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天掉馬了嗎?——沒有
第5章 今天掉馬了嗎?——沒有
聞末仿佛被定在原地,睫毛還挂着水珠,唇角微微向下撇着,看上去快急哭了。
謝緋唇角牽起一個淡淡的弧度,他聲音低低的,隔着門,像羽毛一樣輕輕落在聞末耳膜上:“我相信末末肯定有一個非常合理的解釋。”
這瞬間,聞末回憶起高中課堂上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還恰巧回答的就是他不會的問題時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天生音色就軟綿綿的,哪怕他說的是實話,都有種心虛的感覺。
聞末硬着頭皮,小聲道:“對,我有一個朋友...”
分享你新編的故事。
謝緋莞爾,輕輕敲了敲:“不着急,裏面涼,先把衣服換上出來說。”
謝緋游刃有餘的淡定讓人心裏更加沒底。
聞末打開門,他低着腦袋,緊緊攥着睡衣衣擺,米白色的格紋睡衣,被他捏成皺巴巴一團。
聞末小臉雪白,顯得可憐巴巴的:“我有一個好朋友…”
聞末舔了舔幹澀的唇,因為很少撒謊,他心虛得還結巴了一下。
“她有一條很想買的裙子...就是那種jk制服的短裙,可她已經買了很多條,她媽媽不許她再買了,還...氣得直接斷了她的生活費。”
聞末在心裏畫了個十字,結結巴巴地繼續道:“...今天晚上她喜歡的那條裙子再販,可是她沒有錢,就拜托我幫她搶,回頭她再把錢還給我。我一時心軟...”
聞末平時膽子就小,一緊張,一臉紅,都可能會結巴,因此倒也看不出什麽奇怪的地方。
謝緋薄唇微勾,似乎只是順着他的話,有些好奇:“什麽樣的裙子,就這麽喜歡?
聞末眼睛一亮,掏出手機,打開購物軟件:“就是這個!”
謝緋眸光微閃。
的的确确是jk制服的式樣,還在預售期,離20點開售還有不到一分鐘。
海軍領子,系着兔耳領結,裙子剛過腿跟,底色是幹淨的白,裙邊和領結用了淺粉色點綴。
清純又甜美的風格。
聞末沒有撒謊。
謝緋微微一笑:“确實很漂亮。”
聞末偷偷松了口氣:
幸好他提前把裙子加入了購物車。
手機屏幕上方的時鐘變成20:00,謝緋溫聲提醒他:“開售了。”
湧入店鋪的客流驟然變多,中途頁面還卡頓了兩次,聞末一眨不眨地盯着付款頁面,緊張地咬唇,最後終于有驚無險,成功搶到了第一批。
聞末抿抿唇,裝作為朋友開心的語氣:“太好了,七七肯定很開心。”
謝緋盯着聞末單純漂亮的側顏,無聲自嘲地笑了笑。
他竟然真的有一瞬間懷疑,這裙子是聞末買給自己穿的。
謝緋揉揉他的腦袋,聲音溫和:“知道了,發尾還是濕的,吹幹了再睡。”
聞末乖乖點頭。
吹完了頭發,聞末又看了會兒書,又玩了會兒手機,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聞末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一看時鐘,已經快十點了。
可另外兩個室友還沒有回來。
聞末好奇地随口問了一句。
謝緋告訴他,這幾天宿舍裏應該只有他們兩個。
“一個剛做了小手術,要在醫院留院觀察一段時間,過幾天才回來,另一個...”謝緋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着措辭。
謝緋望着小室友幹淨澄澈的眼睛,嗓子莫名一幹。明明聞末已經是成年人了,該懂的都應該懂了,但他就是有種自己在污染祖國花朵的罪惡感。
“他不常回宿舍。”
聞末“哦”了哦,點點頭,似懂非懂:“他是本市人?”
“…不是。”
“那他在校外租了房子?”
“也沒有。”
聞末咬咬唇,眼前莫名浮現出一幅男大學生流落街頭的場景:“那他晚上睡哪兒?”
聞末語氣很擔心。
謝緋:“臺球廳、ktv、酒吧...大部分時間睡在酒店。”
聞末細細的眉毛擰起來,想不大通。
“每天都睡酒店?”聞末心算了筆賬,小聲震驚,“好燒錢的。”
真喜歡住在外面,為什麽不幹脆拿錢租個房子?
謝緋喉結滾了滾。
發現聞末不是裝純,是真不懂。
他還讀小學的時候,班上就有好多男生課下讨論a.片了,他們這代人遠比大人想象得更加早熟,謝緋還是第一次在同齡男生裏見到這麽單純的,簡直是稀有物種。
謝緋眸子裏浸了點笑意,啞然。
聞末低着頭,還在替“素未謀面”的室友不值,脖頸白皙,發絲輕輕掃過瑩潤飽滿的耳珠。
謝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手感也很好。
謝緋低頭,湊近聞末的白裏透紅的耳朵,給他做遲來了許多年的性|科普。
不知道謝緋究竟在他耳畔說了什麽,只知道謝緋若無其事直起身時,聞末捂住臉,脖頸、臉頰泛着誘人的粉白色,從頭到腳都熟透了。
謝緋慢條斯理地把他剛才在草稿箱裏打的那段話全都删了,只發了簡單的一句話。
謝緋:【很可愛。】
蠻好玩的。
顧則:【…你用可愛形容男人。】
顧則連夜爬上崆峒山。
·
五天後,聞末膝蓋上的傷好得差不多,開始結痂,新生軍訓也如期舉行。
為了親眼目睹蘇遲出院時的頹廢死樣,顧則還特意跑去校門口蹲着,見到後卻大失所望。
不僅沒有胡子拉碴,一臉頹喪,相反,蘇遲打扮得利落幹淨。穿着白色短t,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身材薄白修長,寬肩窄腰,走在路上都是一道風景。
顧則懶洋洋地走上去,語氣散漫慣了:“走吧,謝緋說中午給你接風,去去晦氣。”
考慮到蘇遲剛出院,不宜奔波,就在學校裏的餐廳訂了位置。
時間還早,顧則并不着急,二人不緊不慢在路上走着。
九月初還是夏末,軍訓一整個星期都是晴天,萬裏無雲,熱烈的陽光滿目撲來。
教官吹着口哨,“一二一”的口號響徹了整個N大校園。
路過一班人,正在練習踢正步,教官喊“一!”,所有人齊刷刷踢出右腿,繃得很直,教官一行行檢查過去,踢得不夠高還會被訓。
都是從新生過來的,顧則看熱鬧地抱着手臂看他們訓了一會兒,
對着一班楞頭小子,教官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心,該罵就罵,該罰就罰,一點水都不放。
“誰叫你動的?出列!俯卧撐,預備——”
顧則輕“啧”了一聲,從第一個俯卧撐開始就不标準。
身體不夠直,壓得不夠低,核心力量幾乎沒有,廢物。
教官叼着草:“下不去?沒吃早飯啊!還有十個,繼續!”
心頭微動,顧則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會想起返校那天遇到的那個男生。
拉着行李箱橫沖直撞,看上去也是新生。
膽子那麽小,他冷個臉都能吓到眼圈泛紅。
要是被教官這樣吼一句,當着衆人被懲罰...應該能哭很久吧。
小身板看起來也不像能做俯卧撐的樣兒。
跟他們皮糙肉厚的不一樣,也不知道腿傷這麽多天好了沒有?
顧則插着口袋,冷哼一聲。
他為什麽要擔心這些?
明明是只膽小的兔子,避他跟避閻王一樣。
顧則第一次要微信失敗,竟然折戟在一個男人身上,這幾天每次想到,顧則都覺得牙癢。
路過一截樹蔭,樹蔭下坐着一排“病殘”,累暈的,中暑的…有的看上去甚至體格不錯,太陽底下站一個鐘頭,也受不了了。
顧則突然煩躁,轉頭看蘇遲:“你有事兒沒有?陪我找個人。”
蘇遲眸光很淡,拒絕得幹脆利落:“不去。”
顧則眉頭突突地跳,語氣不善:“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約架,也不是泡妞。”
顧則略顯煩躁地撓撓頭,混慣了,難得覺得愧疚:“報道那天我打球給個新生撞了,後來沒聯系上,細胳膊細腿的,也不知道傷得怎麽樣。”
如果因為受傷錯過今年的軍訓,又要寫材料說明申請,明年還得跟下一屆新生一起練,聽着挺麻煩的。
蘇遲腳步一頓,像冰面裂開第一道縫隙,一切隐晦的線索都被串了起來。
蘇遲漫不經心地擡擡眉梢:“男生,貝雷帽,長得不高,膽子很小?”
“你怎麽知道?”顧則皺眉,顯得很驚訝。
蘇遲喉結滾了滾,不願再回想那天,簡明扼要地解釋,語氣淡淡地:“在校醫院碰到了。”
顧則人很混,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什麽話都敢說,他膽子那麽小,被吓到了也正常。
“原來是你打的…難怪。”蘇遲最後兩個字咬得很低。
顧則最煩蘇遲這樣子,惜字如金,話說一半:“當什麽謎語人?難怪什麽?”
蘇遲讀不出什麽情緒地看了眼他:“難怪哭了。”
哭得那麽慘,睫毛都哭濕了。
顧則啞然:“…至于嗎?”
這也太嬌氣了。
“…真哭了?”
蘇遲點頭:“兩次。”
顧則:“…”
這不去看看,他還真不是東西了。
可學校太大,顧則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裏大海撈針。
蘇遲想了想:“他是計科院的。”
那天在校醫院登記時聞末說過。
既然理虧要陪禮,顧則自然不能空着手去。
學校裏買不到什麽貴重東西,顧則和蘇遲轉道繞到超市,準備買點水果零食。
顧則推着車,財大氣粗,顧則不知道聞末喜歡吃什麽,看到順眼的都往車裏扔,這麽多,總能撞上一個他喜歡吃的。
蘇遲單手插兜,漫不經心地跟在車後。
路過冰箱展櫃,看到有些眼熟的包裝,蘇遲停下腳步。
打開冰櫃,拿了一瓶草莓牛奶,想起那天聞末說過的,蘇遲猶豫片刻,又拿了一瓶旁邊哈密瓜口味的,扔進購物車裏。
顧則表情複雜,主要是嫌棄,撿起兩瓶牛奶看了一眼,嗤笑:“你什麽時候這麽少女心了?”
蘇遲懶得理他。
顧則又扔了兩包薯片,然後推着車去結賬。
·
林蔭大道上,兩個出挑英俊的帥哥并肩走在一起,本就是一道風景,可顧則手裏裝滿零食的塑料袋更搶鏡。
軍訓時省份同鄉會、高中校友會的學長姐們組織送水很常見,不過通常送的都是可樂雪碧,頂多送根冰淇淩什麽的,像顧則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見。
站了一上午軍姿,現在讓他們喝口礦泉水都是甜的,又是臨近中午開飯的時間,顧則和蘇遲從每一個方陣旁走過去時都能收到無數注目禮,如果足夠安靜,他們甚至能聽到吞口水和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
“卧槽!是顧則!N大校草!…旁邊那個好像更帥!”
“不用想,肯定又是別人家的學長…”
“我們高中三年裏只有倆人考到N大,根本沒有學長姐送溫暖的傳統。”
“誰說一定是學長,說不定人家是來找對象的呢?前面可是文院和外院,漂亮妹妹超多。”
……
不時有人在隊列裏扭頭看或者竊竊私語,教官雖然想管,但法不責衆。
教官板着臉意思意思地訓了幾句,然後不經意一瞥,看見站在第一排最邊上的那個男生,心裏湧出一絲安慰。
隊伍是按照身高來排的。
男生長得小小一只,看起來弱不禁風,可幾天觀察下來卻是整個班上最乖最聽話的一個。軍姿站得最标準,小手緊貼褲縫,不讓動就真的一動不動,他為圖省事需要找個人幫忙點名,負責記錄遲到早退者,男生也完成得盡職盡責、毫無怨言。
他觀察了幾天,男生人緣也很好,本就是笑眼,對誰都溫溫軟軟的,笑臉相迎。
軍訓結束,每個班都要選出一名優秀标兵,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他了,作為教官,他得負責把名字上報到學校。
教官沉吟片刻,想了想男生的名字,叫、叫……
顧則都已經走過了,被蘇遲往回拉了一下。
濃夏綠蔭,在男生白皙的鎖骨灑下好看的陰影。
他皮膚白,近乎透明,被陽光曬得泛着粉紅色,像枝頭初熟的桃子。
站得比任何人都直,顯得很傻,又有點讓人心軟的乖。
顧則轉頭問蘇遲:“你說他叫什麽來着?”
蘇遲插着口袋,音色清泠,聽不出情緒:“聞末。”
顧則站姿漫不經心,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頑劣。
連他微信都不要,卻當衆和他扯上了關系,這下聞末可怎麽解釋得清啊?
他已經能想到,聞末當着衆人臉紅的模樣。
顧則聲音不大不小,卻能保證教官和隊伍裏每個人都聽得到,語氣有種自然的親昵,随意且帥氣地朝聞末揮了揮手:“——末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