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你就不覺得這種安排,有問題嗎?”
見着對面人似乎并不理解的無動于衷,安知鹿一下子洩了氣,失望地開口:“算了,你不會覺得的,你永遠也不會懂得。”
“你跟他們一樣,永遠的目标至上,結果至上。”
“以為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你們的之前那個控制中,都必須在你們的掌控裏。”
女孩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眶泛起微紅,心裏憋着氣瞪着對面沉默不語的人。
她很委屈。
路肆扶在膝上的手蜷了又蜷,心尖翻着心疼,終于才大着膽子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當着安知行的目光,輕松笑着開口:“乖,不難過,慢慢跟知行哥說,說不明白也沒關系,相思哥哥也是哥哥,也是家人。”
從今往後,他會永遠陪着她。
安知鹿怔了一下,心底劃過一股暖流,激動的情緒也稍稍平複下,沒有去反駁他的話。
任由手被他自然地牽起,□□燥溫熱的掌心包裹,無端生出些久違的歸屬感。
面對他們時總是容易失控,安知鹿嘆了口氣,理智回歸,有些無奈地心平氣和開口:“安知行,我是沒有你聰明,但我不是傻。”
“你那麽聰明,真的就不願意在感情上稍微分出點腦子來理解一下嗎?”
“你不能從不去了解我,還一直要求我按照你們的想法去度過我的人生,我是人,不是人偶。”
安知行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對面兩人緊緊相牽的手,皺了下眉,不太習慣地發問:“……知鹿,你這樣會開心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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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的妹妹該是一直不開心的,因為他,因為父母。
青年眉眼沉靜,與安知鹿有些三分相似的眉眼裏,依舊是冷淡自持的銳利,沒有被控訴後的生氣,但也沒有理解,只是試圖向她得到答案。
安知鹿感覺身邊坐着的人一直很是放松,直到這一刻才不着痕跡地僵硬了一瞬,似乎也很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安知鹿視線毫不閃避地與那道冷淡清醒對上,眸子清澈幹淨:“會。”
耳邊傳來一聲低沉微啞的輕笑,似乎聽到這樣的回答滿足愉悅極了,就連手都被他把玩似的捏了捏。
安知鹿有些臉熱地不敢看身旁的人,不用看都能知道那人肯定又在強壓嘴角。
算了,路肆比安知行小個半歲,就哄哄他吧。
心情算是徹底放松了下來,對安知行的态度也轉好:“哥哥,原生家庭我們都選擇不了,但我很滿意我給我自己選的家人。”
對上那雙沒有什麽情緒的眸子,安知鹿不甘示弱地坦誠直視,她不強求安知行能理解,但她不會放棄表達的機會。
安知行試圖去理解,沉默了片刻,眉目不動:“知鹿,我還是不明白人為什麽需要從他人身上獲得情感的滿足。”
“但如果這樣你覺得和……路肆在一起會更開心些,我會去和爸媽溝通。”
看着面前兩人的融洽和和諧,安知行毫不客氣地說出江悅在電話裏說過的擔憂:“知鹿,我不幹涉你的想法,但作為哥哥,我有必要做出一定風險提醒。”
“他的家庭和他個人,又真的合适你嗎?”
看向安知鹿身邊鮮少開口的男人,抿唇補充道:“路肆,我是安知鹿的哥哥,這一點你改變不了。”
被突然點名的路肆怔愣一瞬,很快綻開笑意,将手裏握着的小手圈得更緊,牢牢地包住:“當然,知行哥,你也是我哥哥,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
“無論知鹿的想法會怎麽變化,我都不會再離開了。”
他從來沒想剝離她的小鹿對家庭依然有着的留戀,他對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明确,從始至終只是跟着安知鹿的守護者而已。
他的公主居于高塔之上,而他尊重她的一切選擇。
安知行臉上的表情難得地崩壞了一下,顯然被路肆這一手好茶給惡心了一下——他說了他讨厭這個人。
擡眼看了一眼手表,他訂了晚上回首都的航班,“……話我帶到了,爸媽那邊我會溝通的,我先走了。”
安知行沒讓他們送,他覺得這種行為沒有實施的必要,安知鹿也就不強求。
身形颀長的男人轉身離開,一如他來時那麽安靜沉默,甚至于……有些孤獨。
安知鹿心念一動,輕聲開口,聲音裏有些別扭,“……新年快樂,哥哥。”
明知他不可能知道什麽會孤獨,但,看見了就是覺得別扭。
安知行聽見了身後的聲音,轉身凝眉:“知鹿,你剛剛說什麽?”
“……沒什麽。”
女孩側目,跟在她身後的男人也不說話,眸子裏只有那別扭的女孩,他們之間顯然很是親昵信賴。
安知行忽然察覺到自己笑了下。
“新年快樂。”
“妹妹。”
目送安知行的身影消失,安知鹿有些遲鈍地看向那個懶散沒個正形到身後好像都有條大尾巴甩啊甩的男人:“诶,安知行他剛剛,是笑了一下嗎?”
自方才安知鹿對着安知行說完那些話,路肆的目光就一直在女孩身上移轉不開,哪裏知道他那位感情遲鈍的大舅哥的嘴角有沒有提升那麽幾個像素點,“嗯?是嗎?”
安知鹿忍無可忍,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這位叫做路肆的家人。”
“手牽得舒服嗎?”
仰仗着平時給娃娃拉筋噴灰練出來的臂力,安知鹿暗暗地跟牽着自己的那只手抗衡着。
路肆好像沒聽見安知鹿話語裏的危險,居然還敢明目張膽地捏了捏才不情不願地放手:“我老婆的手牽得當然舒服。”
安知鹿腦子突突地跳了下:“……難怪安知行這麽自然地就不叫你常相思了,這性子完全就是兩個人,本來就沒見幾次,你叫什麽他估計都不會不習慣。”
以前那個安安靜靜的破碎小狗多有意思啊。
路肆垂眸女孩的吐槽,女孩臉蛋微鼓着嘟囔着,像一團粉白的面團,如同她的心一樣軟。
她的怨怪和失望向來分明,從來只針對江悅和安鳴德的不作為,對于安知行、對于他,總是心軟。
笑了下,忽然開口:“……鹿鹿,你不問我嗎?”
“問你什麽?”安知鹿臉上有些詫異,不解地看着他。
客廳的燈光被他恰好遮住,背着光,路肆的眉眼似乎有些陰霾,是罕見的忐忑表情。
他似乎很在意自己對她有所隐瞞。
安知鹿想了想,掂了下腳,擡手摸了摸男人垂下的頭,“這應該是你的隐私啊,我為什麽要去窺探?而且你如果覺得有必要對我說的話,你自然會跟我說。”
微硬的頭發刺撓在掌心,微微發癢,卻讓人有些上頭,像安慰狗狗一樣。
安知鹿借着說話狠狠過了一把瘾,滿足了才見好就收手,“而且,你剛回來時,我想知道的、需要知道的已經清楚了。”
路肆垂眸看着她,眼底的眸色漆黑如墨,再開口時喉嚨有些晦澀:“……我知道了。”
他的鹿鹿的意思是,其餘沒有問的,無關乎她,她也沒有必要去知道、去在乎。
安知鹿奇怪地看了眼面前忽然好像碎掉了的人,為難地皺了皺眉,毫不客氣地上手,“你又想到哪兒去了?”
“怎麽年紀越大脾氣也越大了。”
還得要她來哄,不哄又看着心虛,明明她也沒做什麽啊。
路肆背脊一僵,就連臉上的破碎凄涼都凝滞了一瞬,咳了一聲,一邊哭笑不得一邊擔憂,不滿地提醒着,“我也就才28歲,還算不上年紀大吧。”
男人邊說着,邊傾身彎腰,眉眼湊在安知鹿眼前,微微皺起,“我看起來真的很老嗎?我不好看了嗎?”
“之前在酒吧裏,小鹿妹妹很喜歡的,她現在這麽快就不喜歡了嗎?”
安知鹿哪裏看不見路肆眉眼彎彎,眼尾的鈎子都快甩到她臉上來了!
真當她瞎,看不出他是故意的嗎?!
她甜甜地笑了下,也不閃躲眼前不過二十厘米左右的臉,“阿思哥哥,你知道的,女孩子的心思總是多變的。”
“尤其是我這種年輕貌美又有趣的女孩子,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
話剛說完,就看見路肆眼睛驚奇地微微睜大,旋即輕笑出聲,好聽的笑音從胸腔裏悶出來,低啞溫柔地摩挲着聽者的耳畔。
安知鹿臉側一下就燒了起來。
*
“知行少爺,回家還是……?”
明叔從後視鏡裏看了眼自上車後沒有說過話的安知行,輕聲地開口提醒着。
為安家工作二十餘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天生聰慧冷靜的少爺臉上出現這種類似困惑的神情。
安知行回神,垂眸斂眉掩去眼底的神色,淡聲開口:“去機場吧。”
手指交握在膝蓋上,安知行回想起安知鹿的屋子裏處處可見的溫馨,以及她和他那位不知真假的妹夫之間親密又隐隐含着距離的氛圍。
跟他昨晚回到空蕩安靜的家裏截然不同。
凝眉思索了片刻。
安知行撥通了電話,淡聲開口:“媽,我去見過知鹿和路肆了。”
車子開得一路平穩,明叔臉上一片嚴肅,注意力卻悄悄分了一塊到後邊少爺和太太的電話上。
“……媽媽,知鹿她現在過得也很好,您的擔憂似乎有些多慮。”
電話那頭似乎不知道說了什麽,安知行沉默了很長一段空白,沉默到明叔差點以為對面已經挂斷了電話。
安知行回想起那間光是坐在裏面就已經覺得難得放松的房子,還有那雙原本屬于他的居家鞋子。
“媽媽,或許那才是知鹿想要過的生活,您與她之間沒有存在對錯,只是您沒有嘗試去理解過她。”
“……我沒有責怪您的意味,我無權對您和爸爸的行為做出評判。”
安知行擰着眉向江悅解釋着,“我只是覺得,您以為的對知鹿好的想法似乎并不為她所接受,而在我看來,知鹿無須為未來所擔憂。”
安知行回想起他在門口玄關處看見的那個笑容可掬的陶瓷擺件,就以他并不了解的認識裏,那個擺件算得上精致可愛。
“知鹿她,只是沒有選擇您為她設想的人生道路,但并不意味着她的人生就該是失敗的。”
電話很快被挂斷,安知行神色不變地收起手機,一向端正挺直的背脊難得地松了松,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起來。
他們似乎聊得并不愉快。
明叔默默地收回注意力,一臉端正嚴肅。
車子到了機場,安知行打開車門,擡腿邁出車門,動作間不經意地停頓了一下。
“……明叔,新年快樂。”
明叔肅正的眉間怔忪了一下,回過神時,那清瘦颀長的身影已經走遠。
白色風衣的衣角在翻飛了一下,在這會兒大多是一家人出行的周圍裏,青年孤身一人的背影有些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