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天掉馬了嗎?——沒有
第6章 今天掉馬了嗎?——沒有
聞末被曬得暈乎乎,腦袋裏一團漿糊,根本聽不清人說話,聽到了也不會以為喊的是他。直到身旁的同學輕拍他的手背提醒,聞末才懵懵地扭頭看去。
顧則故意喊得親昵,無數道好奇的目光齊刷刷朝他飛來,顧則臉皮厚,依舊能面不改色,大方地由人打量。
不羁散漫慣了的人,手裏拎着一大包和他氣場格格不入的零食,唇角掠起的弧度稱得上溫柔了,任誰看,都覺得他們很熟稔的樣子。
可事實是,聞末皺着小臉冥思苦想好久,都沒想起他的名字。
或許是天生氣場相克,聞末見到顧則就像兔子見了狐貍,老鼠見了貓,就算在衆目睽睽下,顧則笑臉迎人,聞末還是怕他。
更令聞末害怕的是同學熱火朝天的議論。
“好像是來找聞末的。”
“N大校草啊!不知道他們怎麽認識的,關系還這麽好。”
“沒看出來,聞末竟然能和顧則這樣的風雲人物玩到一起去......”
這就是顧則想要的效果。
站在他旁邊的劉浩又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仗着離得近,近水樓臺先得月地八卦:“末末,你們怎麽認識的?他是你學長?你們是親戚?”
聞末紅着臉,連連搖頭,想解釋,可教官就站在他面前,他不敢,而且一兩句也解釋不清。
聞末咬着唇,飛快扭頭看了一眼顧則。
顧則看到一張雪白的小臉,還沒他巴掌大,表情卻十分生動。
第一眼看見他時的懵,眼睛張得圓圓的,認出他又怕,怯生生像小動物一樣,被衆人七嘴八舌議論着,他臉皮薄,耳垂一下紅了,手足無措,恨不得裝不認識。
最後那一眼,水潤潤的眼睛含怨地瞪他,可惜膽子小,又飛快地低下頭。
顧則心口像被小奶貓用爪子撓了一下,不怎麽疼,還讓人想捏捏它的肉墊。
顧則聽着隊伍裏小聲議論他和聞末,心情大好,堵在心口好幾天的那股憋屈終于散了。
教官板着臉看他,可他們不是新生,更不是教官手下的兵,顧則裝作路過,教官也管不了他什麽。
顧則唇角微彎,徑直走到不遠處樹蔭下的一處長椅坐下,長腿散漫支着,黑眸帶笑,漫不經心朝不遠處聞末的方向看,等他下課。
蘇遲淡淡收回視線,低頭繼續打他的游戲。
顧則說是來賠禮道歉,可他軟硬兼施、饒有興致的樣子,和追小姑娘也沒什麽兩樣。
顧則等得無聊,百無聊賴地翻着零食袋子,他有點渴了,顧則看到被他嫌棄過的那瓶哈密瓜牛奶。
“這玩意兒真能好喝?”顧則挑眉,相當懷疑。
厮殺正激烈,蘇遲分心瞥了一眼顧則,下意識皺了皺眉。
“不知道。”蘇遲語氣淡淡的,利落地打出一套連招。
顧則單手打開易拉罐拉環,冷哼一聲:“以前沒發現,你還挺有好奇心。不知道你還買?”
顧則邊說邊仰頭,毫無準備地喝了一大口,然後激烈地咳嗽起來。
甜得發膩。
“…這特麽是人喝的玩意?”
顧則舌尖抵住腮,仿佛他剛喝的是什麽毒藥,他擰開一瓶礦泉水,連喝了好幾口才洗掉嘴巴裏那股甜味。
顧則黑着臉就要把它扔進垃圾桶。
蘇遲語氣平靜地指出他“浪費食物”,回敬他剛才的陰陽怪氣。
顧則把易拉罐遞給他,冷笑:“不信你試試?”
蘇遲漫不經心地擡眸,如雪山霧凇般清泠的眼睛裏,此刻只剩淡淡的嫌棄。
薄唇微啓,蘇遲沒碰到瓶口顧則剛碰過的地方,仰起頭,喉結一滾。
有點甜。
那天在校醫院,他疼得意識将近模糊,有個人在他耳邊絮叨,找話題的技巧很生澀,音色溫溫軟軟的,像溫泉一樣,但似乎有點效果,那時候,蘇遲真的分了心去想他說的哈密瓜牛奶是什麽味道。
似乎就沒那麽疼了。
蘇遲舔了下唇:“還行。”
能喝。
顧則白了蘇遲一眼,還是把它扔了。
·
等待下課的時間度秒如年,聞末乖乖地站軍姿,背後卻總有道吊兒郎當又饒有興致的目光緊緊跟随着他,他像只被人捏住後頸的小貓咪,一動也不敢動。
好不容易終于捱到打鈴,正午的鈴聲響起,訓了一上午的新生就如同被放出籠的狼群,還都是餓狼,兩眼冒着綠光,從四面八方朝食堂狂奔而去。
聞末混在新生大軍裏,低着頭,嘴巴念念有詞,祈禱不要被顧則發現。
下一秒,聞末雙腳騰空,在原地撲騰了兩下,被人抓住了衣領。
聞末驚慌失措地回頭,顧則帥氣的面孔突然在他眼前放大。
顧則松開他的衣領,打了眉釘的眉毛緊皺,臉色不爽,咬牙道:“你上輩子是不是欠我錢沒還,不然怎麽見我就跑?”
顧則長這麽大第一次碰壁,這幾天經過鏡子都要多看幾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基因突變長殘了。
明明還是一樣英俊帥氣的臉,從小到大都是別人主動貼上來,只有聞末,他放低身段往前湊了好幾回,回回他都像撞見鬼。
搞得他像自己最不齒的舔狗一樣。
天之驕子的自尊不允許顧則一而再再而三地貼別人冷臉,顧則把袋子霸道地往聞末懷裏一扔,冷冰冰又不容拒絕地說:“我只是良心不安,來看看你殘沒殘,別想太多。”
聞末膽子本來就小,被吓得下意識往旁邊人身後躲了躲。
袋子裏裝得東西太多,都快把聞末腦袋給淹沒了,聞末小心翼翼,生怕又惹顧則不高興,語氣軟軟的:“心意我領了,這些禮物...我就、我就收下了。”
在顧則寒冷如霜的眼神裏,聞末結結巴巴地被迫改口。
顧則說完,看也不想再看他一眼,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聞末抱着袋子,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蘇遲不緊不慢地走在二人之間,他能感覺到聞末剛才在偷偷瞄他。
那樣特殊的初遇場景,輕易難忘。
聞末記得他,卻沒有跟他搭話。
顧則一個人生氣地走在前面,走着走着,回頭看着蘇遲,不耐催促:“你腿也殘了?走快點。”
聞末咬咬唇。
顧則不是針對他,是平等地對所有人脾氣不好。
所以聞末才會害怕。
他就像古早電視劇裏那種大少爺,天之驕子,有着陰晴不定的少爺脾氣,所有人都喜歡他,敬畏他,這樣的主角身邊必定有一個好脾氣的小跟班,任由少爺捏圓捏扁,還要負責承受主角惹出來的無妄之災——男配女配們的怒火,俗稱炮灰,有時也可能是女主角。
聞末覺得他就很有成為炮灰的資質。
顧則眼風一掃,餘光看見聞末,低着頭,唯唯諾諾的,心裏就有種莫名的煩,煩得心裏發軟,顧則語氣不善:“跟着我幹嘛?現在不怕我了?”
聞末脖子一縮,就很委屈。
怕啊。
等顧則轉過身去,聞末才看着他的背影,捏緊小拳頭,但仍然很小聲,只有跟他離得很近的人才能聽到:“路又不是你家的,我也要吃飯啊......”
瞪完顧則,聞末又幽幽地望向蘇遲。
蘇遲後頸一癢,擡眸往後看。
就是這種眼神,聞末剛才偷瞄他用的就是這種眼神,仿佛在說“跟顧則一起玩你能是什麽好東西”。
黑眸淡淡地看過來,目光深而沉,聞末委屈且慫,咬着唇低下頭。
蘇遲的腳步不動聲色慢下來。
黑色的修長身影停在他面前,遮去了正午刺眼炎熱的陽光,聞末擡頭,他的聲音質地清清涼涼的,讓人想起雪山的冷杉霧凇。
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個超級聲控。
聞末舔了下唇。
“他是我室友。”
蘇遲唇線抿了抿,雖然不想跟顧則扯上過多關系,但他也懶得解釋。
不知道為什麽,聞末從他這句話裏聽出一點無奈。
聞末擡眸,方才嫌棄的眼神頓時化成了滿滿的同情。
朋友可以自己選,室友卻是系統分配的,沒得挑。
聞末看蘇遲的眼神像看某種為民除害、偉大的殉道者,他都不敢想象,如果顧則成了他的室友,被迫要和他同吃同住、朝夕相處,自己要怎麽辦?
蘇遲不清楚聞末豐富的內心活動,只覺得聞末看他的眼神又變了,眼巴巴,水汪汪的,似乎充滿無限的同情。
蘇遲皺了皺眉。
算了,同情就同情吧。
總比之前那個好。
聞末因為自己錯怪了蘇遲而自責,因為自責語氣就格外軟,遲來地關心了一下蘇遲的病情。
他想起那天在校醫院,蘇遲對他的耐心,他給他拿腳架,怕他哭,還給他草莓牛奶喝。
想着想着就沒那麽怕他了,他其實一點也不像表面那麽冷淡。
聞末隔着薄薄一層白t望着他的小腹,鼓起勇氣小聲問:“手術順利嗎?傷口還疼嗎?”
蘇遲有點意外,意外聞末這麽社恐害羞,還會主動跟他搭話,因此多看了他一眼。
聞末垂着眉眼,睫毛很長,睫毛尖尖一眨一眨的,像小扇子一樣。
小扇子扇起的風撩到了他身上,蘇遲莫名覺得傷口有點癢。
蘇遲淡淡“嗯”了聲:“挺順利的。現在沒什麽感覺了。”
禮尚往來,蘇遲也問了問聞末的腿恢複得怎麽樣。
聞末直接撩起褲腿給他看。
豆腐似的腿,又白又細,蘇遲禮貌地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甚至沒看清傷口。
交換完病情,聞末和他就沒什麽好聊的了,氣氛又陷入沉默,所幸,食堂很快就到了。
N大占地面積很大,有二十多個食堂,分布在校園裏不同地方,四五六、九食堂都離他很近,但九食堂聞末不常來,這裏入駐了很多從校外引進的餐館,還有麥當勞、星巴克什麽的。
顧則看上去不像愛吃學校食堂飯菜的人,所以聞末一路跟他同路到九食堂,也不覺得奇怪。
聞末用微信跟謝緋說了聲他到了。
聞末會到九食堂來,是因為謝緋說今天是寝室聚餐,要把他介紹給兩位新室友。
聞末第一次來九食堂,找了一會兒才找到謝緋說的那家火鍋店,把謝緋發給他的桌號告訴服務員,服務員領着他走到大廳最幽靜的一處桌子。
除了謝緋,另外兩位室友也到了,背對着他坐着,茂密的綠植擋住了他們的背影。
可輪廓也依稀讓人覺得有點眼熟。
謝緋站起來,笑着推了下眼鏡,溫聲道:“末末,我來介紹一下。”
“顧則、蘇遲。”
謝緋望向對面兩位散漫的大少爺,溫和的笑容下替聞末藏着一絲淡淡的緊張。
“這是聞末,未來三年和我們同吃同住、朝夕相處的新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