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天掉馬了嗎?——差點
第4章 今天掉馬了嗎?——差點
不忍心看他繼續傻站着,謝緋适時出聲,他擡了擡銀絲眼鏡框,聲音質地溫和清冽:“新生宿舍在樓上,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聞末懵然轉頭,撞進鏡片後那雙浸了點淺淡笑意的眼睛。
男生長得就像從校園小說和青春片裏走出來的學長。
即使在炎炎夏日,也永遠穿着得體,白襯衫将他薄白瘦削的肩背線條勾勒得簡練落拓,鼻梁高挺,架着副細框眼鏡,度數并不深,卻添了抹容易讓人生出好感的文氣。
聞末撓撓頭,耳朵微紅,局促道:“...我好像找錯宿舍了。”
謝緋本就比聞末長得高,從他的角度居高臨下望去,只能看見聞末圓圓的腦袋和一圈奶黃色的貝雷帽,他低着頭,語氣也細細軟軟的。
就算把聞末換成其他受了傷的一年級新生,謝緋也不會拒絕幫忙。
何況眼前的男生,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都很容易讓人生出保護欲。
“你的學生卡既然能刷開寝室的門,大概率是宿舍分配系統的bug,不是你的錯。”注意到他膝蓋有傷,謝緋溫聲道,“先進來坐吧。”
謝緋推開門,按開牆上的頂燈按鈕,把書放到桌上,給聞末找了把幹淨的椅子。
聞末坐在謝緋的椅子上,微低着頭,視線很乖、很懂禮貌,不會四處亂看。
謝緋漫不經心,翻着手臂低頭解開襯衣袖扣,把袖口卷至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把他放在外面的行李箱拎進屋來。
謝緋的體格看上去斯斯文文,可單手提他的行李依舊顯得很輕松,小臂肌肉和青筋脈絡清晰可見,謝緋擦了擦手心:“你先坐,我下樓幫你問問宿管那邊怎麽說。”
學長人很好,溫柔、熱情,好得讓聞末有點不安。
如果聞末足夠聰明敏銳,就會發現,謝緋溫文的外表下,也包裹着從容不迫卻又不容選擇的強勢。
聞末只是靠小動物的本能察覺到皮毛。
他像只誤入群居大型動物領地的小兔子,就算主人再友善,和他從生理上就有着本質的區別。
——仍是大型且危險的肉食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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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緋找到宿管,簡明扼要說明了聞末的情況,問:“...…有沒有可能是登記系統出錯了?”
新生報到第一天,宿管忙得人仰馬翻。她翻看着入住登記表,一目十行,食指點在“聞末”這個名字上,指尖往後一劃,在登記表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指甲印:“沒錯,上面寫的就是244。今年新生人數創新高,原來的宿舍不夠用了,你們宿舍要是有空床位,系統随機插|進去也正常。”
謝緋想起寝室裏另外兩位難搞的大少爺,如果知道三人寝中途貿然加進來一個外人,恐怕都不會樂意:“如果有人不滿意這樣的安排,能讓他申請換寝嗎?”
這個問題月月都有人問,宿管答得很順暢:“除非有重大矛盾或者特殊原因,還要至少提前一個學期向學校遞交書面申請。”
謝緋輕叩臺面的手指一收,尾音拖得有些長:“這樣...謝謝,麻煩您了。”
謝緋打開手機,指尖微頓,得找個機會給顧則、蘇遲他們倆提前打個預防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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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因為床位緊缺,還是後臺系統出了bug,總之,正式成為室友後,聞末覺得謝緋對他更照顧了。
謝緋只比他大一歲,他在謝緋眼裏,卻好像一個什麽都需要照顧的小朋友一樣。
他膝蓋受傷不方便走動,下午的各種報道手續幾乎都是謝緋出門幫他辦好的。
床上的雜物也是謝緋扔下樓,還幫他收拾了書桌。
聞末束手無措的一堆材料,謝緋只拿着說明書看了一眼,三兩下就幫他搭好了遮光簾帳,就像一個厲害又可靠的哥哥。
聞末唯一做的事,就是趁謝緋出門不在寝室的這段時間,跳過去鎖上門,打開他的小行李箱,把他的寶貝們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拿出來。
cos服、小裙子...全都熨燙齊整,連個褶子都沒有,漂漂亮亮、幹幹淨淨地呆在防塵袋裏。聞末愛惜地把它們一件一件收進衣櫃底部,還在門外套上了一把密碼鎖。
除此之外,聞末只被謝緋允許坐着或躺下休息。
晚飯都是謝緋從食堂打包帶回來給他吃的。
聞末被投喂了一塊據說“對傷口恢複有好處的”糖醋排骨,又在謝緋的注視下喝了一碗“以形補形”的骨頭湯。
低頭看着吃到圓鼓鼓的肚皮,聞末覺得他好像在混吃等死。
少走五十年彎路^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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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處理傷口時,值班護士再三叮囑他,傷口結痂、血痂脫落之前都不能洗澡,傷口處也千萬不能沾水,可真在38、9度的盛夏奔波了一天,T恤貼在皮膚上,粘黏膩膩的,讓人很不舒服。
聞末很愛幹淨,雖然傷口不能沾水,但擦洗一下其他地方,小心一點應該沒問題叭。
謝緋到樓下給他提了桶熱水,兌成溫熱的,謝緋看着聞末膝上的傷,依舊不太放心:“洗手間的地板打滑,要不你就在這兒洗?”
謝緋指的就是他們所站的這一小塊兒空地,在洗手池旁。
四人一間、上床下桌的寝室布局,無一例外,走的都是一覽無遺的裝修風格,和洗手池中間沒有一點遮擋。
聞末可以撩起T恤讓護士給他後背擦藥,卻不敢在剛認識了一天的室友面前洗澡。
聞末臉皮薄,謝緋起先還以為是他的錯覺,直到那抹淺粉色慢慢漾開。
小室友害羞了。
謝緋低頭看他的眼睛,帶着點欺負人的興致,卻沒有惡意的,低低地說:“要不我先出去逛一圈,你洗完了再把我叫進來?”
聞末硬着頭皮沒有躲開,他搖搖腦袋,低頭看着地面,耳朵尖尖紅紅的。
謝緋扯下耳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聞末的腦袋。
他第一眼見他戴這頂貝雷帽,就想這麽做了。
“自己小心點,我就在外面。”
聞末點點頭,提着水桶、抱着毛巾和睡衣走進去,輕輕把門關上。
一門之隔,過了會兒,謝緋聽見裏面傳來淅淅瀝瀝、間隔規律的水聲,才漸漸放心。
修長身影懶懶靠在桌沿上,長腿散漫随性支着,謝緋想了想,決定利用這個時機在寝室群裏開個簡短的會議。
顧則和蘇遲的性子都很難馴,二人剛認識時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寝室就他們三個人,只能靠自己從中周旋。
不需投票,謝緋似乎自動成了寝室的寝室長。
謝緋:【@顧則,你今晚回來嗎?】
謝緋:【@蘇遲,手術應該結束了吧,醫生說要留院觀察幾天?】
顧則過了一會兒才回,回的還是語音,謝緋戴上耳機,熟練地自動降低音量,在酒吧嘈雜的背景音裏聽見顧則熟悉的散漫音色:“不回,什麽事兒,說。”
顧則:【可以啊你蘇遲,真把自己霍霍進手術室了。】
謝緋:【他急性闌尾炎。】
謝緋:【你有沒有什麽需要的東西,換洗衣物,游戲機什麽的,我找時間給你送過去。】
蘇遲在醫院,臉色還帶着手術結束不久的病郁,避開值班護士和家屬,單手打字回複。
謝緋剛問完,對面就發來了一長串清單。
謝緋大致浏覽了遍:【行。】
蘇遲:【謝了。】
謝緋:“...”
謝緋從小就很想有個弟弟陪他玩,可惜這個心願沒實現。上了大學,按年齡排他是三人中最年長的一個,雖然沒大幾個月,但勉強也算得上是哥哥。
可他的兩個室友,一個放蕩不羁,一個高冷話少,還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謝緋時常覺得自己的保護欲無處施展,沒當成長兄,反而像個遭遇孩子叛逆期的心累老父親。
有這兩人前車之鑒做對比,謝緋當然越看越覺得聞末順眼。
又乖又可愛,一口一個“緋哥”叫着,完美滿足了他對弟弟的期待。
想到這裏,謝緋就順便宣布了寝室今天起加入了新成員的消息。
謝緋取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微信消息得彈出速度簡直晃得他眼睛疼。
顧則炸得最快。
大多在罵校領導傻呗,少部分提及了對跟新室友合不來的可能性。
比如這句:【每天醒來看到傻呗一天心情都不好了...】
謝緋:【你上學期在寝室住了有半個月?】
蘇遲沒什麽反應,就問了一句:【人怎麽樣?】
蘇遲還沒見過這位新室友,只能暫時靠謝緋的印象判斷。
他雖然跟顧則平時不太對付,可顧則說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畢竟待在寝室的時間也不短,要是遇到半夜打游戲連麥、衣服襪子堆幾個星期都不洗、還屢教不改的...他更擔心對方的人身安全。
謝緋食指緩慢地輕輕扣着桌沿,思考該如何回答。
正想着,洗手間的門被推開,聞末躲在門框後,小聲問:“你能不能幫我拿下沐浴露,我忘帶了。”
謝緋敲着桌子的指尖慢慢停下來,他不懂,聞末是完全沒把他當成男人,還是完全對同性不設一點防備。
睫毛濕漉漉的,眼睛單純清亮,聞末只随意披着浴巾,從右邊肩膀滑下來,鎖骨細長,皮膚白到近乎反光。
有種不谙世事的漂亮。
謝緋站直,喉結上下滑動着,輕輕咳嗽了一下,問他:“沐浴露在哪兒?”
“書桌上,手機旁邊那瓶就是。”
謝緋垂眸,在亮着的手機屏幕旁,找到一瓶粉色的沐浴露。
“緋哥,你找到了嗎?我有點冷。”聞末尾音裏帶着點軟。
“找到了。”謝緋淡聲道,寬闊的肩線擋住聞末的視線,他低下頭,聞了聞瓶口。
草莓味的。
有股甜甜的奶香。
謝緋輕敲了下門,若無其事。
門支開一條縫,門縫裏伸出一雙白皙滑溜的小手,“謝謝緋哥。”
“不客氣,剛才你的手機響了,我以為是電話就看了一眼,結果看錯了。”
“是你訂的鬧鐘。”
聞末反應很慢。
他好像确實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
可就是突然想不起來。
聞末睫毛被水沾濕,眼睛黑白分明的,透着不谙世事的單純:“怎麽啦?”
謝緋靠在門上,回想起他不經意瞥見就再也忘不了的那行備注。
謝緋把他所看到的原封不動、複述了一遍。
音色低撩,帶着漫不經心的興致:“買、小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