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團亂麻 以凡人之身和真正的魔鬼對抗……
第45章 一團亂麻 以凡人之身和真正的魔鬼對抗……
有一個這樣?的寓言故事。
曾經有一個魔鬼被囚禁在黃銅瓶中, 而瓶子則被抛棄在浩渺無際的大海裏。只要有人從外部撬開瓶口的錫封,魔鬼就能重獲自由。
所以?魔鬼開始了他漫長的等待。
第一個一百年,他心想:要是有人救我,就給?他數不盡的金銀財寶。
然而沒?有人來。
第二個一百年, 他心想:要是有人救我, 就讓他得到世間最顯赫的名聲?和地位。
然而沒?有人來。
第三個一百年, 他發誓:只要有人救我, 就實現?他的任何願望。
然而沒?有人來。
此後?,魔鬼的心思在漫長的歲月中積澱成了深沉的惡意。它想,現?在要是有人找到它,就會被它殺死。這就是它報答恩情的手段, 扭曲且殘忍,但卻可以?理解。
當然, 故事中的魔鬼最後?得到了應有的制裁。
可塔爾知道另一個類似的故事的結局。惡魔不止等了三百年,在無盡的時間中,他的想法一次又一次的改變。
在臆想中, 他愛過那個假想中救了他的人,也恨過那個假想中救了他的人。
最頻繁的時候, 他前一天想要把世間的一切呈在金盤裏獻給?他,後?一天就想要送給?他世間最殘忍無情、最痛苦的死法, 一點?一點?折磨他。
在想象中,他和那個素未謀面的人類的羁絆逐漸加深。他無數次思考那人會有什麽?樣?的眼睛,什麽?樣?的頭發, 什麽?樣?的命運,想要什麽?東西,會對?他有什麽?樣?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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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這些沒?有意義,他知道, 但他做不了其他任何事情。
魔鬼逐漸變得喜怒無常,他一次次在腦中預演被找到的情景,直到最後?愛恨都被模糊。他逐漸看不清自己的态度。被找到的渴望也随着時間的消磨而湮沒?。
太久了。
一百年或者一千年,已經分得不大清。
沒?有人會找到他。有一天,瓶中的惡魔這樣?告訴自己。
永遠不會有人救他。
這是再過一萬年都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他在虛妄的想象裏幻想出這樣?一個人太久了,幾乎以?為他真實存在。而這是不對?的。
這個人不存在,不會來。
所以?最後?的最後?,他打碎了瓶子,自己出來了。
*
對?埃德溫來說,在很久的一段時間以?來,塔爾是和他距離最接近的存在。對?于?惡魔來說,和一個人類如此親密地接觸,也是前所未有。
主?教的生物鐘很準确,他一如從前那樣?在晨光剛剛染上窗簾時睜開了眼睛。塔爾轉了一下椅子,以?使他恰好正對?着埃德溫的方向,但兩秒鐘之後?又轉回來。
惡魔先是聽見主?教的呼吸稍微亂了一兩分鐘。
他剛剛醒來,這很正常。何況他很久沒?有得到過這樣?一個深沉而甜美的睡眠。那些可怖的幻影和痛苦不堪的夢境沉入了不見天日的湖底,無法爬上岸對?他進行一絲一毫的困擾。
塔爾昨晚無聊的時候倒是看了看捕獲到的主?教的夢境……這點?他并不打算向埃德溫說明。
怎麽?說呢,也算是反映出主?教的個人性格吧。
在他的夢中,任何普通的東西都可以?成為殺人的利器,所有場景都籠罩着不詳而陰郁的灰霾,橫行着超乎想象的怪物,卻沒?有安全的歸處。
他這種精神?狀态到底怎麽?維持白天那副理性冷淡的面目的?
然後?,塔爾聽見了布料摩挲的細細簌簌聲?。這是在換衣服。
主?教的服裝都很考究,還會因為不同的場合而調整改變,但特?點?是都保守得有點?過分,幾乎連一寸皮膚也不會露在外面,長袍一直遮到腳踝,銀制的紐扣要費些勁才能穿過扣眼,嚴嚴實實地綴在衣物上。
這種細碎的聲?音強烈地昭示着室內另一個人的存在,房間裏很安靜,兩個人被迫朝夕相處的實感被無限放大。
塔爾想,埃德溫大概也被迫在剛醒來最恍惚的時期聽見了自己轉椅子的吱呀聲?,還有書頁翻動?的那一瞬輕響。
這裏還有一只惡魔。
主?教拉開厚重的天鵝絨帷帳,就看見塔爾無聊地坐在他的位置上,拿着羽毛筆,卻什麽?也不寫,只是晃來晃去,任由筆尖的墨水滴落在那本黑色的大書上。
在他的腳下,是那片被換掉的地毯,和桌上的玫瑰有着一模一樣?的顏色。
惡魔扭過頭,他說話的聲音有點糖漬般的甜膩,卻好像并不真正在意:
“早上好,親愛的主教。昨晚睡得好嗎?”
僅僅過了一天,埃德溫想,自己的生活好像已經充滿了惡魔的痕跡。
但這種感覺……很奇妙。
和另一個人——不,是惡魔保持這麽近的距離,他想起昨天晚上被從噩夢喚醒時看到塔爾,那是他最脆弱而不設防備的時候,但什麽?糟糕的事情也沒?發生,情況反而變得很好。
還有,面前的惡魔知道了他藏的最深的秘密。但似乎并沒?有覺得那是什麽?問?題,甚至沒?有提第二次。
這一切有點?輕飄飄的不切實際,所以?他回答問?題的時候也有些恍惚,聲?音還帶着剛剛睡醒的嘶啞:
“我睡得很好。那很管用,謝謝。”
惡魔笑起來,“我很榮幸。”
主?教穿好靴子走下床。他的權杖放在床側,念珠則時刻帶在身上,這樣?至少保證了他不會出現?無法使用光明魔法的情況。塔爾記得他的靴子內側藏着刀刃,昨天捅進了那個男人的胸口。
然後?他拿起權杖,看上去完全清醒了。
方才那一點?柔軟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塔爾是惡魔,還是對?他沒?有用的低階惡魔,這點?他依舊銘記。
他已經做好了出門的準備。但塔爾留在室內就像一個定?時炸彈。埃德溫猶豫了一下,還是改良了門口的法陣。
這一切當着惡魔的面進行,塔爾對?此不置可否。
“抱歉,但我得确保你不能出去,尤其是教廷之內。”
這并不是為了惡魔的安危,而是為了埃德溫的聲?譽。作為光明教會的主?教,他的實力遠遠超過一只低階惡魔,而教會內部想必存在其他看得透他僞裝的人。
就算塔爾信誓旦旦地提出他精通僞裝,主?教也并不願意冒險。
昨天的情況……很明顯。塔爾出門了,但這也是他的意料之內。情況太倉促,原先的法陣并沒?有阻止“房間裏的存在離開”的功能,後?來入侵者又破壞了法陣。
現?在法陣被改良了,主?教親自加上了三重阻隔惡魔的咒紋。它并不能傷害到塔爾,但對?于?阻止它離開這方面應該算是行之有效。
“好啦,”
他緘默地調整好新?的法陣,惡魔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這樣?的話,您應該可以?放心了。”
就算原本放心,聽了這話也該開始懷疑了。埃德溫在心裏嘆了口氣,站在門外回頭向裏看,
“我的要求和昨天一樣?。如果你感到無聊,也可以?看看我的書……”
惡魔真的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嗎?
塔爾笑着說:“和昨天一樣?,主?教,請別擔心。”
*
和昨天一樣?。
這就是一刻鐘以?後?,塔爾在教廷內部又開始轉悠的原因。
随着聖子的情況好轉,教廷這一部運轉嚴密的機器重新?開始轉動?他的齒輪。
從今天開始,教會再次向來訪者開放,那扇銀白色的大門緩緩打開,虔誠的人們便湧了進來。
今天的晨禱并非埃德溫的專場,但他每周的這個日子要前去找教皇述職。渾身漆黑油亮的駿馬嘶鳴着停在了教會的門前,惡魔隐在建築物透下的黑影中,觀察着來訪這裏的每一個人。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聖子雖然在教會中擁有極高的地位和自由度,但出于?安全考慮,守衛在教廷核心的聖騎士暫時限制了諾亞的外出。
與此同時,教廷并沒?有完全對?外界公布聖子如今的狀态,想必他招惹來的那些大人物此時還心急如焚,想着要來見他。
雖然此處是光明神?的轄區,但為了愛情,一時的危險算得了什麽??
之前是為了諾亞的責任和名聲?,主?動?選擇了遠離。而這次的重傷就是一個最好的借口。
諾亞站在他房間的窗臺往下望。
聖子的居處是教廷獨立的建築物,就在大教堂的背後?,相對?中心又有私密性,還配備了小花園。窗戶開在花園的那一側,貼心地避免了人群的打擾。
這也讓聖子殿下有點?煩心。
“系統,”
他第一次如此困擾,“阿德萊德在信裏告訴我,今天早晨他會混進來見我……他怎麽?現?在都還沒?有來?要是再晚點?,愛德華撞上他,就不太好辦了。”
約定?見面的地點?是小花園栅欄邊的月季花壇。平日幾乎不會有人來到這裏,負責看守的聖騎士也被諾亞調開了。
聖子叮囑黑龍要小心點?,僞裝成一個剛來王都摸不清楚教廷內部構造的訪客,這樣?才好“誤入”聖子的居所,又“恰好”撞見站在花壇邊的諾亞。
“雖然我也很想你啦,”
諾亞在信中回複,
“但是在教廷內部還是要掩人耳目,阿德萊德,你是我此生唯一的伴侶,我最愛的就是你,所以?不要操之過急。”
然後?黑龍就被傻乎乎地騙了過來,一顆充滿愛意的心都要融化?了。
他不可能放自己鴿子……聖子咬着嘴唇,聽到系統在耳邊報出了他和攻略對?象的距離。明明這麽?接近,怎麽?就見不到人呢?
*
阿德萊德此時正在教會絕贊迷路中。
“誤入”的标準确實已經達到了,可惜他是真找不到地方。
這不能怪一只涉世未深的深淵巨龍。巨龍居住的龍之谷又寬敞又深邃,從來沒?有那麽?多拐彎,也沒?有那麽?多轉角。
眼下變成人形,本來就不怎麽?習慣這具身體和視線,還要分出個東南西北,實在有點?難為龍。
他有點?糾結要不要問?路。
阿德萊德沒?怎麽?和人類打過交道,接觸最多的領域就是如何攻擊他們,所以?很怕自己一開口就露陷。
但大概是他迷茫的到處亂晃的狀态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一位身穿教廷标準服飾的神?官朝他走了過來,微笑着問?他:
“先生,您是第一次來教會嗎?是否需要幫助呢?”
有這樣?的好事!阿德萊德正想問?問?怎麽?到聖子那裏去,又急急地剎住了話頭,腦中突然浮現?起了諾亞叮囑過的“不要露陷”四個字。
“呃,”
黑龍化?身的黑衣黑發的男子幹巴巴地說,“不,不用,我就是來這裏走一走。”
聽起來有點?怪。
對?方卻并沒?有因為他的拘束而轉變态度,而是友好地對?他點?了點?頭:
“教會歡迎遠道而來的訪客,您可以?随意參觀,但請不要靠近南側的那個角落,聖子殿下在那裏修養,若是打擾沖撞了他可不好。”
阿德萊德簡直找到了救星,他結結巴巴地說:
“太感謝你了,我絕對?不會飛……走到那裏去的。請放心。”
神?官不置可否地笑笑,随後?便友好地同他分開了。
黑龍看着神?官匆匆離開的步伐,簡直熱淚盈眶,一頭朝着他方才指的南側走去。
他走的太着急了,當然,這歸功于?他想要盡快地見到自己的戀人,但是……
這樣?他就錯過了看到那個為他指路的神?官忽然間沒?入了教堂的陰影,随後?變了一副容貌,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他離開的方向。
他有一雙仿佛随時随刻在流動?的石榴紅色眼睛。
眼中是熟悉的嘲諷。
——給?阿德萊德指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塔爾感覺心情好極了。
從這個莫名其妙的黑衣人進入教廷的第一刻,黑暗神?就認出了他的老熟人。
阿德萊德一直在教會裏打轉,不過他看起來十足像一個愚蠢的外鄉人,那些急匆匆的神?官才不會那麽?好心來幫助他。
塔克修斯心滿意足地看了一陣子笑話。
王城的教會雖然結構複雜,但就算是瞎摸索也有摸索到的時候。阿德萊德馬上就要走向正确的方向了,這讓塔爾有點?遺憾地嘆了口氣。
随後?就變了一副神?官的模樣?,好心好意地給?他指了個路。
想必這只腦子不太好使的黑龍又有好一會可以?耗了。
罪魁禍首聳聳肩,不再關?注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另外的地方。年輕的惡魔悄無聲?息地借助着陰影在教會裏穿行。
他的目标是教會的深處,埃德溫也在那裏,但這并不是重點?。
方才在門口,停了一輛金色的馬車。
有些富人會用金子和寶石來點?綴自己的代步設備,不過這輛馬車顯然要更加華貴內斂,四匹年輕有力的純黑色馬駒揚着蹄子,踏起了一陣灰塵。
教會提前設置好的接應的神?官小跑着過去拂起了綢緞制成的簾子,車上的人這才慢條斯理地跨下馬車。
毫無疑問?,這輛馬車來自皇室。而這個人就是教廷的貴客。
塔爾不太清楚他的地位,但這個中年男人渾身上下透出一種精致而糜爛的氣息。
他身上的布料是鲛人族特?有的鲛绡織成的,幾乎只在黑市上流通,千金難買。金色的頭發修的一絲不茍,手掌寬大而蒼白,不怎麽?見光,上邊滿滿地戴着一串戒指,都是成色上好的寶石,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就連胡子也攢得恰到好處,大概是每天都在修整。雖然惡魔對?留胡子的審美并不茍同。
他的眼睛是最奇怪的部分。
這位上層人士的瞳孔和人們的固有印象不同,是懵懂無知的淺藍色,就像孩童的眼睛。
能想象的到,他是怎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高高在上地發號施令,同時流露出一種毫不知情、天真無邪的情态。
惡魔敏銳的聽覺足以?捕獲到耳邊人的竊竊私語:
“安其羅親王……是他?……
親王大人怎麽?又來了……據說他打算……”
對?于?這樣?的人類,塔爾并不陌生,也提不起什麽?興趣。
真正吸引到他注意力的,是他身上隐約透露出的熟悉的氣味。
塔爾的手中悄無聲?息的收集到一縷來自這位親王大人的氣息。暗色的黑氣逐漸被他的魔力逼着顯現?在空氣中,在他的手心翻滾着。
惡魔有點?遺憾地側着頭,看着這位迂尊降貴的人物在神?官的護送下朝着教廷深處走去。
雖然……
塔爾想,埃德溫應該已經知道了他的敵人是誰。
但主?教未必知道,這位親王閣下的氣息中混雜着隐藏得很好的惡魔氣息。這種氣息萦繞着他的靈魂,卻并不是出于?血脈,而是來自一個強大的魔鬼。
昨天他們探訪瓦丁區的轄區教堂時,塔爾在進門的那一霎那稍稍停滞了一下。
同族的氣息。大惡魔身上的印記。
看來,在主?教試圖召喚惡魔的行為之前,這座王都裏就已經有人這麽?做過,并且成功了。這位親王大人将靈魂出售給?了魔鬼,借此換來無邊的權勢和名利。
而那個和灰發男人對?接的黑袍人,留下來相似的氣息,想必和這位親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以?凡人之身和真正的魔鬼對?抗——
塔爾愉快地想,埃德溫,你能獲勝嗎?
*
諾亞無法再忍耐下去了。
尤其是系統冷冰冰的機械音播報中,阿德萊德越走越遠,完全沒?有迷途知返的跡象。
早晨已經過去了大半。而他今天的日程排的很滿。
教廷在出事以?後?第一天重新?開始對?外開放。諾亞原本的計算很完美,早晨、下午、晚上分別約見一位曾經的攻略對?象,互訴幾句衷情,再把他們忽悠走。
他對?自己的魅力和說服力有着足夠的信心,就算系統覺得他這樣?的謀算太過危險,氣運之子也一意孤行。
倘若在一開始就和這幾位對?象見面,那麽?他們的疑慮想必會打消掉大半吧。
可惜,就算聖子殿下再有魅力,對?空氣也無處釋放。
月季花叢幾乎要被諾亞焦灼的目光點?燃。容貌絕美的少年此時頗有一種泫然欲泣的氣質,使人不禁想要憐愛,卻沒?有欣賞的對?象。
聖子咬咬牙:
“系統,我現?在去找他。”
這不在計劃之內,諾亞也實在想不明白。
在他眼裏,阿德萊德是最好搞定?的對?象之一,當年在龍族的領地,深淵巨龍的咆哮聲?使其他的一切生靈魂飛魄散,卻唯獨對?他低聲?下氣,帶他來到滿是金銀珠寶的龍巢,将一切好東西和他共享。
龍是很看顏值的生物,喜歡美好的亮晶晶的東西。
所以?阿德萊德幾乎只用了一秒鐘就對?有着萬人迷光環的諾亞一見鐘情了。
那段日子過的很順心。阿德萊德在族內有着毋庸置疑的話語權,他作為龍族宣誓的忠誠一生的伴侶,自然得到了最高的待遇。
深淵巨龍在族內很有權威,雖然有時候有點?遲鈍,但實力上仍舊是強大的,氣質仍是深不可測的……
諾亞煩躁地想:
總不至于?在教廷內活生生地迷這麽?久的路吧?
*
肅穆的會客室內,教皇坐在由純金打造的雕花高腳椅上,這是他作為神?的喉舌所獨享的高位。
埃德溫微垂着頭侍立在他的身邊,手上扶着紅寶石權杖。
厚實的胡桃木門被推開,在地上滑過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安其羅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五六個侍從,正打算為他鋪設準備好的坐墊,打理好親王的儀容,随時随地傾聽他的命令。卻忽然被安其羅揮手制止。
他臉上刻意堆出一副天真的笑容,樂呵呵地說:
“在這間屋子裏,除了教皇陛下,誰又配坐着呢?您說是不是啊,埃德溫主?教?”
埃德溫的目光依舊是平靜的深灰色。他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低下頭對?他行了一個致福禮,
“您說得對?,親王大人。我們都是神?的子民,神?明自然一視同仁。”
“哈——”
安其羅短促又快活地笑了一聲?,随後?做出了一個驚人的動?作。
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會為了表達對?教皇的尊敬而站着的時候,他命令侍從重新?鋪設坐墊,然後?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
“雖然如此……我前兩天騎馬扭到了腰,恐怕不得不坐下了。教皇陛下,您會寬恕我的這點?不敬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教皇自然也不好反對?。
室內站着的人便只剩下埃德溫。
還有……在角落看戲的塔爾。
畢竟是黑暗神?的實力,在場的所有存在沒?有一個能夠發現?他隐匿的痕跡,他站在離主?教很近的地方,饒有興趣地觀察着他的表情。
埃德溫的表情還是沒?有變。
他漠然地看着坐在面前的親王,灰色的瞳孔像是某些纏繞着霧氣的玻璃球,無機質的質地,對?他這些刻意的行為不做反應。
室內暫時有了幾秒鐘難堪的沉默,接着又被安其羅尖銳的笑聲?打破。
“何必這樣?嚴肅呢?聽說聖子恢複得不錯,這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親王終于?打算開始他的正題,他淺藍色的瞳孔微微擴張,
“我這次前來,”
他這時看着教皇,
“主?要是要代表皇室對?聖子殿下表達最誠摯的慰問?。皇室始終是光明神?最虔誠的仆人,國王昨天就派人送來了珍貴的資源,若是能盡一點?效用,實乃幸事。”
教皇颔首,這位老人寬和地說:
“神?會看到你們的忠誠。”
塔爾在暗處忍不住笑了一下。親王這句話,恐怕他身上的魔鬼可不會同意。
而埃德溫沒?什麽?能說的。
實際上,聖子這件事情完全沒?有他插手的餘地,他被從最核心的權力中分割了出去,這也是出于?各方面的考慮。
但他知道安其羅不是真的來道喜。他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果然,親王閣下用一種惺惺作态的憐惜的眼神?朝他投來目光。
他那張中年男人的臉配合着故作天真的語調簡直令人作嘔:
“很遺憾,我最近聽說了一些關?于?您——親愛的主?教的流言,天哪,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們居然這樣?污蔑一個為神?工作的高階神?官!”
埃德溫剛想開口,就被他打斷。
“我當然是不會相信您有魅魔那種卑賤的血統,不過……”
親王特?別加重了魅魔兩個字的讀音,這個詞大概第一次在這件嚴肅的會面室響起,敲擊着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
“我想,這種關?系到教廷和皇室聲?明的流言,”
安其羅的語氣莫名雀躍起來,他沖着眼前的人似乎要拉近距離般眨眨眼睛。
埃德溫沒?有錯過從他眼中略過的毒蛇那樣?殘忍的流光:
“我們必須盡快采取行動?來确認清楚才是,您說對?不對?,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