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随清看來也被小館兒的老娘當成壓場的殺器了,只唱了一出就下了場,一群意猶未盡的看客喊着讓再唱一場,老娘卻充耳不聞,吊足了胃口。
随宴久久未能從随清的戲中走出來,晃了下神,擡頭看見有個衣袂翩翩的公子哥将老娘拉到一邊,塞了什麽在她袖中,看完随清的戲之後就走了。
隔得太遠,人又在走動,随宴始終沒能看清那位公子哥的長相。但根據随清的描述,看來想和随清聊聊天的人就是這位了。
惜閻羅從腰間拆了刀,拍在桌上,吓壞了周圍一堆人。她低頭看着随宴,“是不是要殺那人?”
“什麽?”随宴收回視線。
惜閻羅翻個白眼,“你盯着看許久了。”
随宴讓她将刀收起來,無奈拉着人出了小館兒,将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可惜沒看清他是誰,若是我認識的人,那就……真的糟了。”
她現在不敢輕信任何人,随家園的事是她夜深時分揮之不去的噩夢,爹娘的囑托她字字句句記在心裏,深知敵人或許還在暗處尋找着他們。
惜閻羅不多問,她觀察力了得,剛才看見那人離開,于是尋了個方向,帶着随宴走了過去,“好奇就過去看一眼,我帶你去。”
随宴快步跟上,輕笑一聲,“知道你本事好,沒想到還有這用處。”
“你跟你的衣食父母就這般說話?”惜閻羅逗她幾句,回手在腰上摸了摸,沒摸到自己的煙,但想到随宴在身邊,還是作罷。
“好了好了,衣食父母,走快些吧,急死我了。”随宴催趕着她。
她們走得快,不多時還真追上了。
随宴和惜閻羅掩在牆角,看見那個公子哥從大街裏走出來,上了一頂軟轎。轎子朝着她們這邊走過來,轎簾掀開,随宴終于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似乎有些熟悉,大抵曾匆匆見過一面,但想不起來是在何處何時何地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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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徑一個乞讨的小孩兒,那公子哥叫停轎子,拿出一串銅錢遞了過去。小乞丐不住道謝,公子哥不知道說了什麽,走了之後小乞丐竟然哭了。
随宴沒再跟,走到小乞丐面前問他剛剛那人說了什麽。
小乞丐嘴還挺嚴,邊哭邊伸手要錢,氣得随宴直冒火。
她摸出幾文銅錢遞過去,“可以說了吧?”
小乞丐颠了颠,這才開口,“那位公子說我有手有腳,謀條生路比乞讨好。”
這話有理,也足以看出說這話的人是個好人,但随宴還是不解,“那你哭什麽?”
“哭我不思進取,還是想乞讨。”小乞丐铮铮開口。
随宴:“……”
惜閻羅:“依我看,直接扔給顧雲木就行了。”
随宴站起身,“我明日會告訴他的。”
兩人并肩離開,惜閻羅問随宴,“這下你放心了?”
“放了一半吧。”随宴蹲下起身急了便會犯頭暈,她扶着惜閻羅的手走了一會兒,好些了才松開,“若他真是随清說的知己,我也就不那麽擔心了。”
但知己這個詞,對她随宴來說,并不是個好詞。害死人的知己也是知己,不是麽。
惜閻羅垂眼看了看方才被随宴扶過的地方,忽然起了歹心。她舔舔唇,靠近了随宴一些,“我送你回去吧,左右閑着無事。”
“随便你。”随宴摸了摸肚子,“我餓得難受,着急回去。”
“請你吃館子?”惜閻羅想這麽問,但聽起來太奇怪,她還是住了嘴,繼續聊随清。
只是開口的話題不太妙,“随宴,你怕不怕随清對那位公子生情?”
随宴頓住腳,臉上一片茫然,“生什麽情?”
惜閻羅也随她停住腳步,“我說的,自然是類似男女之情。”
随宴腦子裏嗡嗡作響。方才她剛到小館兒的時候見到了幾個身材纖瘦的小倌,被幾個游手好閑的公子帶上了畫舫。那時她便覺得震驚,但強忍在心裏,什麽都沒說。
現在惜閻羅一問,徹底把她問毛了,随宴伸手将自己的衣食父母狠狠一推,“這像什麽話!你別送了,我走了。”
惜閻羅看着随宴氣急敗壞的模樣,牙癢不已,還是轉身離開了。
随宴回去把桌上的剩飯剩菜搜刮一通,落了肚之後還在生氣。惜閻羅可真不是人,竟然說随清會對那個公子生情,這像什麽話?随宴小時候也看過一些話本,男女之情懵懵懂懂明白一些,可是這世上還有男人之間的感情?
她越想越氣,将筷子拍在桌上,氣極喊了一聲,“惜閻羅!”
旁邊的隋海和随河被吓了一跳,隋海還沒問什麽,随河倒先興搓搓地撲到了随宴身邊,“大姐,你終于想打她啦!”
随宴偏頭看着她,有苦難言,問道:“怎麽?你也看她不慣?”
随河嘿嘿一笑,“一點點吧。”
“給你傻的。”随宴摸了摸随河的頭,起身将碗收了洗了,沐浴過後結束了這勞累的一天。
晚上上了床,隋海和随河已經睡熟了,給她留了位置。随宴想了想,還是低聲囑咐她們,“明日記得別亂跑,在西屋收出間屋子出來,聽見了沒?”
随河迷迷糊糊應下,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隋海慢悠悠轉醒,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大姐,怎麽了,為什麽突然要收屋子?”
随宴坐在床邊,脫了鞋,兩只雪白的腳露了出來,有些涼,她伸手捂住,低聲說:“你和随河都大了,總跟我擠在一起不像話,明日等你們收拾好了,再買床新褥子給你們,我搬到西屋去睡。”
隋海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西屋比這邊潮多了,你身上老是酸痛,怎麽能睡那兒?”
随宴懶得聽她廢話,“你們掃幹淨些就不潮了。明日別出去亂跑,認真打掃,記住了。睡吧。”
隋海很多時候還是拗不過她,但是她可不是事事都随着大姐來的随河,明天自己搬了褥子去西屋就是。
這麽想着,她也不再争辯,躺下就睡着了。
随宴好久之後才捂暖自己的腳,替她們掖好被角,坐在床邊喃喃。
“看你們一個個的,誰把我這個大姐的話聽進去過?”
“等以後我見了叔父嬸嬸們,一定會好好告一番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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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京。
攝政王府門外,幾個家丁手執棍棒,正對着幾個小乞丐焦頭爛額。
攝政王今日說要進宮找大梁帝議事,算着時間快要回來了,但這日日掐準了日落時分來乞讨的一群乞丐又來了,堵在王府門外,張嘴就要讨要這讨要那,好不熱鬧。
近日都京城內湧入了大量流民,大多是從北方受旱區遷來的,每隔幾年就會有一波,等大梁帝派人赈災之後這些人就會随之回到原處。但今年格外奇怪,流民中不知怎麽混入了些孩子,來歷不明,而且大多都是五至八歲上下,衣着雖然髒亂,但能看出面料不差,像是遭了什麽意外似的。
家丁們用些剩飯剩粥打發走了一些膽子小的孩子,剩下執拗不肯離開的,都是獅子大開口,直接伸手要錢,不給就高聲嚷嚷,甚至在地上打滾哭鬧,簡直傷透腦筋。
這群小乞丐臉上髒污不堪,辨不出模樣,一分不肯退讓的和家丁們僵持着。
終于,一輛馬車在餘晖中馳近,家丁們無法,趕忙紛紛跪下,只求那陰晴不定的攝政王不要怪罪下來。
馬車上的人聽見外面的喧鬧,并沒有下來,只是伸出一只手撩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何事?”
一位家丁硬着頭皮往前挪了挪,“王爺,是城裏的幾個小乞丐,上來就讨要錢,我們……我們拿不出來。”
“拿不出來?”秋雲山饒有趣味似的,“本王倒不知道,原來我們府裏的家丁都如此好心,要什麽給什麽?”
家丁臉色難看,不敢說話。
秋雲山終于下了馬車,走到那群小乞丐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們幾眼,然後走到那個領頭的男孩面前,突然地俯下了身。
男孩被驚得往後一退。不知道為什麽,相比于一看就心軟的幾個家丁,這個王爺一看就讓人膽顫,逼面而來的竟是一股殺意。
他沒出聲問話,卻先伸手,拾起男孩一片發黑的衣角,看了幾眼後又用幹淨的指尖稍一磋磨,然後才擡頭看着男孩黑亮的雙眼,“好料子,江南織錦緞。是家中出事了嗎?”
陸羽橋被他一問,腦海裏不知閃過什麽,臉都一下白了。良久,他才點點頭,顫抖着手拽住了秋雲山的衣袖,“王爺,求求您,我妹妹現在高燒不退,我需要帶她去看大夫,您可以施舍我們一些銀兩嗎?日後……若有日後,我們必然會百倍奉還!”
“妹妹?”秋雲山掃了一眼周圍,并沒有看見女孩的身影,“人在何處?”
“她……”陸羽橋在猶豫,他不敢随意開口。
“不必憂心,或許本王看上去像個壞人,但我從來不會傷害小孩。”秋雲山用指腹摸了摸陸羽橋的臉頰,溫柔出聲道:“我可以叫來宮中的太醫,你将你妹妹帶到府上來便是。”
陸羽橋到底年紀尚小,輕而易舉接受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好意,雙眼一亮,接着又一紅,“謝謝王爺!”
秋雲山眼睛睨着身旁的管家,嘴角竟挂着絲笑意,“等會兒小少爺來了,記得妥善安排好。”
陸羽橋滿頭大汗,匆匆跑到城門口,那裏聚集了大量的流民,男女老少,哀鴻滿地。他将小詩藏在了城牆盡頭的角落裏,用一堆破衣服罩住,就怕有人故意将她抱走。
撩開破衣服的時候,陸羽橋甚至感覺不到其下還有人的呼吸,待小詩的臉完全露出來,原本白淨的臉頰此刻紅得吓人,好似馬上就要燒死過去。
“小詩,小詩……”陸羽橋也還是個半大孩子,慌得不行,哽着嗓子喊了幾聲,原本會喊他“小橋哥哥”的小姑娘這會兒卻連氣都像是只進不出。
陸羽橋抹了把眼淚,将小詩帶到王府門口,發現當真如那王爺說的一般,管家在門口等着他們,進了王府的門後直接帶他們去了一間廂房,還有兩個伺候的婢女候在那裏。
管家垂眼看着陸羽橋,“小少爺,太醫已經去叫了,你妹妹交給她們便是。王爺吩咐了,要先替她洗漱,換洗好衣物。”
“少爺?”陸羽橋這才後知後覺,從他到王府門口開始,這個管家已經叫了他好幾聲“小少爺”了。
這是……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說:
妹妹來了!雖然妹妹現在才五歲,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