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随清當天病就好全了,甚至說是從聽見随子堂考上了那一刻他就裝不下去了。
這幾年他雖說唱戲是唱了個暢快,可是少了子期的伯牙日日彈奏,也總會煩的呀。再沒人癡迷他的戲,全都是聽個熱鬧,沖他砸銀子的也大多是想一睹戲子芳容。
這麽些年來,随清其實也有些唱累了。
累的時候,逃開是最簡單又最有用的辦法。
第二天清早,喊來的馬車夫早早等在了門口,随清把丹楓堂的事宜簡單地交代給了顧八荒,随即就神清氣爽地上了馬車,潇灑奔着自家大姐和二姐去了。
随河揪着自己還沒繡完的荷包在門口眼巴巴望着,看随清春風得意馬蹄疾,表情都惆悵起來了。
顧八荒回頭撞見她這一臉憂傷,還當怎麽了,“就這麽舍不得自己弟弟?”
“哪兒啊。”随河靠在門上,恨自己昨日被惜閻羅輕易激到了,炸了毛撐着點臉皮,這才換來今日的獨守老宅,“我只是……”
她又想起,顧八荒也是和惜閻羅一夥的,到了嘴邊的話及時打個轉收回去了。随河白了顧八荒一眼,“和你沒得聊,說了也不懂。”
飽漢不知餓漢饑,心上人這塊肥肉就在眼前的人,能指望他懂什麽相思苦呢。
“對了,說好今日要做些好菜獎勵子堂來着……”當家的三姐開始有模有樣了,将情愛暫時抛到一邊,籌謀着等會兒該買些什麽菜去了。
顧八荒溜去柴房看了一眼,本想偷走一只兔子烤給惜閻羅吃,然而卻驚見兔籠上竟栓上了鎖鏈,還貼了一張紙,上面用齊整的字寫着:君子當自重。
顧八荒:“……自重,個屁。”
不愧是瑞城第二個秀才,氣人的功夫越來越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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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海連着敲了一刻鐘的門,江南商行的大門卻始終沒有打開。可這日頭已經高照,街面上攤販都開張了,吆喝聲中人來人往,一貫最熱鬧的商行實在沒道理還關着。
她心裏有些生疑,“門口并未貼上告示,不像是因事不開張了。”
身邊跟着的一個掌櫃上前,“當家的,會不會是出什麽事了?”
随海也覺得像是出事了,可又想不明白,在這被譽為全天下最安全的江南中最安全的佘州,能出什麽事?
随海猛地擡頭往樓上看了一眼,一個隐在窗邊的男人險些沒藏好,一手還撐着窗戶,不敢輕易亂動。
他跟屋內其他人對視一眼,三個捂住了被綁三人嘴的人手上更使勁了,江南商行的當家眼都翻白了。
落腳商行是秋饒霜的主意,他奉行“最顯眼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一點,被秋雲山派出去做什麽時從來不愛躲藏,都是往最紮眼的地方走。
反而沒有引起什麽懷疑。
但這回誰知道,還真碰上了一個較真的女人。
随海少說在江南商行大門口等了兩個時辰,幾個高手捂嘴都捂累了,擡手一砍就将人全部劈暈了,在樓上靜靜地跟樓下門口的女人耗着。
一直到有人找了過來。
随宴閑不住,呆在房間裏總忍不住掀窗戶、掀床板,看看随師有沒有躲在哪兒,發現并沒有之後又失望起來,簡直一刻都待不下去。
正好時候不早了,她便上了大街,來找随海吃午飯來了。
她要找的人都在江南商行大門口蹲着,随宴好奇走近,“出什麽事了嗎?”
“大姐。”随海起身喊她,答道:“今日不知怎麽了,商行一直沒開張,別說當家了,連夥計都沒來一個,甚是奇怪。”
随宴也擡頭看了一眼,然而窗戶緊閉,什麽都看不着。
她想起上次随師留下的那句話,大概料到江南商行裏怕是真的出事了。然而她不敢讓随海去冒險,于是定定神,朗聲笑道:“不就是做生意麽,什麽時候來都是一樣的。我餓了,叫上大家,咱們上酒樓去吧?”
随海這回是來和江南商行的當家談兩家商行做生意的,她要是打通了江南商行這條線,那麽往後海河商行的生意在佘州就好做太多了。
只是聽說這江南商行的當家有些貪財,怕是不願與她平分佘州的生意,所以随海眼前才執着了一些。
随宴卻不依不饒,好言相勸不行,直接上手拽起随海,終于将人勸離了。
樓上人看着一行人有說有笑地離開,這才湛湛松了口氣,“臭娘們,要不是不能打草驚蛇,老子早就一劍下去了。”
然而他們剛松懈沒多久,忽然聽見二樓窗戶外傳來什麽響動,幾個人飛快追到窗邊,卻絲毫沒有見到什麽人影。
但到底都是江湖闖蕩過的,大家瞬間知道——被發現了。
他們已經打草驚蛇了。
随宴領着一行人走了老遠,繞出好幾條大街,這才悄悄回頭。
确定沒有異常的人,随宴這才帶着衆人進了一家酒樓,叫好菜之後将随海拉到了一邊。
“我昨日見到小師了。”随宴語速頗快,沒等随海反應,又繼續道:“小師告訴我,目前佘州不太平,方才你們去的商行,裏面必定是出事了。”
“小師?”随海沉了眉,“她怎麽知道這些?還有,佘州為何不太平了?”
随宴搖頭,“我也不知,但暗流湧動永遠都是悄悄發生的,我們還是當心為好。”
“那江南商行的當家,眼下是陷入危險之中了?”随海原地走動幾步,她顧忌不上危險,反倒想出個主意來,“大姐,我想救那當家的出來,這份情他要是記下了,将來對海河商行大有裨益。”
“瘋了是不是!”随宴看随海竟然如此不惜命,滿腦子只有生意經,瞬間就惱火了,“眼下什麽更重要?你為了賺銀子連自己性命都不顧了嗎?!小師身上有功夫,連她都能說危險,那必定不是你我能夠解決的人,你上哪兒去找有能力救人的高手來?最後只是白白送了自己的命!還記着你的情呢?到時候要是都出事了,你們雙雙去孟婆面前談生意經去吧!”
随宴是真被氣到了。
這個家不論怎樣都能活下去,可是她居然養出了個要錢不要命的妹妹來,簡直是一番努力成了竹籃打水,随宴從前以為随海成熟,眼下覺得也不過如此!
“大姐……”随海沒想到,除了随子堂,自己也有能把随宴氣成這樣的一天。
她只好趕緊解釋,“我絕非是不惜命之輩,這一點你還不了解嗎?只是……最近在佘州視察,我發覺海河商行一時發跡或許可以,但是長久做下去終歸困難,這回想幫江南商行的當家,就是想讓往後的路好走些……但大姐不讓,我自然不會去的。”
随海不想讓随宴擔心,話點到即止。
她滿心有多擔心海河商行敗落,面上就表現得有多沉穩。
随宴說的是實話,不管是什麽時候,她從來都沒教過他們,為了銀子可以放棄一切。
随海一番服軟,随宴臉色好看了些,但随即又擔憂起來,“不如這樣,我們明日就啓程回瑞城,你看如何?”
這佘州是不能再留了。
要是随海在這裏出了什麽意外,随宴簡直不敢往後再想。
“這……”随海面露愁态,別說早些回去了,她甚至還想再多留半月呢。
她只好搬出別的理由來,“大姐方才說見了小師,怎麽沒看見小師留下?”
随宴別開臉,像是不願談這個,“她不認我這個師父了,自然也不想再回去。”
“大姐一向堅持,怎的這回就輕易放棄了?”随海将手搭上随宴的手肘,坦誠道:“說實話,我眼下不能再眼睜睜看着海河商行故步自封,佘州這裏有新鮮的東西,我必須要學夠了才能回去。而大姐,你來不也是為了小師麽,這麽好的一個徒弟,又乖又漂亮,心細會照顧人,還有功夫能保護你,大姐真能狠心舍下?”
“聽聽你這話。”随宴苦笑起來,“全是小師為我多好,我又為她做了什麽?我不過是一個只給了她飯吃,卻什麽都沒教過她的師父罷了……”
想起自己在随師眼中看到過的那一抹失望,随宴是真不願在随海眼中再次看到,她扶了扶額,只好讓步,“最多再留十日,我怕佘州真要出大事了。”
随海終于露出笑來,“謝謝大姐。我抓緊些,盡量多走些鋪子和商行,十日應當是夠了的。大姐趁這時間,也好好再勸勸小師,畢竟一起相處過,是個好孩子。”
她連見我都不想見呢——随宴有苦難言,只好道:“你管着自己吧,務必保護好自身。”
随海點頭,“大姐放心,大姐也要多當心。”
“知道了。”随宴擺擺手,“快去吃吧,守了半日,你不餓我都餓了。”
兩人回飯桌的時候,随宴像是心有所感,又回頭看了一眼——她總覺得随師就在自己周圍默默注視着自己,可每次轉頭都沒能看見她的人影。
這回也是。
随宴收回目光,離身走了。
等看着人回到了飯桌開始吃飯,掩在桌後的随師這才坐直身子,她眼神中有些許茫然,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酒杯發呆。
随宴……好像挺希望她回去?
她短短十二年人生中,已經失望太多次了,要是心狠些,其實也不差再來一回。
可一想到傷她心的人是随宴,随師就會咬牙切齒地開始憤恨。
她所有的被抛棄感都是從随宴身上覺出來的。
所以,誰都可以傷她一次又一次,随宴卻很難再有第二次機會。
随師瞥了一眼随宴的背影,看她如平常一般模樣,又往窗外查探一番,沒發現有秋饒霜的人之後,這才起身飛快離開了。
她要快些回去,将秋饒霜已經到了佘州甚至還綁了大梁帝的消息傳回去。
作者有話說:
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