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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番外(1) 錯位時空

第77章 番外(1) 錯位時空

阿德萊德這輩子第一次成功召喚出了時空魔法, 但它希望事情不會發展到?太糟糕的程度……

A.

塔爾再一次擡起眼睛仔細地瞧了瞧窗外,王城的夜色已經浸透了薄薄的帷幕,這個時間,埃德溫應該推門?進來, 解開那件浸透了冷意的厚外袍, 向他走來時眼中的淺灰色柔軟如輕飄飄的鵝絨。他們保持了下班後擁抱的好習慣。

但是今天有點太晚了, 熟悉的腳步聲還?沒有響起。

滾燙的熱茶在爐子裏嘶嘶地冒着乳白色的霧氣, 溫暖是一種氛圍,讓人待在裏面不想動彈。以?主教現在的實力,幾乎沒有任何存在能?對他造成威脅。不過?,惡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手指輕輕地觸碰到?那枚剔透溫潤的紅寶石,還?是下定決心去教廷看看是什麽?工作把埃德溫絆住了。

埃德溫一向是個非常有效率的領導者。

而且他給自己定的第一條規則就是不讓自己的神明等待。對于主教來說, 塔爾是在工作之上的第一優先?級,況且他作為黑暗神的主教,最重要?的職責就是侍奉他的神明。借着這個權力, 有着石榴紅色眼眸的神給他定了一堆規則。

比如晚上不能?熬夜工作,一年中至少有六個月的休假, 遇到?麻煩的訪客不要?客氣直接打?回?去……

在早些時候塔爾和埃德溫到?訪精靈族進行了一次“非正式訪問”,主要?是因為塔爾聽說精靈母樹深秋時的黃葉掉在地上會變成金子, 一定是一副美景,而埃德溫也覺得那景象聽起來有利可圖。大概待了兩個月,他們就折返回?王都打?算度過?這個冬天。

冬天在家裏度過?的感覺好極了。

塔爾推開門?, 王都毫不掩飾它的寒冷,方?才捂着熱水壺的雙手上結出了一層薄薄的冰霜,神明拂去細小的冰淩,朝外面純白色的世界踏出腳步。他之前可沒發現他這麽?戀家, 現在他只想趕緊把埃德溫接回?來,然後一起待在屋子裏看外面的雪花飄落。

在夜色下,千家萬戶都亮起了朦胧的燈光。

黑暗教廷坐落在王國的核心地段,那裏的燈光比其他地方?還?要?明亮,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斷有訪客出入其中,門?前接待衆人的是一個慈祥的老婦人,她?擡起模糊的老花眼,對着黑發赤眸的惡魔友善地笑了笑,有點驚訝地問他,

“您怎麽?來了,”

她?覺得自己或許說錯了話,“我的意思是,埃德溫大主教一個時辰前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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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清楚塔爾的真實身份,不過?這位褐色眼睛的老人或許是較為接近真相的一個。她?在黑暗教廷擔任看門?人,人們總認為這只是因為她?的丈夫或者兒子在這裏工作,直到?親眼看見?她?用刀割開入侵者的脖子。老人對塔爾說話時總是壓低了聲音,有時帶着敬畏。她?知道塔爾來這裏的目的只是為了埃德溫大主教。

惡魔果然有點意外地擡了擡眼睛,随即停住了往裏走的腳步。

埃德溫不在教廷,也沒有回?家,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征兆。神明罕見?地嚴肅起來,靈魂的感應在他的驅動下輕柔地嗡鳴着應和,至少确認了埃德溫完全處在安全的環境下,而且就在離這裏的不遠處。但是仔細探查,他此時此刻的靈魂卻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塔爾接着朝有感應的方?向走去。

周圍的人群越來越寥落,人們匆匆忙忙地在街上擦肩而過?,渴望回?到?明亮而溫暖的家。惡魔踩着薄薄的雪向前走,直到?附近安靜到?能?聽見?雪花摩擦着月光掉落的沙沙聲。他停住了腳步,在什麽?都還?沒有看到?的情況下。

前面是一個暗巷的轉角。

呼吸聲從擋住視線的那堵磚牆後傳來,聲音的主人察覺到?了腳步,壓抑着呼吸悄無聲息地朝後退去,在心中祈求着自己不被發現。他的動作輕盈,比小型動物還?要?細微,但仍舊瞞不過?塔爾的耳朵,神明幾乎能?想象到?牆後面的動靜。

“埃德溫?”

塔爾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熟悉的氣息,他試探性地喊着主教的名?字,卻沒有聽到?回?應。于是他轉入拐角。就在那一刻,他的瞳孔因為驚訝而微微收縮,這讓對方?在他眼中的倒影更加清晰。

面前站着一個七歲左右的孩子。

他有一雙淺灰色的眼睛。

他的身上穿着最單薄的教袍,雪花覆蓋在他裸露的皮膚上,又?因為體溫化成濕漉漉的冰水,幾乎要?将蝕骨的寒冷滲進他的骨髓。他警惕而小心翼翼地看着來者,那雙淺灰色的眼睛和他長大後一模一樣,将恐懼和寒冷的情緒全部都掩藏在灰色的迷霧下,一點也不願意向他人示弱。

但是他終究是一個年幼的孩子,塔爾叫出了他的名?字,小埃德溫擡起眼睛看向眼前的陌生人,對方?有一雙漂亮的石榴紅色眼睛,這讓他不禁微微怔愣了一下。

“您知道我的名字,”

埃德溫抿了抿嘴唇,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值得交流的大人,“或許您認識教會的其他人。昨天晚上入睡以?後,再醒來我就在這裏了。我找不到回修道院的路。不會太麻煩您的,如果您願意幫助我告知他們的話……”

塔爾輕聲打?斷他:

“你想回?去嗎,埃德溫?”

惡魔迅速搞清楚了大概的情況。面前的人毫無疑問,是年幼的埃德溫。他的靈魂被烙印上了時空魔法的痕跡,但并非時空洪流。這個世界上能?夠操縱時間的只剩下黑龍族的那只蠢貨,聯想到?阿德萊德前一段時間興高采烈地寫信過?來說它的魔法似乎有了進步……

算了,找麻煩的事情稍後再說。

面前的孩子流露出了不安的表情,他略略後退,伸出一只手臂擋在身前,但那不僅是因為茫然和警惕,更像是因為塔爾的這句話起的應激反應。他的手差一點就能?碰到胸前的十字架了,但某些更加可信而隐秘的猜測卻阻止了小埃德溫的動作,

一瞬間,緊張兮兮的防禦就像是一場幻覺,埃德溫盡量讓自己從發絲到?腳底都顯得無害,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

“當?然,”

但是他畢竟沒有修煉到未來的不動聲色,聲音聽起來幹巴巴的,“我想回?去,因為我毫無保留地信仰着光明神,願意将生命奉獻給教會的事業。請不必再懷疑我的忠誠了,假如這一切也是教區主教為了考察我的信仰……我除了教廷還能回到哪裏去呢?”

這不是第一次。

這不是第一次教區主教因為他肮髒的血統刻意設置障礙,試圖考驗他是否忠誠,以?至于七歲的孩子說到?最後都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了一種接近疲憊的滑稽。他說完最後一句話開始有點後悔,因為那聽起來不夠心甘情願——不過?其實也沒什麽?關系,無論他怎麽?聲辯,也不會有人真的相信一個混血能?變好。

他等待面前叫出他名?字的陌生人為他的回?答評分,宣判他的命運,然後他回?到?修道院一成不變的生活中去。

然而塔爾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他朝着小埃德溫伸出手去,

“我的意思是,”

對方?微微前傾,鴉羽般漆黑的頭發垂落,讓埃德溫聯想到?書本裏提到?的來自東方?的綢緞。紅色眼睛的陌生人認真地看着他,

“你願不願意和我回?家呢,埃德溫?”

B.

這是一間無名?的小酒館——有些地方?就不适合擁有名?字,仿佛名?字會妨礙它的自由那樣。經常關顧這裏的客人管它叫“那個老地方?”,在這裏進行金錢或者人命交易的來訪者則習慣于稱呼它的昵稱“雙桅船”,因為一進門?就能?看到?一整張貼在牆上的印有骷髅頭的船帆。

酒館裏煙霧缭繞,隔着幾米遠就看不清那個坐在你對面的人,這讓在這裏喝酒的客人十分滿意,包括剛剛從一群教廷的鷹犬中成功溜掉的年輕惡魔。

塔爾用一杯新鮮的蜂蜜酒來慶祝自己的戰果。

他舔了舔沾在唇邊的酒液,金黃的酒液凝固成閃閃發光的糖粒。和一群酒鬼或者心懷鬼胎者坐在一起喝酒時最适合思考事情,惡魔彎曲手指輕輕地敲着木桌版,漫無目的地任由想象馳騁,從傳說中的精靈母樹到?他前一段時間剛剛造訪的巨龍山脊,再到?教廷無處不在的追擊,他必須不斷思考新的脫身的法子。

對于教廷來說塔爾是一個猜不透的麻煩。

在這個世道上,作為一個名?字高居教廷內部通緝令榜首的惡魔活下去,最重要?的就是保持猜不透的形象,用過?的計謀必須隔很久才有機會再用,他必須足夠謹慎,足夠狡猾,足夠聰明,最重要?的是,遠離所有的危險人物。

酒館門?前懸挂的船鈴忽然叮叮哐哐地響了起來。

這種時候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擡起眼睛,而是将自己隐藏在陰影中。惡魔将鬥篷拉緊,遮住他那雙引人注目的石榴紅眼睛。随後他才從縫隙中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睛,他的目光和無數道其他客人狐疑而警惕的目光一起,投射到?來訪酒館的陌生人身上。

船鈴只會在麻煩的人物到?來時響起,喧鬧聲忽然戛然而止,只剩下醉鬼偶爾發出的一兩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有些人的手已經覆蓋上了武器。

客人看上去和酒館的氛圍格格不入。

他的危險正在于此。來客身穿深黑色的長袍,長袍上精簡地裝飾着銀白色的花邊,無論識貨與否,都能?看出制作這件衣服的材料有多麽?珍惜昂貴。他腳上穿着一雙黑色的靴子,走路卻并不發出太大的聲響。他的雙手似乎随時準備好發出致命的一擊。

最為重要?的,是那一雙淺灰色的眼睛。

灰色僅僅是一層用于掩飾的迷霧,任何人都能?預感到?霧氣之下潛藏着巨大的威脅。

他完全不屬于這樣一個破破爛爛的小酒館,他的實力絕對可怕得驚人,恐怕酒館中的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他的身上有一種上位者的氣質,既傲慢又?神秘。

這樣的人為什麽?要?來這裏?

塔爾借助着其他人目光的掩護,也在無聲地觀察着他。惡魔很快松了一口氣,對方?不是光明教廷的人,他對光明教廷的掌權者都有一定的了解和把握,所以?确定從來沒有這號人物。何況他身上的氣質也與光明大相徑庭。那麽?,這個不速之客對他應該沒有威脅——

他藏在桌子下的手指忽然僵硬了一瞬間。

淺灰色瞳孔的來訪者對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眼眸中,塔爾剔透的紅寶石色眼眸一閃而過?。塔爾試圖說服自己這只是一個意外,但是,他知道對方?毫無疑問與他對視了,目光在煙霧缭繞的空氣中相撞,他幾乎能?聽見?滋滋的反應聲。

随後,氣質危險的來訪者朝着他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走來。

塔爾避開了視線,但他知道對方?仍舊看着他,沒有移開目光。

糟糕。

酒館另一頭忽然像是被按上了播放鍵,喧嚣聲重新響起,人們總是不太關心他人的命運。塔爾眨了眨眼睛,這是他緩解緊張的小動作之一。從外表上看,惡魔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降臨,正相反,他不再那麽?緊張地用鬥篷遮住臉,反而有意識地松動了鬥篷,露出了那雙漂亮的眼睛,還?有柔軟的黑色長發。

他看上去乖順且無害,就好像對即将逼近的危險缺乏警惕的小動物,此時反而重新握住酒杯,在緊張的氣氛下咽了一口甜滋滋的蜂蜜酒。

腳步聲不知為何微微頓了一下,但是沒有停。

塔爾沒有擡起頭,他盯着玻璃酒杯中金色的酒液,還?有倒映在酒液上朦胧的影子,惡魔在心中謹慎而小心地數數,絕對不能?出錯,他已經錯過?了太多時間。一秒是快速地在舌尖掠過?兩個音節,嘀嗒,嘀嗒,嘀嗒……

現在人們都知道這位危險人物的目标是坐在角落的惡魔了。其他的客人松了一口氣,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有着漂亮眼睛的惡魔。不消說,那一定是一只低階惡魔,在絕對的力量壓制下,反而遲鈍地意識不到?危險,根本沒有反抗的打?算,反而愣愣地拿起酒杯喝酒。

嘀、嗒。

腳步在下一秒就要?停在他面前,直到?這時惡魔都沒有将視線從酒液中移開。淺灰色眼睛的來客終于站在了惡魔面前,他剛要?張開嘴,對塔爾說些什麽?,琥珀色的煙霧卻忽然在他面前炸開。

琥珀色的煙霧,而且不像它聞起來那樣無害。

來訪者的反應速度超出常人,他下意識收起了向前邁進的最後一步。眼前的惡魔将手中的酒杯連同蜂蜜酒一起化為了空氣中細小而尖銳的碎片,金黃的顏色用來掩蓋玻璃鋒利的襲擊,這對力量要?求不高,但必須要?極其熟谙地掌握轉化的力道。

即便?如此,這一記漂亮的攻擊沒有任何一滴液體沾在來訪者的衣服上,更別提那些細碎的玻璃渣了——在躲避惡魔的突然發難上,他所耗費的時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當?他再度擡起眼睛,眼前的惡魔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才是塔爾最厲害的本事,他可不是單純依靠運氣躲避教廷追捕數十年,在逃脫上,他的水準精湛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只需要?敵人稍微有一點精神上的懈怠,惡魔就能?借助靈巧的身手和經驗豐富的隐匿技巧像是水滴彙入大海那樣消失不見?。

他就是這麽?狡猾和聰明。

埃德溫垂下眼睛,琥珀色的煙霧已經成了地面上附着的潮濕,而他在近在咫尺處失去了他的目标。但是,和所有其他人想象得不同,這個淺灰色眼睛的來客卻慢慢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像是煙霧一樣輕的微笑,真心實意。

他低聲對着空空如也的座位說了些什麽?,但沒有人能?聽見?。

如果有人能?聽見?,也一定會懷疑自己的耳朵。這個危險的來訪者這樣輕柔而嘶啞地說:

“我會找到?你的,我親愛的……神明。”

A

埃德溫整個人陷在房間暖烘烘的沙發中,他對于沙發來說太小了。

房間裏的壁爐燒的旺旺的,地毯看上去厚實又?柔軟,桌面上有一大壺茶,邊上的筆筒裏插着一束開得熱烈的玫瑰花。冬天已經來了,哪裏來的玫瑰呢?

房間裏的每一處角落看起來都溫暖舒适地讓人心動,簡直就像一個最美好的童話故事。年幼的男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淺灰色的眼睛不自覺地追随着背對着他的那個身影。

連埃德溫也說不清楚,他怎麽?就答應和這樣一個身份不明的陌生人走了呢?

或許是因為在“饑寒交迫地死去”和“回?到?修道院”這兩個選項之間,他第一次見?到?了認真放在他面前的第三個選擇;或許是因為陌生人的那雙眼睛如此溫柔地看着他,目光中的某些懇切的關懷讓他忽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或許是因為對方?輕輕地按住他的肩膀,而他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那人的手對于快要?在寒風中站成冰雕的男孩來說簡直可以?說是滾燙。

“你……”對方?一瞬間将方?才的問題棄之腦後,而是皺了皺眉,埃德溫确定他連眼睛也沒有眨,但一件厚實柔軟的羽絨大衣忽然憑空出現在了他的手裏,

“我差點忘了,埃德溫,你現在一定很冷。”

在男孩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溫暖的帶着玫瑰香味的大衣就被嚴嚴實實地套在了他的身上。披上衣服的瞬間,那人和他湊得很近,近到?幾乎可以?算作一個擁抱。就像魔法一樣,熱度很快就順着他的血管甜滋滋地向上淌,全身都暖洋洋的。

“啊,這就好多了。”

塔爾有點滿意地打?量着面前灰色眼睛的孩子,他就像是一只警惕的小獸,在被自己套上禦寒的衣物後連感謝都不會說,完全愣在原地,比凍僵時還?要?顯得僵硬。

埃德溫小時候是這樣的嗎?

是不是太可愛了一點——塔爾的心中剛剛無可救藥地浮現出這個念頭,面前的男孩就好像終于下定了決心。埃德溫咬了一下嘴唇,聽見?自己的唇齒中傳來清晰的聲音:

“……我想和你走。”

這或許是個可怕的詭計,是個包裹着糖衣的陷阱,而他非常清楚即使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也得不到?任何一句可惜。但是……他伸手扯了扯柔軟暖和的外套,忽然覺得即使自己被騙得一無所有,也不願意立刻醒來。

所以?他現在坐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而塔爾——他剛剛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埃德溫念了幾遍這個名?字,在心裏,直到?把這個名?字咀嚼得有點發酸。他思考着自己有什麽?值得對方?如此大費周章的價值,假如要?把他賣掉,會到?拍賣場還?是角鬥場,或者說變成藥店裏小小的骨頭。

一杯熱騰騰的茶被塞到?他懷裏。

塔爾站在他面前,沖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口味?”,而事實是符合得要?命,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喝過?這麽?美味的東西。埃德溫小聲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他很高興自己的誇獎讓對方?的眼睛看起來亮晶晶的。

“我覺得你太瘦了,”塔爾拉過?來一張椅子在男孩面前坐下,不知道從哪裏像變戲法那樣擺出了各種各樣的點心和肉類,最神奇的是,所有的種類都是他喜歡的。

這看起來更像一個預先?準備好的陷阱了。

但年幼的男孩忽然明白了教廷故事裏那些愚蠢的人為什麽?要?因為魔鬼的誘惑而放棄神聖的事業,他猶豫的時候就去看塔爾的眼睛,直到?在那雙漂亮的眼睛中看見?那個蒼白而消瘦的自己,才算是稍微找到?了安定的錨點。

他确實餓了,在一兩個小時的流浪以?後。

埃德溫垂下頭,看着鞋尖,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他想要?問“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但是他忍住了這種不合時宜的沖動。男孩下意識中有一種恐懼,害怕因為自己的過?錯導致眼前的所有溫暖美好消失得一幹二淨。他心中的想法是悲觀的,無論如何他都不相信他能?不付出任何代價就獲得任何東西。無論如何,請騙他更久一點……

美味的事物和溫暖的爐火讓室內的溫度變得不那麽?适合厚重的大衣,所以?男孩猶豫了一下,解開了大衣,他謹慎地觀察着塔爾。對方?并沒有因為他的舉動而生氣。

于是他脫下大衣。

還?沒有填飽肚子,塔爾打?量着男孩,埃德溫小時候就已經很會管理情緒,但對于經驗豐富的塔爾來說,他的小心翼翼和不敢置信都一覽無遺,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的悄悄觀察,塔爾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阿德萊德究竟怎麽?折騰出的問題塔克修斯暫時還?不清楚,但是一只剛剛學?會使用時空魔法的巨龍,它的法術維持的時間一定不長。

惡魔第一次體會到?看見?一個人就心軟又?心疼是什麽?感覺,對方?還?來不及成為那個已經在荊棘中走出一條血路來到?他身邊的埃德溫,他尚且稚嫩又?敏感。被人好好對待,第一反應卻是悲觀地審視自己的利用價值。

塔爾并不想在短暫的時間內解釋過?去和未來,或者讓面前的男孩倉促地知道他血跡斑斑的道路,教廷的颠覆,他們的戀人身份,這些都為之過?早,而且太過?于輕浮。

他現在只想要?盡可能?對他好一點。

作為一個客人,埃德溫在差不多感受到?飽的時候就停下了刀叉,他不想顯得太貪心,留給對方?一個差勁的印象。但是塔爾卻側過?頭看着他,綢緞般的頭發在燈光下暖融融地垂落,開始親手給他拿吃的。于是他又?吃了一些。

好孩子不應該麻煩別人。用餐的時候埃德溫已經很慚愧了,所以?他表示真的足夠了以?後自己伸手去夠茶壺,這樣塔爾就不必再幫他沏茶。

茶壺沉甸甸的,而且比他想象得燙手。埃德溫咬住嘴唇一點點将茶壺拿穩,但它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時還?是發出的又?悶又?重的撞擊聲,連茶湯也灑出來了一點。

真是糟糕。連這一點事情也做不好嗎?

埃德溫下意識責備自己,随後這責備忽然膨脹成了巨大的不安和恐懼。他慌張地伸手想要?去擦拭桌布上淺色的茶漬,那只手卻忽然被抓住。塔爾嚴肅地看着他,表情凝重,方?才挂在臉上的輕松和笑意一瞬間消失殆盡,就連那雙瑪瑙般的眼睛,也似乎陰沉下去。

“對不起,”

埃德溫馬上說,他的聲音慌張到?有點失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會把它清理幹淨,如果您需要?賠償的話,我什麽?都能?做。

終于。眼前的所有美好終于從一個無關緊要?處撕裂。

明明是早已料到?的事情,埃德溫卻忽然發現自己還?是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他還?是犯了錯,在對方?的縱容下終于小心翼翼地期待着這一切并非虛假。他發現他其實也是不切實際的人,只是看見?了溫暖和火光一瞬間,就開始将永遠納入考量。

塔爾的神情還?是毫無緩和之意。可他剛才明明那麽?溫柔而誠懇地看着自己,男孩眨了眨自己淺灰色的眼睛,他身上還?殘留着接住遞過?來的點心時指尖輕軟的觸感,這讓他忽然委屈得想要?落淚。就算是被神官懲戒,被刀刃割開皮膚,聽見?教廷裏有人輕蔑地叫他“野種”,他都沒有感受過?這種接近委屈的情緒。

他以?為……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和他的想象并不相同。

塔爾抓住了他的手,對方?的表情很陰沉,動作卻輕柔而小心,他卷起男孩的袖口,僅僅只是很短的一截,就看見?了他方?才在埃德溫拿水壺時因為衣袖滑落而露出的那道狹長而猙獰的傷口。

那道傷口順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分布在最致命的位置。傷口完全沒有經過?完善的治療,裸露在外,像是随時都會撕裂開來,流淌出來自大動脈的鮮血。

“你身上有傷。”

這是一個陳述句。

“我……”埃德溫沒有想到?他是因為這個原因而轉變态度,男孩下意識覺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太過?于醜陋,和房間裏的美好格格不入。他想要?重新放下袖子,這個動作卻因為塔爾按着他的手腕而無法實現,不僅如此,對方?顯然想要?知道他身上的其他地方?是否有類似的傷口。

“這些沒有關系,”

他只好這麽?說,“我已經習慣了,不疼的。”

習慣是真的,但是不痛是假的。埃德溫下意識想要?遮掩。當?然不止右邊的手臂,神官把他當?作換血實驗的道具,從頭到?尾都沒有怎麽?關心過?他的死活,他身上只有裸露在外的皮膚是完好的,畢竟教廷還?需要?臉面。但教袍下面新傷疊着舊傷,每時每刻都在緩慢而煎熬地疼痛着。

“——會疼。”

可是面前的人用短短的幾個字就擊碎了他的僞裝,塔爾意識到?自己看見?傷口後的反應太過?于強硬,所以?緩和了表情,松開了緊握着埃德溫的手,但他沒有移開視線,

“一定很疼。我真傻,埃德溫,我應該早點發現的。這不是你的錯,絕對不是。對不起。”

塔爾的聲音就像是有魔力,埃德溫沒有意識到?自己像是最後一刻伸手碰到?岸邊的溺水者那樣松了一口氣,又?因為他哄孩子般輕柔的語氣感到?鼻頭發酸。

正如對方?松開了桎梏他手腕的力氣那樣,他也忽然間放棄了任何抵抗,并不抽回?手。

“你不用對我道歉的”,他喃喃道,聲音中帶上一點哭腔,“我還?以?為……”

“我可以?幫助你嗎?”

埃德溫點了頭,他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輕柔的觸感蔓延上他的手臂,塔爾撫摸着他橫亘的傷疤,于是傷口開始微微地發癢,随即,皮肉重新長合,破損的血管重新變得完好無缺,當?塔爾移開手時,他的整條手臂完好而光滑,除了因為缺少衣食過?于消瘦以?外,一切痛苦都消失了。

就連修道院裏最傑出的教區主教,平日?裏所展現出的能?力也不過?是眼前神跡的千分之一而已。

因為驚訝,男孩屏住呼吸,然而治療卻并不僅僅止于他的右手,順着最開始被治愈的地方?,某種力量穩定強大地流向他身體的各個部分。

将打?碎的重新拼合,将撕裂的恢複如初,将壞死的統統去除。

他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如此輕松過?,埃德溫感受着完整的身體,一時間竟覺得無比驚奇。原來他可以?這樣活着,而不被徹夜的劇痛和附骨的隐痛困擾。原來世界上有這樣的力量,能?夠在一瞬間将傷痕累累的身體複原,這種力量讓他心生向往。

他是如此渴望掌握命運這一殘酷的詞彙,因此必須極其努力,處處領先?,他需要?的正是力量。

塔爾究竟是什麽?人?

塔爾收回?了手指,滿意地看着眼前被完全治愈的男孩。年幼的埃德溫看上去有點不知所措,直到?那雙淺灰色的眸子下意識在房間裏找到?他:

“能?不能?,”男孩很艱難地提出請求,他認為自己懷抱的是不該有的期望,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做一個嘗試:

“我能?留在您的身邊嗎,我願意用我的全部進行交換,而且絕對不會做出任何違背您的意願的事情。既然您已經在我的身上付出了這麽?高的價錢,将我賣掉很難取得您應得的回?報。”

“噢,”面前有着紅色瞳孔的男人終于重新帶上了笑意,

“你猜到?我的身份了嗎?”

B

塔爾的這一次逃亡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之久。他習慣在躲避後的一小段時間重返被追擊之處,畢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這一次,事情顯然不如他所料。

當?他坐在位置上開始用黃銅的小勺攪拌橙汁裏的冰塊時——作為一個逃亡者,塔爾對酒精很克制,更不會在明知道危險的情況下繼續喝酒——反正橙汁也挺好。冰塊在亮澄澄的果汁中閃閃發光,像一枚枚小型太陽。

惡魔悚然一驚,他突然在冰塊朦胧的反光中看見?了一雙灰色的眼睛。

“找到?你了。”

那人發出如願以?償的喟嘆,輕聲對他這樣說。

塔爾手腳僵硬,黃銅的小勺落在杯底,一聲脆響。他立刻開始觀察周圍的逃跑路線,但是不行,太近了,他就坐在自己的右手邊。他一定是從來沒有離開過?酒館,但卻非常聰明地用僞裝魔法藏起了自己,因此才讓走進酒館的惡魔毫無察覺。

埃德溫側過?頭看着眼前強裝鎮定的塔爾。

明明陷入了一個極為不利的境地,但這個擅長應對各種情況的旅行者僅僅只是一瞬間怔愣到?失聲,接下來就很好地收起了脆弱的神态。埃德溫知道,他絕對沒有放棄,那雙微微轉動的赤色瞳孔被酒館暖色調的光鑲嵌了一道明亮的金邊,一瞬不停地尋找着他疏忽的地方?,好為脫身尋找可能?性。

與此同時,塔爾也一定想要?找到?辦法和他談判。

“嗨,”年輕的惡魔将自己縮回?了椅子裏,“我得罪過?你嗎?假如我之前見?過?你,我會有印象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

危險的陌生人十分配合,“埃德溫。”

“好的,埃德溫,”惡魔熟門?熟路地就把名?字給喊上了,像是在叫一個親密的朋友,“實話說,我心裏也沒底。要?不然你直接告訴我吧——是教廷忽然多了個我不認識的人物,還?是你來自那深淵的魔域,一個同樣想要?我的命的地方??”

埃德溫搖了搖頭。

他淺灰色的瞳孔望向他,塔爾忽然覺得那種視線裏有種接近于柔軟的東西——或許是他看錯了,或許是燈光使然。不過?,要?是他再一次相信那救過?他無數次性命的直覺,這個看似深不可測的陌生人卻不知為何讓他略微放松了警惕。

“都不是,”埃德溫說,“請相信我,我對你沒有惡意。”

塔爾差點忍不住笑出來,如果他相信每一個對他這麽?說話的人,那他早就被燒死在教廷的絞刑架上了。不過?,這至少說明埃德溫不打?算直接對他動手,這很好,因為對方?的身上有着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危險的氣息,遠超于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個對手。

他假裝放下防備,“我相信你。”

這句話起到?了不可思議的效果,面前的男人淺灰色的眼睛無奈又?溫和地看着他。埃德溫想,怎麽?會有這麽?懂得欺騙人心的惡魔。塔爾在他面前裝乖,鴉羽般的黑發垂落在椅背上,零零散散,缺少一條束帶;他有一雙比世界上任何寶石還?要?漂亮的眼睛,參雜着半真半假的真心和若隐若現的狡黠。他說相信他,誰聽了都知道是假話,但是埃德溫就是受不了他這樣,現在已經恨不得把什麽?都給他。

“其實,”主教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和他說真話,“我想要?找到?你是因為在未來……”

惡魔忽然将手指豎着湊到?嘴唇前,警惕地“噓”了一聲。

埃德溫安靜下來。酒館的喧鬧聲并沒有一秒鐘平息,人們不去在意這個角落發生的小小交流,只要?不妨礙到?己身。酒杯相碰時的脆響,食物在鐵板上發出滋滋的輕響,人們談話和大快朵頤時發出的快活的笑聲……但是主教也聽見?了,讓面前的塔爾突然安靜下來去确認的聲音。

馬蹄聲。

不止一個,馬蹄聲又?重又?繁雜,一定是健碩有力的好馬。流浪者不騎這樣的馬,他們只騎幾乎不發出聲音的瘦馬,瘦馬能?夠不吃太多草料就走很遠的距離。埃德溫能?夠判斷出馬蹄聲來勢洶洶,不懷好意,而且人數一定不少;

而塔爾則更進一步,他知道馬蹄聲的主人一定是他白天曾甩掉的聖騎士團。現在他們擴充了人手,全副武裝,秩序森嚴地朝這個小酒館邁進,誓要?将一個小小的低階惡魔碾碎。

他今天怎麽?這麽?倒黴?

自稱是埃德溫的男人嘴唇無聲地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塔爾已經來不及在意了,他又?輕盈又?迅速地撐着桌子往外一翻,連桌面上的橙汁都沒有打?翻。他就要?往後門?的方?向走去,衣服卻被牢牢拽住。

與此同時,酒館的船鈴瘋狂地顫動起來,飽經滄桑的木門?被重重推開,夾雜着殺意和風雪的外界的空氣霎那間湧入,騎士們身着銀白色的嶄新的铠甲,拔出了被光明神賜福過?的閃閃發光的聖劍,組織有序地魚貫而入,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鎖定了他們的目标。

“埃德溫,”塔爾咬住嘴唇,急切地說,“假如你不想和我一起死在這裏,就不要?再攔着我逃跑。”

的确,埃德溫身上的實力深不可測,看上去也實打?實的危險。但是任誰也知道,現在這個大陸上最強大的力量除了光明教廷,別無他者。如果埃德溫是深淵裏的那位魔王派來的,或許還?有防禦的可能?,但他已經說過?他不是。

塔爾伸出右手向下一翻,匕首銀光閃閃地出現在他的掌心。他沒有半點猶豫就将衣袖割開,随即像是即将輕盈躍出水面的銀魚那樣向着人群的縫隙游去。

惡魔并沒有回?頭,所以?也就沒有看到?埃德溫握住袖子的碎片,眼神暗昧不明地看向他逃跑的背影。

這是一場接近極限的逃亡。酒館中處處傳來恐懼的驚叫,聖騎士揮動着利劍,差點削掉了一個醉漢的腦袋,在閃動的刀光中,塔爾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踢翻了椅子,将煙霧彈摔在地上,弄得到?處都亂七八糟,才溜到?了暗門?附近。這種做不法生意的酒館都會有一條為随時準備逃亡的亡命之徒準備的密道,只有少數經驗豐富的老手才會知道。

他将手放在門?把上,剛打?算松一口氣,就發現情況不對。

門?把手一點點向下沉,卻不是因為他的力量。

塔爾死死地盯着暗門?,緩慢地向後退了一步。他的預判恰到?好處,假如他站在原地,他已經被刀尖紮穿了胸膛。暗門?被巨大的力量由外向內推開,門?前立着的是一匹嘶吼着的骷髅戰馬,他認識在馬上的屠殺者,來自深淵魔王麾下的魔将,傲慢而殘忍地看着弱小的低階惡魔,就像俯瞰一只沒有自知之明的蝼蟻。

在絕對的力量壓制下,塔爾忍住不回?過?頭看背後包圍過?來的聖騎士,但是不用眼睛看他也知道無數閃爍着寒光的鋒利的劍尖對準了他單薄的脊背。這不是耍些小伎倆就能?應付的。而面前的魔鬼伸出燃燒着黑色火焰的手,顯然想要?在他們之前首先?拿下他的性命。

太差勁了。

塔爾絕望地想,卻舉起了手中的匕首。盡管這力量在對方?看來微小到?可笑,即使眼前已經是絕境,他也絕對不會乖乖束手就擒。匕首銀光閃閃,倒映出他那枚紅寶石般的眼睛。

一道灰色的、就像慢放似的光芒。

惡魔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才意識到?不知從何而來的灰色像是絲線那樣穿透了面前每一個敵人的身體。面前的骷髅戰馬破碎成了一堆白花花的骨頭,身後的聖騎士不是一個個倒下,而是一整排地像是被風吹倒的蘆葦那樣匍匐在地上。他們的眼睛裏充斥着不敢置信的驚悸,直到?阖上眼皮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力量朝他們下了手。

全副武裝的戰士們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塔爾也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不是吧……”他喃喃道,人群背後的那個身影顯露出來,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權杖。惡魔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武器,他以?為只有神官才會用權杖,但面前的人顯然不是。

埃德溫輕輕将權杖靠在地上,灰色眼睛的男人身上有一種沉靜的氣質,這種沉靜就像是灰燼下仍舊在燃燒的火焰,有着令人不能?夠忽視的氣質。他留意到?了塔爾的目光,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這微笑配合他的動作,怎麽?說,鋒利如執掌殺戮的神明。

惡魔還?沒有從這個沾着鮮血的微笑中回?過?神來,就感受到?一股爆燃的熱氣擦着他的臉頰滾落在地上,那是一團黑色的魔火。

身為魔将,怎麽?說也是領主級別的魔鬼。魔鬼的眼睛和手掌上都燃燒着火焰,咬牙切齒地将自己從坐騎散開後的骨骼堆中拔了出來。他憤恨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埃德溫,但目光深處也不失忌憚。他的雙掌噴射出帶着毒液的火焰,但埃德溫僅僅只是輕輕地動了一下手指,本該正中目标的火焰莫名?其妙偏離了方?向,熄滅在地上。

“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魔将用嘶啞的聲音說,它接受魔王的命令,一定要?在教廷之前将眼前的低階惡魔殺死,

“按照我的調查,我的目标之前似乎不認識像你這樣的人物。就為他,你已經得罪了教廷,難道還?要?得罪深淵裏黑色的魔王嗎?”

塔爾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緊緊地盯着這個才認識了一個晚上的男人,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麽?想。這個世界上被黑白雙方?通緝還?保全性命的,也就只有塔爾而已。埃德溫未必沒有觊觎着他身上的什麽?東西,但是他不覺得自己的價值能?夠高于開罪魔王的危險。

在到?處漫游的過?程中,惡魔認識過?很多人。他有一副好皮相,又?擅長交際,很讨人喜歡。但是沒有人會為了一個居無定所的朋友放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在面對絕對的強權時,他被人放棄,同時獲得他們毫無用處的愧疚。這件事情已經很平常。

塔爾覺得這樣的關系才是正常的。所以?他學?會了保持距離。

再早一點,和他做過?朋友的人還?會遭到?教廷的盤問,有一次他在酒館裏和一個剛認識的旅人一起喝酒聊天,在第二天他就被聖騎士作為誘餌逼迫惡魔束手就擒。塔爾沒有上當?受騙,他走到?門?前時就聞到?了血腥味,人已經死去了,只剩下一場冷酷無情的騙局。

沒有人會冒着風險救他。

被放棄的感覺很糟糕,塔爾垂下了眼睛,他知道趁着面前的兩人對峙,眼下是最好的逃跑時機。但他的腳步就像生了根一樣被牢牢釘在地上。難道你非得親自聽見?讓你絕望的話才行嗎,他問自己,你得有多麽?孤獨才會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一個認識不久的人身上。

或許……

塔爾想,假如自己現在逃走,放跑他的罪行就毫無疑問加在埃德溫身上了。魔王必然對此感到?憤怒,眼前灰色眼睛的男人也将落到?和自己一樣的境地。他幫助了他,這就是他無法心安理得離開的原因。

埃德溫完全沒有分出多餘的目光給魔鬼,他的目光自始自終都追随着塔爾,直到?對方?在聽見?魔将的話後刻意地避開了目光,像是等候裁決一樣僵硬地站在原地。

主教忍不住向他走了過?去。

腳步聲輕輕響起,毫無疑問昭示着他的決定,埃德溫的步子堅定而沉穩,像是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朝塔爾走去,惡魔驚愕地擡起眼睛,卻聽見?他帶着有點無奈的笑意說:

“我知道你現在不可能?相信我,但已經足夠好了。塔爾,無論因為什麽?我都不會停下走向你的腳步,我不會害怕。如果你願意聽的話——”

談判分崩離析。魔将的火焰在他的腳步下戰栗着熄滅,他瞪着牛一樣的不可思議的目光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和他那匹碎成白骨的馬一起,骨頭紮進了他的皮肉。

“我才不在乎什麽?魔王。”

惡魔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因為他大逆不道的發言。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感到?如此輕松。他站在原地,而對方?就這樣走過?來。他以?為埃德溫的腳步永遠那樣不緊不慢,但灰色眼睛的男人勾起嘴角,加快了最後的腳步。

他向塔爾伸出手,灰色的眼睛中僅僅映照出他,似乎意有所指地低聲說道:

“我唯一在意的是我的神明,并且保證絕對忠誠,即使到?我生命的終焉也不會改變。”

塔爾還?沒有緩過?神來,但是下意識也伸出來了手。

埃德溫的手有點冰涼,但很快他手上的溫度就順着觸碰的部分傳播開來。惡魔遲疑而小心翼翼地問:

“……你究竟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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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幾乎絕望等死的時候,他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只鬥志昂揚的戰鬥雞,戰鬥雞不光“救了他”還帶他回了“它家。”

    招生辦系統出錯,導致原本本該上公辦高中的基靳野,意外的接到了市裏一所私立貴族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基家陷入了史無前列的危機和糾結,這學到底是上還是不上。
    這不上吧,可惜了,畢竟這貴族學校都是有錢人,随便結交幾個朋友,那未來肯定前途無量,一般人想進都進不去,但是這上吧,昂貴的學費和生活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他們這農村家庭怎麽負擔的起。
    萬事不靠譜,得過且過的基大鵬,瞑發苦想三天三夜後,最後徒手拍碎了一塊板磚,一錘定音:“兒子,上,老子精神上支持你,大不了咱先賒賬。”
    基靳野:”.....”
    有了基大鵬的“英明神武之舉”,基靳野被迫踏上了進入貴族高中的大門,陪伴着他的,還有那只曾經被他抛棄過的戰鬥雞。
    只是,
    那個“煞筆二百五”怎麽也在這兒??!
    【吃瓜群衆視角】:“日常一問,基哥家的小雞今天孵出來了嗎?”
    【服用說明】
    1、“大紅袍”就是只雞,一只比較有靈性的傻雕公雞而已。”
    2、“貴族高中生活VS養雞、變臉日常,主角均滿十八周歲。”
    3、“堅決貫徹1v1,放飛文,無副Cp,強攻強受,全文存稿,基哥攻,主攻。”
    一句話簡介:“變臉、這輩子我就服我老婆。”
    內容标簽:強強情有獨鐘爽文校園輕松
    基靳野厲钊
    一句話簡介:變臉,這輩子我就服我老婆。
    立意:為你閃耀登場、光芒萬丈!

    耽美 已完結 168.7萬字
  16. 嬌癡美人在BE劇本[快穿]

    嬌癡美人在BE劇本[快穿]

    文案:(求收藏同系列預收文《鹹魚系炮灰美人[快穿]》)
    左棠是個皮相上很有迷惑性的大美人。
    20周歲生日當天慘死的他被BE轉HE快穿系統綁定,只有積累夠積分,他才有機會“活着”去見親爹和未婚夫。
    左棠看完了手頭的BE線劇本後,嘤嘤嘤地哭了。
    系統在完成對左棠的綜合掃描後,也嘤嘤哭了。
    左棠,智商:70/200;情商:70/200;體力:70/200;美貌:???
    系統檢測數據采取的是200分制,左棠的各項數值再少一分,就能納入智能低下、情商堪憂、體能廢渣的行列了。
    最讓系統忍不住悲傷的是,它再一次帶着它的新宿主一輪游結束,它也會被快穿總局報銷。
    在系統真情實感地哭泣時,左棠已經瞄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那不是我老公嗎?”
    系統(震驚),“你不是剛看完故事線嗎?那是反派!超級大反派!你們一家子就是在他手裏走向悲劇的!”
    系統(爾康手):不要啊!
    左棠一蹦一蹦地上前了,“老公,抱抱~”
    快穿世界:
    世界一:年代文裏老實木讷、過勞死的長兄vs知青(√)
    世界二:末世文裏冒名頂替被發現、命送喪屍口的小市民vs博士(√)
    世界三:星際文裏背鍋、遣送監獄星慘死的小王子vs星盜(√)
    世界四:總裁文裏被“天降”搶走竹馬和腎的真少爺vs首富(√)
    世界五:千年鬼王vs禦鬼師(√)
    世界六:修仙文裏忍辱負重三十年為救同門自爆而死的小師弟vs魔尊(√)
    世界七:病弱小夫郎vs皇帝(√)
    (以下不一定按順序)
    世界八:殘疾富豪混血小叔vs養弟(√)
    世界九:遠古吸血鬼vs教皇(√)
    世界十:ABO世界破産貴族vs元帥(√)
    世界十一:廢土微克世界拾荒者vs詭怪(√)
    世界十二:深海小人魚vs飼養員(√)
    世界十三:校園文學渣vs學神(√)
    世界十四:替嫁王妃vs病王爺(√)
    PS0:本書原名《笨蛋美人在BE線劇本[快穿]》
    PS1:1v1,攻是一個人。(攻在遇到受之前,作為劇情裏的相關人,有完整的背景經歷。遇到受之後的才是真正的攻。受不了攻任何一點情感經歷的慎入!莫入!)
    PS2:受的智商如文名,笨蛋受,弱受,甜糕受,美人受。(具體說明第一章作話,請一定一定一定看完。)
    PS3:無文筆,無邏輯,無腦甜。
    PS4:如果不能接受設定、文筆等所有你不喜歡的,請不用留言告知,直接點X,不影響其他讀者的閱讀體驗和作者碼字心情~萬分感謝!
    PS5:評論區已關閉,介意者慎入。(主要是角色人設問題和作者心理脆弱,無關其他)
    已有完結文:《豪門寵婚【重生】》、《魔君寵夫日常》、《秀恩愛系統【末世】》等文在作者專欄。
    【求收藏預收文《鹹魚系炮灰美人[快穿]》啦】
    文案:
    過勞死在禦案上的司旭,被快穿系統選中進入大千世界,成為英年早逝的炮灰們。
    主線任務一:壽終正寝。
    主線任務二:拯救究極黑化、心理扭曲、意圖毀滅世界的反派們。
    司旭:“不拯救會影響朕睡覺嗎?”(鹹魚癱.jpg)
    系統770:“???”(系統選中的勞模皇帝哪裏去了!!!)
    日常睡眠質量堪憂的司旭在容貌俏似原世界皇後的反派身邊睡一個好覺。
    反派:“我要黑化,我要毀滅世界,我要……”
    司旭:“閉嘴!抱朕。”(昏昏欲睡.jpg)
    反派乖乖照做并超額完成了要求,他真的“睡”了司旭。(乖巧.jpg)(黑化值已清零.jpg)
    內容标簽:甜文快穿逆襲輕松炮灰
    搜索關鍵字:主角:左棠┃配角:┃其它:求收藏預收文《鹹魚系炮灰美人[快穿]》
    一句話簡介:笨蛋美人,在線“躺”贏。
    立意:智商不夠,真心來湊。熱愛生活,不負生命。

    耽美 已完結 146.3萬字
  17. 我就看看不碰你[快穿]

    我就看看不碰你[快穿]

    嘴甜人可愛的津韶是位非常勤奮優秀的劇情維護師,然而并沒有系統願意和他搭檔,于是他只能閑職在家打游戲。
    直到有一天,一位系統小可愛找上門來。
    系統:你好,我是職業炮灰系統,不帶逆襲打臉的那種。
    津韶【擺手】:走開,不要打擾我玩游戲。
    系統:我可以讓你近距離觀看各種盛世美顏,不過你只能看看,不能做出超出炮灰範圍之外的舉動。
    津韶【拍胸脯】:沒問題!做炮灰,我是專業的!請務必讓我成為你的宿主。
    N個世界後,津韶和盛世美顏在一起了。
    系統:我想辭職。
    表冷漠內心豐富小劇場攻X顏控晚期演技爆表可愛受

    耽美 已完結 44.4萬字
  18. 全洪荒都知道魔祖在鬧離婚

    全洪荒都知道魔祖在鬧離婚

    穿成人生贏家,羅睺也有不滿的時候。
    前世,他是洪荒文寫手,為筆下的主角各種牟利,可是輪到自己,他才發現金手指不是那麽好開!苦思冥想之下,羅睺打算先解決自己的人生大事。
    他果斷把高嶺之花的鴻鈞追到手。
    原以為有了道祖當伴侶,什麽劫難都沒了,結果婚後生活告訴他——鴻鈞性冷淡!
    羅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決定離婚,過自己的神仙日子去!
    --------------------------------------------------------------------------------
    【欲求不滿魔祖cp高嶺之花道祖,婚後的甜寵生活。】
    PS:主角顏值高,力量強,不在洪荒抱大腿也是一個蘇到頂的人物。
    內容标簽: 強強 穿越時空 洪荒 生子
    搜索關鍵字:主角:羅睺(魔祖) ┃ 配角:鴻鈞(道祖) ┃ 其它:洪荒神話,聖人,巫妖,三清

    耽美 已完結 103.0萬字
  19. 重生後大佬總想騙我談戀愛

    重生後大佬總想騙我談戀愛

    他見義勇為犧牲後,重生了。
    醒來後就被某大佬給纏上,大佬騙他說,“我是你男朋友。”
    不明就裏的他,信了。
    此後,他要去哪兒,大佬親自接送,他要吃什麽,大佬立馬送來,他痛了病了難受了,大佬就立馬舉高高。
    他說,“我們不合适。”
    大佬說,“不試試怎麽知道合不合适?”
    他說,“其實我是個死人。”
    大佬說,“沒關系,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
    他說,“我……”
    大佬噓了一聲,“別說了,嘴皮子磨破了你也是我的。”
    (本文又名《大佬追妻的一百零八種方式》《大佬原來是戲精》)

    耽美 已完結 127.5萬字
  20. 盡道清歌世無雙

    盡道清歌世無雙

    沉迷于修煉?楚绫歌表示根本沒有此事!天下風雲争霸,又與我何幹?
    有些姑娘表面上看起來一派淡然之色,其實肩帶滑下來心中慌得很....
    初遇陸寒溪,楚绫歌心中萬般無奈,惹到冰山該怎麽辦?還能怎麽辦呢?還不是只有笑着活下去!
    楚绫歌:“長得美就可以為所欲為?你再打我可要還手了!”
    陸寒溪:“從未見過像你這般無賴的女子!”
    數年之後,陸寒溪遭劫,楚绫歌燃燒神魂,為其擋下萬千魔炎。
    陸寒溪淚光盈眸:“傻瓜,值得嗎?”
    楚绫歌仰面而笑:“為你,便值得!”
    修行路漫漫,美人自然是如雲的,搞NP是不可能搞NP的,希望這本新文,能得到大家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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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歡喜冤家 爽文 東方玄幻
    搜索關鍵字:主角:楚绫歌,陸寒溪 ┃ 配角:傾挽雲,月孤倚,何湘君等等 ┃ 其它:
    一句話簡介:攜美修行打怪耍無賴
    立意:我命由我不由天

    耽美 已完結 126.0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