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中毒
第37章 第 37 章 中毒
周遭有搏殺過的痕跡。
樹木之上的劍痕深而狠厲, 地上落了不知是誰的血跡,蜿蜒曲折的沒入森林的更深處。
沿着血跡又走數十米,這便看見一具身穿黑衣的屍體被?吊死?在一棵三人環抱的大樹樹枝上。
時钊寒微微駐足, 擡頭看去, 那名影子未蒙其?面, 而吊死?他的繩索正是他的蛇骨鞭。
尖利的蛇骨盡數沒入他的脖子,幾乎要将其?折斷,而大量的鮮血順着軀幹流淌到了地面, 彙聚成一個不小的血泊。
屍體的死?相尤為慘烈,幾乎不難猜出他被?吊在此?處, 臨死?之前激烈的掙紮過。
但越是掙紮,蛇骨刺入的越深,只能在其?上慢慢等死?。
時钊寒收回目光,臉上未有神情,身後有風晃動了樹葉,發出些許聲?響。
時钊寒并未回頭,直至劍尖抵住了他的腰身。
他才輕聲?喚一句:
“阿鶴。”
身後之人雖沒應, 卻拿開了抵在後腰上的劍。
“你怎麽知道是我。”響起的聲?音嘶啞難聽。
時钊寒轉過身來, 這才看見蕭河發白?的臉,以及脖子上那觸目驚心?的血痕。
被?蛇骨鞭狠狠勒過之後,本?就白?皙的脖頸上留下一圈發紫發黑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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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傷的不重,但只要再勒深哪怕半寸, 站在此?處與他說話?的人就不是蕭河了。
時钊寒目光沉沉的落在那處傷痕上,心?髒止不住的收緊。
蕭河見他臉色不對, 只能開口道:
“此?人擅于模仿他人的聲?音,以此?誘敵。”
“纏鬥之中被?其?算計,我也?趁機挑斷了他的手筋, 只是看着吓人,其?實傷的不重。”
時钊寒擡頭看他,淺淡的眼眸浮有情緒。
“不重?聲?音都變了也?說不重?”
蕭河面露些許尴尬,掩飾道:
“你是怎麽找到這來的?其?他人呢,怎麽只有你一個?”
時钊寒并未回答,而是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遞給了蕭河。
“先穿上,離開再說。”
蕭河的衣服早在打鬥之中被?挑破,山上陰冷,呆的時間長了,他的小臉被?凍的幾乎沒有血色。
蕭河愣了一下,還是道了一聲?謝後伸手接過。
時钊寒的外衣上有股很?淡的幽香,其?上的體溫尚未散去,蕭河穿上才覺得緩和了一些。
離開此?處後,時钊寒才開口道:
“白?霧之中,我與他們走散,這一路上除了殺了幾個刺客之外,也?并未見到其?他人。”
“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蕭河皺眉。
時钊寒看向他,猶豫了片刻才道:
“北境有一種奇香,名為不離,塗抹此?香,雖遠能尋。”
聽到這,蕭河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他便明白?過來。
他在淩天都不曾與時钊寒有過正面交集,也?就不可能讓其?有機會在他的身上留有香粉。
除非,他早在海淵叼來的花枝上就已經動了手腳。
想通這一點,蕭河很?難再沉住氣。
“時钊寒,你算計于我?”
“這些刺客,是你一早就預料到的,還是你本?就要借刀殺人,另有圖謀?”
面對質疑,時钊寒微微皺起眉。
“你覺得我是在算計你?”
“在這世上,即便我會害任何人,都未曾想過要害你。”
“你亦知道儲君未立,溫魏相争,身為皇嗣,我只怕因此?而牽連到你,有所預料而設防,你卻…..”
“覺得我算計于你?”
時钊寒神情黯淡,眼眸閃過一絲受傷。
這番話?說完,蕭河唯有沉默。
也?許,是他真的錯怪了他。
他們于白?霧中走失,倘若無人來尋帶他走出去,過不了多久他只會凍死?在這荒山之中。
蕭河自然期盼着有人能來,但令他沒想到的是,來找他的人不是思銘,也?不是高子瞻,而是時钊寒。
只要是時钊寒,他就不得不多想。
他想起十三歲那年?于虎頭山上走失的那一夜,也?是迷失在了一片望不見盡頭的森林。
寒冷、饑餓,甚至有野獸追尋着氣味而來,與如今的處境沒什麽不同?。
他盼望着姜淮從天而降,但冒着風雪趕來的人是時钊寒。
自此?,他眼中再也?容不下旁人,心?甘情願的鑽入圈套之中,被?冷漠、被?利用?,直至戰死?沙場,對他又何曾有過恨。
可如今,他不再相信時钊寒,也?更不會相信他所說的喜歡與愛。
無論時钊寒再怎麽做,現在的蕭河只能感受到無盡的恐慌與擔憂。
他不得不去想,這是否會是一場利用?,又或是新的博取憐憫的戲碼。
他只能想起上一世,父母兄弟的慘死?,想起時钊寒利用蕭家時那淡漠的眉眼。
蕭河的沉默,無疑是一拳重擊,狠狠的砸在了時钊寒的臉上,砸的他有幾分眩暈。
他看着蕭河,即便是久覆其?上的面具,也?終于開始出現破裂的細紋。
“你…..你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利用?蕭家的權勢,對嗎?”
蕭河并未否認,他垂下眼眸,聲?音平靜:
“你本?可以不用?做這些。”
時钊寒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我要怎麽做,你才能信我。”
蕭河沒有停留,向前走去。
“覆水難收,你我都該往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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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樹木高聳,遮天蔽日,看不見太陽,也?就難以分辨時辰。
直至走到一處溪流邊上,兩人才暫且停下歇息。
時钊寒用?幹淨的樹葉在溪邊舀起一些水,淺嘗一口,并無異味,甚至有些甘甜。
待到确定沒有問題,才舀的多些遞至蕭河的唇邊。
蕭河就着他的手勉強喝了一點,溪水很?涼,他們卻只能以此?充饑。
這片森林生長的喬木大多詭異,所結的果子根莖都有劇毒,不能食用?。
兩人所坐的地方,也?都提前撒過驅蟲的藥粉,隔着衣物才坐下。
“你可知此?次埋伏我們的刺客,受何人指使?”
蕭河靠坐在樹幹上閉目養神,因脖子上的勒傷傷及喉嚨,說話?頗為吃力。
他心?中有所想法,卻并沒有直說,只是問起時钊寒來。
“溫家、高家、天武帝,都有可能動手。”
時钊寒垂着眼眸,神色淡然,将自己的衣袍撕下一長條。
蕭河對他的這個回答有些詫異,睜開了眼。
這才看到時钊寒将身上帶着的唯一一瓶創傷藥,塗抹在了布條之上。
“高家和天武帝,又有什麽理由對我們動手?”
時钊寒不急于回答,他把上好藥的布條遞至蕭河的跟前。
蕭河沉默了片刻,還是伸手接了過去。
他将布條纏在傷口上,但手上的動作卻并不怎麽利索。
時钊寒一直看着他,蕭河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剛想說些什麽,卻見時钊寒忽然站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蕭河心?裏?一驚,下意識要拒絕,時钊寒卻只是停在了恰好的距離。
他怎能感受不到蕭河本?能的抗拒與不喜歡,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勉強蕭河,只是把藥塗在布條之上。
但即便如此?,蕭河對他的防備之心?仍舊如此?之重。
重到他與他之間,永遠存有一層看不着摸不着的隔閡。
“你右手受傷,為什麽不說?”
時钊寒緊蹙眉頭,盡量控制自己不要去做蕭河不喜歡的事情,哪怕他有多難過。
蕭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與那名影子打鬥之中,那是徒手抓蛇骨鞭而留下的豁口。
他自己有做簡單的包紮,已經不流血了。
“只是受傷,已經不流血了,有什麽要緊。”
蕭河不明白?時钊寒此?時此?刻的關心?與緊張,也?很?難分辨真假。
他只是問道:
“從前我如何,你也?未曾關心?過,怎麽如今倒是變了模樣。”
時钊寒被?問的啞口無言,只能慢慢坐了回去。
“關于你的一切,我都想重新來過,可惜….我已經沒有再次來過的機會了。”
沒有任何人能無限得到悔過的機會,更何況他已經得到過一次。
聽到此?話?,蕭河不知為何心?裏?泛起些許漣漪,不免想到自己的經歷,有些出神。
“如今你我現在,保持原狀也?許…….”
就在這時,時钊寒突然出聲?,喚了他一聲?名字。
蕭河一愣,下意識與他對視。
只見時钊寒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目光落在他左肩之上的某處,呼吸都放輕了很?多。
“阿鶴,不要動。”
蕭河眨眨眼,幾乎屏住呼吸,身子一動不動。
他的後脖頸上爬過冰冷滑膩的東西,耳邊是蛇吐出的陰冷嘶嘶聲?。
即便撒了藥粉,仍舊蓋不住蕭河身上的血腥味,這才招來了毒蛇。
蕭河不知道時钊寒要怎麽做,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慢慢靠近。
當他意識到時钊寒竟然想要替他挨上這麽一口,想要動身時,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一聲?低沉的悶哼,時钊寒抽劍朝手上一揮。
那足足有兒童手臂粗細的長蛇斷成兩截,仍在地上掙紮扭曲。
再看那蛇身上的花紋,通體紅黑交錯,夾雜着星星點點的白?斑,倒三角蛇頭,蕭河竟分辨不出此?蛇的品種。
而時钊寒被?咬的那只手臂,從傷口處開始發紫發紅,蛇毒蔓延而上,将皮膚侵蝕成一片黑紫色。
“你瘋了!怎麽敢徒手去抓?”
蕭河快速從衣擺上撕下長布,抓起時钊寒的手,在蛇毒沒有蔓延開的地方緊緊勒住。
但這起到的效果甚微,一時之間,蕭河也?顧不上那麽多,抓起時钊寒的手,就要幫他把毒吸出來。
時钊寒卻掙紮着按住了他的唇,低聲?道:
“別,一個人中毒已經夠了,你再中毒我們肯定是活不成了。”
蕭河冷笑,“難道看着你毒發身亡,我就能活得成嗎?”
時钊寒是皇子,只要他還活着,白?袍祭祀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來尋。
可一旦時钊寒死?了,暫且不論天武帝如何定罪,在這深林之中他也?活不出三天,就會被?凍死?、餓死?。
聽到他說這話?,時钊寒微微蹙眉。
“我死?不了,你也?不會死?。”
蕭河此?刻根本?聽不進去太多,想罵他的心?都有了,冷聲?道:
“你說不死?就不死?嗎?都這個時候嘴硬還有什麽用??”
他的手臂已經漸漸失去知覺,但時钊寒仍舊不急不慢的說道:
“我身上流淌着時家的血脈,而時家的祖先曾經喝過大祭祀的血。”
這話?一出,蕭河瞪他瞪的更兇了。
“你編什麽故事,我是三歲小孩嗎?”
時钊寒啞然失笑,聲?音卻越來越虛弱下去。
“放心?…..我只是睡一會兒…..”
蕭河心?裏?咯噔一聲?,連忙伸手接住了他。
“時钊寒?”
“時钊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