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捉蟲)
第 11 章(捉蟲)
那道嚴厲冷淡的聲音帶着怒氣地挂了電話。
安知鹿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癱坐在椅子上半天沒有動彈。
江悅只扔下一句‘後天中午會趕回來’的話,安知鹿凝眉,揣測着後天中午可能會出現的情景。
電話裏江悅怒不可遏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但哪怕是這樣,她依舊還是能迅速冷靜下來。
在繁忙的工作裏,只願意為她提前半天。
地下車庫裏沒有人活動的聲響,只能隐約聽見外面冷風吹進來的呼呼聲。
莫名有些瘆人。
安知鹿忽然打了個冷顫,扶在車門的手突然就不敢動彈了。
沒事的,建國之後不許成精,風聲而已,她才不會害怕。
一邊安慰着自己,一邊鼓起勇氣,終于敢推開車門──
“安知鹿。”
身後忽然有人喊了安知鹿的名字,被驟然加劇的風聲吹得有些變調。
安知鹿渾身的毛孔瞬間炸開。
寒意侵襲全身,心髒被驚恐捏住,整個人僵住不敢動作。
“別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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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被覆上熟悉的溫度,路肆低沉溫柔的聲音落在耳邊。
安知鹿愣愣地眨眨眼,心髒終于落回了肚子裏。
轉身就是一頓猛錘,“你要吓死我啊!!吓死人了啊!”
“混蛋!”
路肆只把東西拎回了家裏,再回來時,等到安知鹿似乎打完電話才出來,卻沒想到會吓到她。
女孩聲音裏還有着一點顫抖,路肆愣了兩秒,手猶豫了幾下,還是輕輕把手放到了安知鹿的背後輕拍着。
嘴裏笑了下,低垂的黑眸裏斂着不被察覺的溫柔,“這麽多年,怎麽膽子還是沒長過啊?怕什麽。”
“我能真把你一個人扔這車庫裏麽。”
安知鹿沒抗拒他的安撫,埋頭在他身前,格外貪戀着此刻的溫暖,捂出來的聲音裏依稀帶着點鼻音,“閉嘴,你又管不着。”
路肆順着安知鹿賭氣一般的話,耐心地一下一下輕輕拍着,按着從前每次女孩難過時的節奏。
将漏進車庫裏的風阻擋在身後,“好好好,我不管,我哪敢管大小姐的事啊。”
“不怕不怕啊,沒什麽好怕的。”
風聲依舊嗚嗚地叫着,卻不再有那麽蕭瑟陰森。
安知鹿耳邊只剩下他含着笑意的嗓音。
聲音低啞溫柔,給予了人無限的安全感。
就好像……迷茫的孤舟終于回到了避風港。
好溫暖。
“……阿思哥哥,我想回家,這裏好冷。”
安知鹿這樣說着,環住路肆腰身的手卻一動不動。
她知道自己應該先放手,但就是不想松手。
抱着的男人動了動,安知鹿下意識緊抓住路肆背後的衣服,溫熱的身體和布料柔軟的觸感一下讓她回身,很快就理智地想要松開。
“唔!”
視野忽然升高,眼前的一片黑成了路肆身後一排過去停放整齊的車。
二十四歲,她居然還被像抱小孩一樣被起來了?!
路肆擡手把安知鹿的頭在按在自己肩上,“知道了,勉為其難讓你繼續抱抱。”
掂量了一下懷裏的重量,略略皺眉,平時飯吃到哪去了都?
“護送我們安大小姐回家。”
安知鹿被那兩下颠吓得趕緊摟住了男人溫熱的脖頸。
冷冽如雪山的氣息一下侵襲所有的嗅覺,隐約中夾雜着焚香和冷杉的氣味,像雪山小屋裏燃燒着的溫暖壁爐。
安知鹿悄悄彎了彎眼睛。
找到了。
曾經那個叫常相思的少年的痕跡。
相較于少年的沉默寡言,陰郁內斂地像跟在她身後毫不起眼的影子,成年後名為路肆的他,渾身透着符合年齡和閱歷的成熟,擺脫了陰郁的負擔,恣意而不輕浮。
但還是被她找到了。
每一個他,對她依舊是同樣的。
安知鹿沒有被他一起丢開,這樣就足夠了。
客廳裏路肆離開時的燈沒有關上,沒有打開全屋的燈光,柔柔地灑落在地磚上泛着如霧一樣的柔光。
荔枝難得沒有纏上來,繞着被路肆匆忙放在地上的大袋扒拉着,找着看鏟屎官打獵帶回來的獵物裏自己的口糧。
安知鹿進了電梯後,理智才跟着明亮的光線回歸,裝死裝了一路,直到路肆站定在玄關處。
“……”
好了,現在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讓他把自己放下來了。
路肆視線微垂,看見安知鹿染上紅暈的耳垂,胸腔裏悶笑了一聲,“睡着了?要回房間還是留在客廳?”
“……沒睡着。”
安知鹿悶悶地開口,動了動腿,潔白的小皮鞋在半空晃了晃,“我想回房間了。”
“得嘞,送我們安大小姐起程回寝宮。”路肆笑了下,也不戳破安知鹿這會兒擺爛的羞惱躺屍,替她脫了鞋就往她房間走。
安知鹿的耳朵快燒起來了,腳剛碰到地面,轉身扭開房門就要遛。
客廳的光剛漏進一條縫進房間裏,身後伸出一只手——
啪。
房門又關上了。
安知鹿無暇顧及被半道關上的門,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身後的溫度上。
溫暖的氣息把她包裹住。
路肆的身影擋住了客廳明亮的光線,身影在門前投下足以覆蓋安知鹿的影子。
“鹿鹿,我已經被你拉進你的生活裏了,就別再想把我推開,你的事情都與我有關。”
“我不勉強你,你可以慢慢習慣。”
路肆伏在安知鹿耳邊說着話,安知鹿後頸處的軟肉莫名泛着陣陣瘙癢。
心跳擂鼓,猶如被猛獸叼住了弱點一樣。
路肆說完,不再為難渾身僵住的安知鹿,瞥見她黑發間露出來的耳垂紅得像要滴血,滿意地彎了彎眼。
“晚安,老婆。”
說完,親自把房門推開,在安知鹿鹿慌亂逃進房間關上門前,熟練地撈起腳邊想要趁亂混進安知鹿房間的荔枝。
随意地順了兩下毛,懷裏的貓壓起飛機耳,氣成了小海豹模樣,不滿地喵喵叫着。
“不許吵,那是我老婆,你着什麽急。”路肆的聲音裏藏不住有些得意和愉快。
荔枝:“……”
氣急,沒伸出爪子地狠撓了他一把,腰一轉就跳下地不知道遛去了哪個犄角旮旯裏。
房間裏的安知鹿正趴在房門上,等外面的動靜漸漸消失才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伸手摸上臉,還沒有消下去的熱還在臉上,胡亂地揉了好幾下才長嘆一口氣,腦子快要亂成了一團漿糊。
怎麽感覺……這人有點居心不良?雖然自己也心思不純,但感覺他比自己還樂在其中?
*
江悅如她說的,聚會當天中午就準時地給安知鹿打了個電話。
見面的地點約在了路肆小區附近的咖啡廳。
安知鹿到時,江悅難得地沒在工作,凝眉看着窗外,噙着咖啡沉思着。
她一身白西裝,眉梢銳利,一副利落又精明強勢的模樣。
身後跟着她的随行助理薛雨,像是剛從談判桌上下來一般。
薛雨也是一身黑色小西裝,鼻梁上架着副無框的方形眼鏡,氣質幹練,哪怕跟在江悅身後,也難以讓人忽視。
安知鹿坐在她對面,“媽媽,薛雨姐。”
江悅沒有回頭,倒是薛雨難得地朝她彎了彎唇。
“路肆沒有跟你一起來?”江悅質疑的語氣裏聽不出來那天晚上的親切,顯然對他有些不滿。
服務生走過來問着安知鹿的需求,安知鹿只要了一杯溫水。
水稍燙,氤氲着水汽,熏化她眉眼間從外面帶進來的冷氣。
安知鹿垂眸看着杯延氤氲着的水汽,眸子裏看不清神色,“您只說讓我來。”
這是她和江悅之間的拉扯,安知鹿不想讓路肆因為自己而遭遇他本不該承受的惡意。
江悅撇頭看向窗外,從那晚安知鹿突然跟自己說她與路肆結婚了,江悅閑暇裏一直想不通,這倆人是怎麽湊到一起去的?
想到最後,她唯有一個結論——
“安知鹿,你是在故意氣我嗎?為了忤逆我,不惜用自己作籌碼?”
江悅話裏有着濃濃的不解和失望,她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是這種沖動上頭變不會思考的蠢貨,“媽媽給你選中的人有什麽不好?張淩韋雖說長得是沒路肆好看,但人有能力啊。”
“他路肆今年都快三十歲了,除了抱着他那照相機之外一無所成,你難道要跟一個只會依靠家裏名聲和母親遺産的人過一輩子?”
盯着江悅尖銳的視線,安知鹿覺得江悅在不斷遠離着自己,她也想不通,“媽媽,你評判一個人的成就,就這麽……直白且盲目嗎?”
“路肆是沒有繼承路阿姨的事業,因為他有自己的人生和追求,他也有自己的事業,他在他選擇的那條路上熠熠生輝!”
安知鹿看着江悅無所觸動的臉,铿锵的聲音逐漸無力,“媽媽,你總是這樣,用你自己那套價值觀來評判我們。”
“不是所有的有價值都在你所以為的裏面的。”
“路肆是這樣,我的也是這樣,在你眼裏,我就該是個擺放在櫃子最角落的人偶,只在你有需要的時候被推出去。”
江悅心裏發堵,語氣卻更加尖銳,“可事實就是,你按你自己的想法生活了,結果還活得稀裏糊塗!就你現在天天捏着的那些泥巴,你到現在也沒有一份讓我足夠滿意的成績。”
“如果你想不讓我操心你,你就該像你哥哥一樣,少讓我操點心。”
安知鹿深知跟江悅之間溝通不了,沉默了下來。
氣氛一下子凝固,比窗外路邊壓着的雪層還要更冷凝。
薛雨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她是十分不想存在于老板的家庭矛盾裏,只是在這種情況下,這個背景板是不能再當下去了。
适時出口,臉上面含恰到好處的笑融化這僵硬的氣氛,提醒道:“悅姐,您不是說想跟鹿鹿再聊一下今晚的安排嗎?”
江悅臉色緩和了些,順着這個臺階轉了個話題,“你去我車上把那兩個盒子拿過來。”
薛雨:“……”笑容頓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