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
第 69 章
或許是奇妙的血緣作用,安知鹿莫名其妙地覺得安知行似乎有些遲疑的失落。
看慣了安知行冷靜自持意氣風發的樣子,見他忽然這麽落寞,居然心裏莫名有些酸軟。
随着茶水沸騰着的鼓騰聲響,檸檬紅茶的甘香在不算寬大的包間裏蔓延,算作自然清新的熏香。
安知鹿輕輕咳了一聲,拿起公筷,夾了一塊自己面前的烤魚進了他碗裏,頂着他錯愕擡頭的視線,強撐着平常的表情,略有些粗聲粗氣地輕哼了一聲,把面前的茶杯往對面那邊推了推:“我有點渴。”
沒有指名道姓,但指的是誰已經很明顯,路肆無聲地彎唇笑了下,沒有動作,看了眼顯然有些怔愣的安知行。
幸好安知行還算不上是木頭,面上一如既往地平靜,就連倒水的手也很平穩,水流勻速平穩地慢慢注入杯子裏,及至七分滿。
克制謹慎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連一點水珠都沒有濺出來。
安知鹿眼睜睜看着他一臉嚴肅的嚴陣以待,有些無奈:“安知行,你別那麽緊張。”
果茶甘甜,還挺好喝的,安知鹿又啜飲一口,才繼續開口:“我其實也不需要你來讨好或者彌補我。”
安知行捏着筷子的手一頓,剛夾起的那塊魚肉又掉回了碗裏,安知鹿知道他是又誤會了。
雖然習慣了他對于這一方面的遲鈍,但還是有些無語地輕嘆:“我的意思是,我對于我現在擁有的很滿足了,所以你們的歉疚什麽的,對于我來說并不算很重要。”
“你如果說想要彌補什麽的,不僅是給你自己找不好受,我其實也會覺得有些困擾的。”
安知鹿曾經想象過,當她不在乎時他們會後惠、會想要彌補,那時的她以為她會開心,可實際上,當她真的不在乎了,居然也并沒有什麽情緒。
安知行握緊了手裏的筷子。
他知道安知鹿說的确實是心裏話,她沒有在賭氣,甚至今天的見面她全程情緒都很平靜,沒有冷漠擠兌,也沒有熱情,平靜到甚至比不上平時他和同事一起去食堂吃飯。
Advertisement
心髒像被人捏住,不斷捏緊,酸澀地疼着,安知行不理解,忍着心髒疼,擡眼看向他的妹妹:“為什麽?”
“因為我讨厭以前那樣的我。”
安知鹿不忍心看他的表情,偏了偏頭,輕咳了一聲:“快吃飯吧,我們在桑陽吃過了才上的飛機,不太餓,你下午還要工作,得好好補充。”
此後的飯桌上,安知鹿進入了單方面的沉默,安知行不是個容易搭話的人,一頓飯在沉默見很快吃完。
安知行下午還要開會,為明天開始的封閉實驗做準備,只能送他們到上車,看見安知鹿垂着頭一直沒說話,車子一到,她沒多說些什麽就從他面前一掠而過,溜進了車子裏。
安知行眸子暗了暗,很快又掀起眼簾,看向身邊還杵着的人。
不管怎麽說,這頓飯的契機還是因為他,雖然安知行很不想承認,但他清楚,自己和安知鹿之間,路肆已經是最好的橋梁了。
安知行看着他的視線裏多少有些嫌棄,這種感覺很奇妙,雖然是嫌棄,但好像也并不算抗拒,沒再多說什麽:“旅途順利,起落平安。”
路肆雙手插兜,朝他颔首。
車門關緊,隔着漆黑的車窗,看不清裏面的任何一點情況,但安知行還是看着,面無表情地看着。
坐在車裏,隔着路肆和車窗,安知鹿看得清晰,見安知行的眉眼在寒風中不見顫動,心裏卻莫名有些別捏的酸澀。
車子微動,看見安知行就要轉身的動作,不知道哪裏來的沖動,安知鹿隔着路肆按下車窗——
“哥!”
車子緊急被路肆叫停,安知行擡眼看她,眼底露出怔松和錯愕,臉上還有未褪的落寞。
安知鹿心軟了一瞬,好像看見了曾經看着安知行離開的背影的那個自己,抿了抿唇,叫住了他,可是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按着路肆腿的手縮了縮,安知鹿有些想要退縮,積攢了那麽久的情緒臨門一腳竟有些猶豫了。
腰後覆上一道溫暖有力的力量——路肆輕輕伸手扶上了安知鹿的腰,垂眸看着她,眼簾輕扇:“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
安知鹿愣了下神,想起來剛接到安知行邀請吃午飯的那個晚上。
路肆說:無論她是什麽決定,安知行都不會怪她。
安知鹿的心神穩了穩,緊張和稍有些慌亂地情緒被他的手安撫下來。
有些東西錯過了很難再補回來,但好像未來也并不是不能再有所期待。
擡眼看向安知行的視線有些軟化:“……什麽時候解除封閉了,再一起吃個飯吧。”
“實驗順利,哥哥。”
說完,安知鹿沒再等安知行回應,匆匆按上車窗,“走吧師傅。”
路肆揉了揉她的頭,毛線帽的觸感柔軟乖順,随即牽緊安知鹿的手,放到了唇邊輕啄了一下:“鹿寶很勇敢。”
安知鹿順勢靠緊路肆的身邊,剛才的沖動情緒還沒平息下來,安知行錯愕的眼神好像還在她面前晃着。
當時她慌張地甚至沒敢再聽安知行的回應,只隐約在車窗徹底關進前,聽到了夾在冷風裏,他溫潤清冷的聲音——
“好。”
心髒亂跳着,在路肆的安撫下漸漸才冷靜下來,安知鹿抿緊唇,方才吃飯的時候安知行給她不斷續着果茶,導致她的唇這會兒還是喝多了水後的潤,唇齒間好像還殘留着橘子紅茶的清透甘甜。
安知鹿緩了緩心髒,半趴在路肆的肩頸出,視線錯開他的下颌線,看着窗外飛快跑走的街景,忽然開口,猶豫又遲疑:“哥哥……你覺得,安知行他……”
“是什麽意思?”
路肆輕笑了下,當安知鹿問出這個問題時,其實她已經有了答案:“安知行他好像在學着去關心你,只是有些笨拙。”
說着,他蹭了蹭安知鹿的頭:“寶寶很聰明,相信自己的感覺就好。”
安知鹿想起那天晚上路肆問她的問題,當時她思緒混亂,沒能回答出來,但現在她終于有了答案,把路肆的手抓緊手裏,捏緊又放開,玩着游戲一樣。
過了一會,不平靜的思緒漸漸被她理清,安知鹿才開口說話,十指交扣,抓緊他的手。
“我不生他的氣,我知道他的才華和夢想,他的能力注定是他站在頂尖上的,是要給國家甚至這個世界都産生巨大影響的,所以我從小就知道他能分給我的視線注定會很少。”
“可是我會失落,因為以前的他連能分出來的視線的十分之一都不願意給我。”
“以前的他讓我覺得,在他眼裏,作為妹妹、作為一個平庸的妹妹的我,連讓他多看一眼的價值都沒有。”
“不過現在……”
安知鹿扭頭看向路肆,眼睛裏亮晶晶的,滿含信賴和驕傲,像是昂首挺胸的小孔雀:“我知道我自己本身就很棒,我給你,給很多人都帶去了快樂。”
“我有我的價值,不需要他們認可和承認。”
說完,安知鹿頓了頓,補了句:“當然,除了你,你是例外。”
*
落地的時候恰好是當地的晚上,将近晚上12點,去路肆的朋友在妻子離開後搬去了妻子的家鄉,從機場過去還需要坐一個小時的火車。
路肆沒有讓旅程太匆忙,在市區訂了一個晚上的酒店,準備第二天再坐火車往朋友那邊去,那邊有些偏僻,每天一班早晚來回的火車是最便捷的交通。
安知鹿全程聽安排,直到到了酒店一下子癱坐在了寬大柔軟的沙發椅上,抱着在機場落地時買的熱茶,悠閑地半躺下來,看着還在忙前忙後的路肆。
男人進了房間,只有空換了個鞋子和脫掉了外套,就開始整理着他們這趟的行李。
他們帶的行李算不上太多,但大部分去朋友家拜訪時沒有必要帶上,只準備拜托酒店幫忙寄送到杜城那邊。
房間裏的燈光很柔和,脫掉了外套,路肆就穿這件羊絨高領毛衣,明明将他的身體完全過柱了,但略微貼身的版型,還是将他的身材展露無疑,另顯一種克制禁欲的誘惑感。
安知鹿喝了口暖呼呼的熱茶,忽然想起來路肆剛回到桑陽時,酒吧那次相見,他也是相似的穿搭。
明明當時環境昏暗,但還是一眼把她迷得主動上去搭讪了。
嗯,這麽好看又貼心的男人是她的!是她安知鹿的!
忽然笑了下,滿足感油然而生。
想了想,放下手裏的果茶起身走了過去,從背後趴在了路肆背上,雙手圈住了他的脖頸:“明天的火車是幾點的啊?”
“明天早上十點,我們可以九點起床,酒店會早餐上來,吃完了在去火車站,多餘的行李我明天拜托酒店寄過去杜城那邊,所以我們只用留下幾天的衣物就好。”
安知鹿了然地點點頭,見路肆手裏的行李收拾玩,也不松手:“你還沒告訴我你去找他幹嘛呢?你們有什麽約定啊?”
她只知道他口裏的朋友的妻子已經離開了,而他們這次要去拜訪的,應該就是當時在魯哈市看日照金山的時候跟路肆聊天的那位朋友。
路肆哪裏還不知道這姑娘又在暗戳戳地粘起人了,沒拒絕安知鹿的親昵,一把将她背了起來,還不忘颠一下。
“确切地說,跟我約定的朋友和我們要去見的朋友是兩個人。”
“我們要去見的人,叫漢斯,但是跟我約定的人,其實是他的已經離開了的妻子,瑪麗喬。”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