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團圓除夕夜。
家裏六個孩子都在,滿屋子都點亮了蠟燭,一起圍着吃了頓團圓飯。
菜都是随海和随河做的,兩個月過去,手藝竟然精進不少,一條紅燒魚做得有模有樣。
随宴擠出些笑意來,“再這樣下去,我做的魚你們怕是不會吃了。”
随子堂上過學堂之後有才華了不少,立馬誇了起來,“大姐做的是玉盤珍馐,二姐三姐做的是山珍海味,我都愛吃!”
随宴無奈看他一眼,“吃飯吧你,張嘴就胡說八道。”
随宴不在家的日子簡直難過,飯桌上沒人管着,随海威懾力不足,随子堂就是個混球,根本不服管教。
因着最近生活有所改善,慣出了他的少爺毛病,竟然還挑起食來了。連帶着默不作聲的随文禮一起,但凡桌上的菜寡淡無味,兩人就立馬撂了筷子不肯吃。
随海只能生悶氣,恨自己沒大姐那般有氣勢,管不住這兩個混子。
随河卻記仇得很,等一桌飯菜吃得差不多了,她突然挑起了話頭,将随子堂幹的好事一五一十道明了。
随宴原本臉色就陰沉,聽完之後,雙手都握成了拳。
她冷眼一掃,看向随子堂,“怎麽?賭錢生意不錯,如今成了個富少爺?”
“我……我沒有……”随子堂就是毛病多,慣不得,看大姐這臉色就知道自己難逃一死,嘟嘟囔囔也解釋不清了。
随宴因着遇見了那個夜裏發高燒的小姑娘,将她對小詩的記憶全勾了起來。再加上這一路艱險無比,險些命喪大海,拿性命賺來的銀兩,就喂了這麽個沒心沒肺的狗崽子?
“今夜你不用和我們團圓了。”随宴放下筷子,深吸好幾口氣才逼着自己冷靜下來,“随子堂,回你們的房間去,最近兩日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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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安候家的血脈,就是這種貨色。
随家因他滅門,她拼了命養着護着,就為了這種貨色。
随宴閉了閉眼,“別再讓我說第二遍。”
整桌的人都沒想到随宴會生如此大的氣,原本只是想告狀讓随子堂挨幾句罵的随河都慌了,兩手抓着随海的手臂,拼命使眼色。
随海無法,出聲,“大姐,其實也沒有那麽嚴重,子堂只是偶爾……”
“不全是這次的事。”随宴睜開眼睛,一記眼刀刺過去,原本還在期盼一線生機的小崽子立馬腳底抹油地跑了。
好好一頓團圓飯,終歸是沒吃好。
随宴不想讓自己壞氣氛,但是事已至此,她也沒辦法了。
“我……”她站起來,想擠出個輕松的表情,卻再沒力氣了,末了還是作罷,“我太累了,你們好好玩,別太晚睡就行。”
說完,随宴就回了北屋。
飯桌上,随河和随清都無助地看向了随海,随文禮默了一會兒,聰明地起身,“二姐三姐,還有四哥,我想去看看六弟。”
随海“嗯”了一聲,“那邊桌上有糖,你抓幾顆帶過去,好好哄哄他。”
随文禮抿抿嘴,“好。”
随清是從小館兒偷溜回來的,一路上用衣服包住腦袋,生怕被誰認出來。
他如今在司空敬砸百兩白銀之後有了些名頭,戲是越唱越響亮了,路上難免會遇上幾個聽過戲的人,若是暴露随家就危險了。
這會兒原本他就是回來吃團圓飯的,吃完還要溜回去,不能被老娘發現。
那司空敬一月前已經回了都京,未來還會不會再見,随清不敢去想。
他這遭還好是護住了家裏人。
眼下,還是随家最重要。
看随海和随河都面露難色,随清仗着大姐疼自己,豁出去了,也抓了幾顆糖,“二姐三姐,我去哄哄大姐。”
随海一臉複雜地看着他,“你……那,你注意着點。”
随河撇着嘴,“記得替我向大姐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随清一一應了,抓着糖走了。
随河扭回頭,伸臂抱住随海,将臉邁向她的肩頭,“二姐,我闖禍了……”
随海心裏憂煩的很,沒注意推開她,只是說:“那我們做生意的事,還是再瞞一瞞大姐,我怕她更生氣。”
随河不住地點頭,一臉笑意地歪頭看着她。
随宴其實還沒走到北屋就冷靜下來了。
她覺得自己矯情,又覺得自己此刻若如平常一般,更顯得無情。
惜閻羅生死未蔔,死了那麽多兄弟,還遇見一個像小詩一般的小姑娘,随宴心裏沒法不亂。
可是她又不允許自己懦弱,因為她是大姐。
所以說,人生向來矛盾。
進屋後随宴在桌邊空坐半晌,随清端了蠟燭過來,輕輕敲了敲門,“大姐,我進來了。”
随宴擡眼,只看見燭火映照着随清的一張清秀笑臉,粗布衣服穿在他身上竟還能顯出腰間的曲線,就像個溫溫柔柔的女孩一般。
但随宴也清楚,家裏幾個,其實随清才是最為堅毅的那個。
回了神,随宴看着眼前青蔥長指遞給自己的幾顆糖,無奈極了,“當我是三歲小孩?”
“就算是十八歲小孩,過年也要吃糖嘛。”随清将蠟燭點好,在随宴身邊坐下,捏了顆糖遞到随宴嘴邊,“大姐,來,張嘴。”
随宴看他厚臉皮,竟還想喂自己,只好伸手接了,塞進嘴裏,“嗯,甜的。”
随清也吃了一顆,笑得孩子一般,“糖嘛,自然是甜的。”
兩人安靜一會兒,随清終于問出口,“大姐,這次跑貨……你遇到了什麽嗎?”
随宴沒做聲,安靜地讓糖嘴裏融化。
随清也清楚,這一遭必定是出了什麽事。可是随宴的脾性就是,她不太願意說自己的事情。她會跟家裏每個孩子講明白家裏如何艱苦,卻從來不會說她自己是如何艱苦。
随清也心疼随宴。
“大姐,睡一覺,明日醒來就是新的一年了。”随清偏頭沖随宴笑,“不管是什麽不好的事,都不會跟到來年去的。我發誓,你信我。”
随宴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是嗎。”
“自然是。”随清将頭靠在了随宴肩頭,輕輕蹭着,“大姐,我還記得以前學戲時,每日都又苦又累。你總是會偷偷給我想辦法,讓我少吃點苦、少出點汗,你待我極好,我都還記着呢。”
“這幾年大姐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恨不能一覺醒來就長大,替你将一切都扛了。”随清的眼眸亮閃閃的,是被淚光映出來的。
“随家遭過什麽罪,我不願細數,也不願再說,我只希望未來大姐還有家裏其他兄弟姐妹都能平安無恙,順遂一世就好。”
“但,”随清哽了嗓子,水一般的聲音本不該這樣,“大姐若是累了,二姐三姐還有我,都願意替大姐分擔,照顧好年紀尚小的文禮和子堂。”
“我只希望大姐不要再獨自一人扛着一切了,我們其實都已經長大了……”
随宴說不出話來,只能捧着随清的臉,心疼地看着,“清兒,我真的沒事。”
随清嘴犟,“大姐現在這般模樣,我怎麽信你沒事?”
看着随清落淚,随宴簡直比被刀紮還疼,一時哄也哄不好,于是拿了糖來,剝開塞進随清嘴裏,“吃糖,嘴甜就不哭了。”
随清破涕笑出來。
随宴也終于笑了。
“真是服了你了,我都還沒哭,你倒先哭上了。”随宴用衣袖替随清将眼淚擦了,但還是沒松口,“這一路确實遇到了一些危險,你們不必多問,往後我不會再跑貨了。”
随清忙不疊點點頭。
把随清哄好了,随宴起身,帶着人又回了主廳。
随海和随河還在那兒等随清的消息呢,終于看見大姐現身了。
“方才是我過分,沒管住自己的嘴。”随宴入了座,“先別去叫他們,我有些話要對你們三個說。”
随海、随河、随清于是趕快坐好,恭敬聽着。
“這趟貨我拿回來五兩黃金,若是省着一些,明年應當能寬松過日子了。”随宴撫了撫額,頭又突然疼了起來,“還有,往後,我不會再去跑貨了。惜閻羅這回出了事,她跟顧八荒不知還會不會再回瑞城,所以跑貨這個事,是真的做不下去了。”
随宴腦裏仔細籌算着,“眼下家裏其實開支花費不多,文禮和子堂上學塾或許要多費些銀兩,其餘地方我靠出去賣藝也能大概補足。”
“所以我在想,來年或許我可以再做些什麽,謀條新的生路出來。”
她說完了,“你們不必過分憂心,這個家我能撐下去。”
随河剛剛觸過随宴的黴頭,這會兒又沒按耐住,刺激了随宴第二回。
“大姐,其實……”她一狠心,全抖出來了,“二姐與我一起做了脂粉生意!你不在的這兩月,我們一起掙了五十兩銀子,家裏往後不用再愁吃穿了!”
随宴愣怔,“……什麽?”
作者有話說:
俺們随宴:合着這家裏,唱戲的會唱戲,賺錢的會賺錢,讀書的會讀書,就我只會打架賣藝,最沒用???
日子快好過了啊……給二姐開了金手指,嘿嘿
還有星期四停更一天哦,我要改改後面的時間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