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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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宴隔天照常去了江邊小館兒。
惜閻羅昨日在她眼前讨了嫌,晚上的時候還是照來不誤,坐在她身邊看完了随清的一場戲。
随宴原本打算狠心砸一回銀子進南館,結果到了那邊,銀子都掏出來了,小厮挑剔她一身打扮,就是不肯放她進去。
惜閻羅險些抽出刀來,被随宴按住了,兩個人回到了昨天的位置。
“清兒說,那位公子只是想和他聊天,應該不會出什麽事。”随宴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說給惜閻羅聽。
依舊想起那句“生情”就來氣。
惜閻羅哈哈笑起來,“好好好,你說的都對,自然不會出事。”
随宴轉頭,瞪她一眼。
那邊随清唱完了戲,正要下臺,只聽底下一片驚呼,一個氣質出衆的男子拿出了百兩白銀放在桌上,沖随清溫柔一笑,“不知,在下能否邀臺上佳人一敘?”
對岸的惜閻羅“啧啧”幾聲,“随宴,這一百兩一砸,随清的名頭可就要傳開了。”
随宴管他什麽名不名頭,那人若敢碰随清一下,她當即就要沖過去拼命。
小館兒的老娘迎了過來,先收下銀子,再把随清拉過來,推到那男子面前,“客人出手好闊綽,不就是一敘,想去哪兒敘?”
随清頭一次被人砸錢,腦袋昏昏漲漲的,一會兒想起從前随家園裏那些看官一擲千金,一會兒又想起自己爹娘教自己唱戲的場景。
但一切思緒都在他被拽到那人面前之後止住了,他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連着見了十日,從老娘嘴裏聽了一些消息,別的全藏在了心底,成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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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人都在看好戲,司空敬不願敗壞随清名聲,但風月之地哪兒有幹淨地方?
想了想,他伸手指向對岸的一間茶館,“只是閑聊,公子和我過去吧?”
随清下意識随着他的手指看了過去,随宴險些被他發現,趕緊拽着惜閻羅躲到了一旁。心下感動于對方的為人,随清還能多說什麽,戲服也沒換,妝也沒洗,跟着就過去了。
司空敬将整個茶館包了下來,卻又帶着随清坐到了窗邊,剛好能讓大家看見他們在做什麽。細心到如此地步,這會兒随宴都沒法挑剔什麽。
小館兒再次熱鬧起來,敞開窗戶連手都不摸的對談不比莺歌燕舞,圍觀随清和司空敬的人很快就少了許多。
司空敬察覺到落在臉上的視線變少了,吐出口氣,表情輕松了一些,“萬幸,不僅見到了你,還沒給你招來什麽麻煩。”
随清臉紅了紅,還好被戲妝遮住了,“嗯……公子怎麽稱呼?”
“司空敬。你呢?”
“随清。”
自報家門過後,話匣子便打開了。兩人都是赤子之心,毫無旎念,甚至越聊越投機,随清臉上的笑意就沒下去過。
司空敬是真喜歡聽戲,難得能在江南遇上一位會唱戲的,不免多聊了一些。
他狀似無意,問了随清一句,“不知道随公子聽說過都京的随家園嗎?說來,都是随姓,都會唱戲,真是有緣。”
随清早被随宴叮囑過,這會兒神情自然地裝作驚訝,“司空公子也知道随家園?我還以為只有我們這些學戲的知道呢。這天下随姓可不稀奇,我能被公子誤認為是随家園的人,算是公子變相在誇我戲好?”
司空敬也只當自己多慮,随姓确實多得很,這麽些年他已不知遇上過多少過姓随的人了。
不再試探,他轉而換了個話題,越和随清聊下去,心裏就越是歡喜。
随宴和惜閻羅站在正好能看見茶館的橋上,都對随清臉上的笑感到詫異。
“可惜了。”惜閻羅出聲嘆道。
随宴轉過臉,“可惜什麽?”
随清和那位公子要真有些什麽,随宴的腦子也能随之想些別的東西,這世上男人與男人,女人與女人,都是可以有感情的。可惜這兩人清清白白的,随宴心裏必然還松了一口氣,榆木腦袋要開花就更難了。
惜閻羅今日腰上終于沒忘別一杆煙,她拿起來放在鼻間嗅了嗅,直搖頭,“你不懂。”
随宴懶得跟她廢話,繼續盯着随清二人。
之後顧八荒來了,看見這兩個人傻站在橋上,嚷着喊着說随宴一個人犯傻病就行了,硬生生把惜閻羅給拽走了。
愛走不走,随宴樂得清閑。
她一直守到了夜深,看着那位公子坐轎子離開,望着随清回小館兒。
無事發生,暫且可以放心了。
随宴轉身離開了。
那邊随清卻還在憂心,大姐說了要來看他,接連兩日卻沒發現人在。他心念一動,突然回了頭,正巧看見走到了橋盡頭的随宴。
随清不敢大聲,小跑過去,壓着聲音叫她,“大姐,大姐!”
好在随宴耳朵靈,随清喊了兩聲她就聽到了,轉過身,跑來的随清撞進了她懷裏。
随宴抓着人站穩,“戲服多沉,跑什麽跑。”
随清沖她笑,“我還以為大姐不來了。”
“原本是不打算來的,白天累壞了,晚上不想再替你操心。”随宴嘴犟,不肯說實話,末了還是忍不住關心,“那個人怎麽樣?能算作知己嗎?”
聽見随宴提起司空敬,随清心裏開心,把他們聊了什麽都一五一十說了。
随宴聽着他語帶炫耀之意,含笑不語,默默聽完了,随口問一句,“那他叫什麽?”
随清,“司空敬。這個姓氏真特別,他說只有……只有都京才有。”
随清原本一點也不想提都京,但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他眼睜睜看着大姐變了臉色,“大姐……你怎麽了?”
随宴卻并不是為“都京”二字所驚,而是她突然發現,“司空敬”這三個字她從前可聽過太多次了。
“為何爹娘只誇司空敬聰明?随宴,我真的如夫子說的那樣,看上去就很笨嗎?”
“又是這個司空敬!他不是我哥哥多好,我不要這個人做我哥哥!”
“随宴!司空敬近日被爹爹帶進宮參加宴會了,我什麽時候才能進去啊……連你都進過宮了,我為何還沒去過!”
那個和她日日打架的戶部侍郎家小公子,可不就是喚作司空彌嗎?!
光是聽司空彌偶爾的抱怨,随宴都知道這個司空敬不是個簡單之輩,若好好參加了科考,此時應該也是個不大不小的正五品官員了。
随宴看着随清,“這人說他只是來看望朋友的?”
随清點點頭。
随宴繼續問,“說了何時離開嗎?”
随清搖搖頭,“還沒……”
看望朋友可用不着這麽長時間。
再加上司空敬肯定有官職,離開這麽久也不像話。
随宴想了想,大概司空敬也沒有對随清說實話。他來江南,分明是有別的目的。
這個人,是皇上一邊的,還是攝政王一邊的?
但不論是哪一邊,随宴都不希望牽扯到他們身上來。随家幾個孩子已經夠慘了,沒必要再像父輩一樣卷進朝堂鬥争之中。
随宴沒多隐瞞,把自己的憂慮全部說了。
随清聽完就明白了,神色也沉重起來,“大姐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這些日子我不回家了,你們也別再來見我,我不能害你們出事。”
随宴說不出其他,只能叮囑,“萬事小心。”
随清沒想到自己會一下子惹到都京的官員,方才遇見知己的喜悅霎時被沖得幹幹淨淨。目送着随宴走了,随清心裏一番天人交戰,最終還是決定抛知己、保随家。
日後再見,他斷不敢和司空敬交心了。
大姐一直拼了命地護着這個家,他怎麽敢因為自己,給這個家帶來哪怕一丁點麻煩。
随宴一路上提防着回了家,确定沒發現什麽可疑的人之後才松懈下來精神。
她這幾年只顧着四處跑賺銀兩養家,兩耳不聞都京事,這天下如何了,朝堂之上如何了,她全都不想去管。
爹爹只讓她好好照顧定安候的遺孤,卻沒說其他。随宴便一直只想着,養大他就好了,等到有人來尋的時候,她能無愧于心、無愧于爹爹的囑托就是了。
今夜回得晚,家裏人都睡下了。
随宴熱過一些飯菜吃了,稍稍洗漱後便去了西屋。新褥子讓顧八荒送過來了,隋海和随河應當都收拾好了,北屋留給她們睡就是了。
西屋這邊确實要更涼一些,因着旁邊就是山林,夜裏難免覺得冷。随宴推開門進去,摸黑到了床邊,卻突然聽見一聲嘟囔,“二姐……”
她一驚,借着月光看了看,頓時氣極。
隋海和随河果然沒把她的話聽進去,兩個人确實把屋子收拾幹淨了,破舊的床榻勉強還能繼續用,舊褥子也都抱過來了。
但這些不是讓她們收出來給自己住嗎?
床上兩姐妹睡得香甜,随河幾下翻滾,又到了隋海身上。随宴在床邊站了會兒,氣得沒辦法,清楚她們是心疼自己,有氣都不好撒出來。
沒辦法,随宴只好把新褥子換了過來,給兩人蓋上。屋子濕冷,她去柴房裏抱了些從城郊撿來的幹草,滿當當沿着牆壁堆好了,勉強遮擋住了一些寒氣。
等過些日子再冷了,她還是找人将這破宅子修葺一番為好。
秋天,就快要過去了。
作者有話說:
星期三停更一天哦,攢點稿子,想申請下周的榜單,嘻嘻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