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停車。”
陶苓叫停了馬車,準備要下車,被白蕊攔住:“正是上山的路上,你怎麽能下車呢?”
“我有母後給的香囊,不礙事的,反倒是你,在車上待好了,千萬別跟出來啊!”
陶苓交代好話,戴上帷帽,跳下了馬車。
不同于車廂內,山中倒顯得涼爽些,陣陣微涼的小風透過樹幹吹來,帶着茂密雜叢中的濕氣,迎面灌入陶苓的脖頸間。
除此之外,還有那些密密小小的飛蟲,“嗡嗡嗡嗡”的在耳邊打轉。
陶苓将眼前的帷紗整理的嚴實,又将香囊拿在手中驅趕着面前的飛蟲,随後跑向身後的馬車。
“裏面是翎青王嗎?”
車夫擺了擺手,又朝身後指了指。
陶苓跑向最後一輛馬車,一句不問,掀開簾子就鑽了進去。
沈青翎略顯驚訝的看着她,随後淺淺笑道:“公主這是……”
陶苓将袖口的香囊掏出來,正欲遞給他時,看見了他腰間正挂着一個香囊,樣式花紋,跟她手中的極為相似。
她微微皺了眉頭。
沈青翎注意到她手中的香囊,又見她盯着自己腰間看,心裏不由的開心了起來。
“你這是擔心我,給我送香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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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苓收回手:“誰關心你了,我就是過來看看你還健在不。”
沈青翎“哦”了一聲:“不過就是一些飛蟲,還能吃了我不成?”
陶苓用下巴指了指他腰間的香囊:“給你香囊的這個人沒有告訴你嗎?”
沈青翎道:“什麽?”
“群蟲噬白骨,一點血肉都不會給你留下的。”
“有這麽誇張嗎?”
“不信你可以試試。”
“試就算了,我還得保住小命去做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陶苓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感。
這重要的事情,應該和戚海棠有關吧?
“走了。”
她的手腕被人不緊不松的握住了。
“來都來了,着急走什麽?我一個人也無聊,陪我聊聊天。”
陶苓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提醒道:“王爺,請注意言行。”
沈青翎聞言松開了手。
陶苓活動了一下手腕,道:“我是紗羽國的公主,豈能跟一個異國男子同乘一車。”
沈青翎貌似理解的點點頭:“哦?那是我唐突了。不過公主,你這樣貿然跑進我的馬車裏,就不怕旁人說閑話嗎?”
陶苓的臉色有些挂不住了:“沈青翎,你別不知好歹。”
“公主教訓的是。”
“你不許再笑了。”
“好,公主。”
“你……”
“公主,請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去。”
馬車外響起了一道怒沉的聲音。
陶苓掀開簾子,陶赤正騎着馬杵在車旁。
“三哥。”陶苓不太高興的瞅着他。
陶赤見狀,板起臉來:“一國公主,怎能随便進旁人馬車裏呢?傳出去叫人笑話,趕快下來。”
陶苓瞪着陶赤,縱使心裏有一萬句想要反駁的話,她還是聽話的照做了。她起身的時候,沈青翎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腕:“不是要給我香囊嗎?”
陶苓心情不好,有些不耐煩道:“你不是有嗎?”
沈青翎聽後忙将腰間的香囊取下丢出了窗口:“現在我沒有了,你可以給我一個香囊嗎?”
陶苓:……
靜沐的地點是在半山腰深處的石洞裏。
沈青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別具一格的山洞。
山洞是天然形成的環形簾洞,頂上是經過歲月沉澱打磨的顆顆透亮的石壁,蜿蜒層疊的向四周蔓開,直至綿綿不斷的水流從石縫中汩汩流淌,落在一方方的圓穴中。
圓穴中有白煙袅繞,伴着清澈流動的細水,讓人感知着這裏所呈現的純淨無瑕。
在這些洞穴的最前方有一個圓臺,一位白發老者散發盤坐其中。見國王王後到來,起身行了一禮。
“靜師,可以開始了。”陶衍道。
那位被稱之為靜師的老者,先是點頭應允,後又看向了陶苓:“去年公主沒來靜沐,老者還恐餘擔憂,如今一切安好,真是幸哉!”
陶衍聞言,不解道:“靜師的意思,去年小女有禍引身?”
靜師笑而不語,陶苓連忙拉住陶衍:“父王,我不是好好在這嗎?今日靜沐,可不宜沾上那些不吉利的話了。”
一旁洛紗道:“苓兒說的在理,大家都在等着,可別耽誤了靜沐的時辰。”
衆人各自換上輕袍後,便聽由靜師的安排,入了圓穴中靜泡。
圓穴有六個,以中間過道為線,一邊三池,男女隔開。
過道上,有弟子為每個圓穴添置融料,一小勺不知味的粉末撒下去,一池的清水瞬間變得赤紅。
沈青翎畢竟第一次見,多少還是心驚膽跳了一下。
和他同泡一池的陶玱和陶赤,見他露出這樣的反應,不約而同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沈青翎,我都快忍不了了。”一旁時逸咬牙切齒道。
沈青翎不在意的一笑:“他們越是這樣,證明我此趟是來對了。”
“嗯?”時逸不太明白,但也沒打算追問下去。
圓壇上的老者依舊念着沈青翎聽不懂的經文,他甚至覺得枯燥乏味,但看國王和王後卻虔誠的閉目聆聽,就連方才挑釁他的陶氏三兄弟,此刻也安靜了下來。
他的目光緩緩移動,最後落在了過道的另一邊,闖入了一雙清冷的眸子裏。
陶苓和他視線碰撞的一瞬間,腦中是懵懵的,耳邊早已聽得熟爛的經文變成一道持續的轟鳴,隔開了她與所有人的界線。
此刻,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是偷看時被發現的慌亂,還是那僅僅一瞬間的悸動?
她本是想移開視線的,可沈青翎的目光太過霸道,直直的盯着她,好似在跟她争個勝負,誰先移開誰就輸了。
她自然不能讓他有任何笑話自己的機會。
從一雙清冷無趣的眸子慢慢轉變成一雙充滿鬥志和勢在必得的眼,這期間的轉變,不過在于沈青翎的婉婉一笑。
他竟然敢嘲笑我?
陶苓趴在過道邊緣,怒氣沖沖的瞪着沈青翎,而她這一舉動,已然博得一旁衆人的注意。
牧昇是第一個注意到的。
他泡在第三個圓穴裏,看着陶苓和沈青翎的舉動,眼裏是痛苦的。
他至此才看清了一些事實,也明白了陶苓的心。沈青翎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不該他妄想的便不該抱有幻想。
他背過身去,緊緊攥起的拳頭沒入水中,掙紮中緩緩松開了手。
陶苓睜着一雙圓溜的眼,哀怨着瞪着沈青翎。她沒想到,沈青翎這人這麽固執,竟然真的和她對峙了起來。
沒有耐心的她,堅持了沒一會,就決定以氣勢逼迫對方先認輸。她以口型道:“這裏是紗羽國,我是公主。”
沈青翎笑了,似是寵溺的托手比劃着佩服的手勢,随後将視線移開了。
陶苓見狀,得意的笑了。
她鮮少在旁人面前露齒而笑,可眼下,她的笑容甜美,唇紅齒白,好看極了。
“笑什麽?”
沈青翎的笑意停止在這一聲質問聲中,他偏頭看去,陶赤正皺着眉頭審視他。
“沒笑什麽。”沈青翎道。
陶赤看了看對面的陶苓,對方正着急的往白蕊身邊游去。
“靜沐對于紗羽國的子民來說,是很神聖的一件事,即便王爺不能理解,也希望王爺能認真對待。”
沈青翎認真道:“方才是我的問題,我保證絕不會再發生。”
陶赤見他态度尚可,便不再細糾,而是多嘴了一句:“小妹自小嬌寵長大,事事都是順心順意。所以,有時遇到了一些新鮮事或是新鮮的人,難免會表現的激動些,王爺看看就算了,莫要當真。”
沈青翎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卻還是裝作不懂:“哦?三殿下的意思是公主在情感上魯莽無知,缺少對自我的肯定和信心?”
陶赤想要反駁,沈青翎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可我不這麽覺得,我倒覺得公主有她自己獨立的判斷和認可,她若是喜歡和我待在一起,我自然不會躲開。相反,我會緊緊的抓住她,一點反悔的機會都不會給她的。”
陶赤沉着臉:“所以,好言相勸你是不聽了?”
沈青翎看着他身後慢慢過來的另外兩個殿下,抖了抖肩:“從我來到紗羽國至今,我還真沒看出你對我是好言相勸。”
陶赤冷笑着點了點頭,擡起手一把抓住沈青翎的衣領:“上次朝堂上的仇我可記在心裏很久了,沈青翎,你要是個男人的話,就別喊出來。”
“咕咚”一聲悶響,沈青翎整個人被按倒在了赤紅的水裏,一串串紅色的水泡從他眼前往上冒着,透着晶瑩的光澤,他沒忍住喝了一口水。
苦澀的藥味溢蔓在喉間,他掙紮着去掰開陶赤的手,發現對方加了力道的把他往水底壓去。
他睜着眼四處看去,才發現水底的顏色是紫紅色的,與水面的赤紅形成了強烈對比。
他伸手去探了一下,發現這些紫紅色的并非是水,而是沉在水底蠕動的蟲卵。而胸口的這只手,正用力的将他按到池底。
在不知道這些是什麽蟲卵下,沈青翎是非常拒絕且受不了的。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池子下面是這些玩意的話,他一定不會參加這場靜沐。
眼下,他被迫離這些惡心的東西越來越近,甚至能夠感覺他的額頭已經有黏糊糊的東西沾上了,正一點點的往他眼角蠕動,他終是受不了了。
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憋着的一口氣快要用完了。于是,他抓住按着自己的那條手臂,腰身用力一擡,伸出手抓住了陶赤腰間的衣袍,另一只手則是抱住他的屁股不停的掙紮起來。
陶赤雙腿有力,底盤很穩,面對這樣的反抗絲毫影響不了什麽。只是,他慢慢的感覺貌似哪裏有些不對勁。
水面因為沈青翎的掙紮激起猛烈的水花,一旁認真聽講經的時逸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他擡眼看了陶赤一眼,又看向另外兩位殿下,這兩人的臉色都有些微妙的僵硬。
他看了一圈,有些後知後覺的不妙感由心而生。
沈青翎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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