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037章 第 37 章
其實, 秦慕秋也想過自己這邊單方面與辛願錯開時間入睡,她倒是不介意晝夜颠倒,可身為當朝長公主,白日裏總在昏睡, 太過不妥。
為今之計, 也只能先看看眼前這個人能不能配合了。
不然, 她寧願去賭另一種可能。
那就是殺了辛願,看看那個夢是會消失,還是再換一個人來。
當然,如果不賭是最好的, 只要這人在夢裏安分一點,她還是更傾向于維持現狀。
萬一換了人,對方是男是女,是善是惡,又身在何處……
未知數太多了, 不到萬不得已, 不能冒險。
辛願見她面色疲憊,心知她是一晚上沒睡, 便識趣地告辭了。
她們這邊暫時達成了一致, 勉強算是和平共處了。
禦書房裏卻一片狼藉。
秦安帝發了瘋般地把奏折都掃落在地:“周嬷嬷人呢?人呢?”
西島國并不是每天都有早朝, 如若沒有大事, 秦安帝不召集群臣的話,一般是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
小朝是只有三品及以上重臣參與,而大朝則是六品以上在京任職的文武百官都要參與。
昨日才剛過大朝, 所以秦安帝今日不用上早朝。
但他卻罕見地早早就來到禦書房,就是為了等周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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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 從天色剛發白等到天色大亮,太陽都往南移了,還沒見到人影。
卓公公一邊彎腰撿着奏折,一邊輕聲寬慰:“陛下息怒,太後那邊傳話來,公主府昨夜很是安靜,說明周嬷嬷沒有被發現,她興許是被什麽事耽擱了,過會兒就來了。”
秦安帝怒不可遏:“有什麽事能比她進宮複命更重要,朕都等多久了,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憤懑之下,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都怪父皇,什麽人手都沒有留給他。
文武百官各有謀算,遇事就打太極,嘴上說着效忠,心裏不知道怎麽想呢。
就連直屬于皇帝,負責守衛皇宮的禦林軍都信不過。
因為禦林軍統領馮章曾求娶長公主而不得,也是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
想到這些,秦安帝臉色幾乎黑透了,他是一國之君,是九五至尊,卻連心腹都沒有幾個。
只有母後一心為他打算,只有外祖陸氏一族對他最真心。
可對他最真心的人,他想重用都不行。
因為朝臣們反複說先皇為避免外戚幹政,曾多番示下,不許陸氏再進一步。
就連皇後的親爹,他的岳父周丞相也是陽奉陰違,嘴上說着忠心,每次當他想提拔陸氏一族的時候,卻比誰都反對得厲害。
秦安帝越想越氣,粗氣直喘。
卓公公忙上前給他拍了拍胸口,給他順順氣:“陛下息怒啊,氣多傷身,您要小心龍體啊。”
秦安帝怔怔仰坐,滿臉灰敗道:“小桌子,你說周嬷嬷會不會也是皇姐的人,她是不是一直在糊弄朕。”
不然怎麽就一去不回了,還什麽動靜都沒有留下。
卓公公張了張嘴:“陛下哎,您千萬要想開,周嬷嬷不回來就不回來了,沒有暗衛,您也不用過多擔心,長公主再膽大包天,也不敢亂來的。”
秦安帝是先皇親指的繼承人,只要不犯禍國殃民的大錯,長公主再是民心所向,再是不服,也只能憋着。
不然就是謀反,名不正言不順何以服衆。
還有一點,他沒說,那就是周嬷嬷未必是長公主的人,八成是死了。
畢竟新的暗衛隊有兩百人,按照他們的猜測暗衛都為長公主所用,周嬷嬷一個前暗衛統領,真要遇上了,雙拳難敵四手啊。
秦安帝緊繃着臉:“朕跟皇姐,到底是不能共存了,傳朕口谕,讓母後回來吧,還有國師。”
國師既然想要那身負大功德之人,至少不是長公主那邊的,雖然也不是他這邊的,但敵人的敵人,或許能為他所用。
“哎,老奴遵旨。”卓公公彎腰退下,傳旨去了。
不多時,陸太後就見到了卓公公,聽卓公公說完,她面色微沉。
周嬷嬷竟然失手了,可昨夜公主府裏什麽動靜都沒有,她想借題發揮都不行。
她小瞧了晉陽啊,她這個女兒的手段越來越厲害了。
“回宮吧。”
陸太後沉吟半晌,也沒了留下來的興致。
雖然沒成事,但至少可以确定一點,先皇定然是将暗衛交給了女兒,不然周嬷嬷那樣的能人不會就這麽不聲不響地消失。
能有這種本事的,除了暗衛,她想不到別的可能。
卓公公躬身:“太後娘娘,老奴這便回去伺候陛下了,國師那邊還勞煩您派人知會一聲。”
陸太後擺擺手,在卓公公走後,卻吩咐道:“就說哀家想陛下了,先行回宮一步,國師那邊,讓他多在公主府住幾日,好好給晉陽去去晦氣。”
後宮不可幹政,她不好做太多,但她知道留雲國師在公主府,對皇帝對她來說,有利無害。
因為她看得出,雲國師跟女兒是站到對立面的,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
在這個問題上,母子兩個默契地想到了一塊去。
太後一走,公主府的護衛也就都從外面撤了回來,繼續各司其職。
秦慕秋收到消息追出來時,陸太後已經坐上了銮駕。
“晉陽來遲,恭送母後。”
陸太後看着明顯剛梳妝過的秦慕秋,內心深處湧起一股怒意。
這個女兒一如既往地不貼心,明知她就在府中,卻貪睡到現在。
可見眼裏一點也沒有她。
“晉陽公務繁忙,是哀家耽誤你的時間了。”她淡淡地收回視線,“回宮。”
都說女兒是娘的小棉襖,她的女兒心裏卻只裝着先皇和百姓,沒有給她這個母後半分位置。
既然親緣淡薄,那也怪不得她了。
“恭送太後娘娘…”
公主府衆人跪地良久,直到太後的銮駕轉過街道。
秦慕秋才吩咐衆人起身。
湘竹忙去扶她:“殿下…”
太後娘娘又給殿下甩臉色了,殿下心裏肯定不好受了。
秦慕秋靜靜望着長街,什麽都沒有說,眼底卻藏不住落寞。
湘竹看得心疼:“殿下,再歇息一會兒吧。”
她知道殿下一夜沒睡,眼下也才躺下沒多久,太後又突然回宮,估計還沒睡熟呢,就被喚醒了。
秦慕秋搖搖頭,轉身往府裏走。
她果然不能在白日昏睡,容易誤事,母後心裏恐怕又對她不滿了。
“奴婢去傳膳,殿下吃點東西吧。”湘竹心底嘆氣,她是陪着殿下長大的,也是親眼看着這對母女是怎麽漸行漸遠,最後幾乎勢如水火的。
可這不能怪殿下。
怪只怪先皇太疼愛殿下,而殿下做事又太有原則了。
還有就是陸太後一心想扶兒子上位,私心太重。
湘竹比秦慕秋小兩歲,跟江肆一樣,在秦慕秋十五歲及笄那年,便被先皇賜到了秦慕秋身邊。
比起一直在暗衛營苦練武藝的秋月,還有早早就來到公主府當差的江肆,湘竹這十年裏,從一開始就陪在秦慕秋身邊。
尤其是秦慕秋沒出宮那三年,她看得最是清楚。
陸太後那時雖然也偏愛秦安帝,但對秦慕秋也算關心。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随着先皇表露出想立秦慕秋為太女之後,陸太後就變了,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也有厚薄之分。
太後先是多番暗示秦慕秋要幫襯陸氏一族,後又讓秦慕秋趕緊離宮,不要和秦安帝争那個位子。
可很多事情并不是秦慕秋能決定的。
秦慕秋有孝心,彼時也年歲尚小,是在先皇面前幫陸氏一族說過話的,可先皇不僅沒有提拔陸氏一族,還反過來多次敲打陸太後,莫要把手伸太長。
先皇甚至因此禁過秦慕秋的足,責令她想明白。
明白外戚不得幹政的重要性,明白若是為君,當以天下以萬民為重,不可因私廢公,明白古往今來有多少次禍亂都是因為被外戚把持了朝政……
秦慕秋想明白了,也知曉了先皇的苦心和用意。
不是她要跟弟弟争那個位子,而是她更适合做那個位子。
用先皇的話來說,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秦安帝若當政,以他的能力和眼界,守成都難,他還好色成性,遲早會因外戚禍亂朝堂。
所以先皇沒有給秦慕秋選擇,也不許她退出。
秦慕秋自此潛心學習為君之道,在先皇的授意下慢慢接手朝政。
陸太後也因此徹底跟秦慕秋翻臉,視女兒為仇敵。
思及此,湘竹腳步加快,親自帶人把膳食送到了書房。
“殿下,您沒有錯,再吃些吧,身子要緊。”
見秦慕秋只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湘竹忍不住勸了勸。
秦慕秋搖搖頭:“撤了吧,本宮想靜靜。”
她沒有錯嗎?
她既辜負了父皇的期望,又跟母後離了心,她是對的嗎?
書房裏,靜悄悄。
秦慕秋起身來到書架前,呆立許久,緩緩伸手,從暗格裏拿出一幅明黃色的卷軸。
這是父皇留給她的遺诏……
或許不久之後就能用上了,如果可以,她寧願這遺诏永遠埋塵,永遠用不上。
可惜,有些事并不是她不想,就不會發生。
出神間,房門被敲響。
“殿下,奴婢回來了。”秋月頓了頓,她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人,“辛願姑娘也有事求見殿下。”
秦慕秋攥了攥指尖,将卷軸放好,轉身,面色如常。
“進來吧。”
房門打開,秋月走進來便侍立一旁,并沒有着急禀報自己所查之事。
秦慕秋擡眸,看着跟在她身後的辛願,淡淡道:“找本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