“小心。”丘師師看到她的動作,目眦欲裂地大喊一聲,飛身就想過來撲救。
卻不料,那船帆竟被辛願牢牢攥住,斷裂的桅杆也像長了眼睛一樣,雨水裹着碎木齊刷刷地落在辛願面前,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攔了下來。
辛願驚魂未定地拉着小惠鳶後退幾步,把船帆扯到地面,腦海裏又回蕩起那晚被禁軍圍攻時響徹耳邊的話。
“暖兒,此符可護你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就連暴風雨好像也驚訝于這神奇的一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弱了下來。
甲板上的人不由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有的人甚至幾次去揉眼睛,視線都落在了辛願身上。
如果他們沒有看錯,這位法師……不是有神力護體吧……
船艙裏傳出來的聲音依舊亂糟糟,甲板上的人卻詭異地安靜下來,回過神來的人,忍不住看向身邊的人,十數道目光錯亂相接,眼底都裝滿了震驚。
他們真的沒看錯!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辛願反應過來,忙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小惠鳶有樣學樣,垂首跟着念。
這番場景落在衆人眼中,師徒兩個就跟超然世外的高人一樣,有如神助,風雨都為之退散。
“佛祖顯靈了……”丘師師高呼一聲,驚醒了發呆的衆人。
“佛祖顯靈了,佛祖顯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