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長奉樓,是樂安街最為奢華輝氣的酒樓。
金漆紅木,琉璃五彩,歌舞鳴天,美人美酒,樂在逍遙。凡進入此地者,大多沉迷其中,流連忘返。
沈青翎也不例外。
他醉眼熏熏的從藤椅上爬起來,看着面前衣衫暴露的女子,一塊半透的白色綢緞繞在胸前,松松垮垮的落在那兩頂高峰上,雪白聳起的輪廓刺激着他的雙眼。只見他步履搖晃的來到女子跟前,垂眸看着眼前那欲欲滑落的綢緞,幾乎将女子那妖嬈豐盈的春色盡收于眼底。
“好……很好……”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女子的下巴,迫使得對方嬌羞的擡起了臉。
是個不錯的美人胚子。
他彎下了腰,朝着女子的臉龐湊近。
女子睜着一雙早已溢滿情欲的明眸,看着慢慢迎近的一張俊臉,主動的閉上了眼睛,卻聽得耳邊響起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
“乖,先去床上等着我。”
熱氣噴灑在女子的耳邊,燥的她身下一陣繃緊。
“王爺……”
“噓!”沈青翎将手指搭在女子的唇瓣上,雙眼微醺的看着她:“聽話。”
女子的身體早就已經軟了,此時恨不得有人立刻将她抱在懷中揉搓進骨子裏,可她也十分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有他自己的行事風格,她不能着急。
還未待她回聲,沈青翎便離開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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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的推開了屋門,樓下鼓聲琴鳴的合奏聲立刻鑽入耳邊,陣陣高昂的曲聲吵的他心生煩躁。為了尋一處清靜點的地方,他尋着角落裏的一把長梯,爬上了長奉樓的屋頂。
“啊——總算是清靜了。”
他小心的踩着屋瓦,搖搖晃晃的順着一根筆直粗壯的脊柱子往另一頭走去,腳底清脆的石瓦伴着夜裏的涼風,讓他的酒意多少清醒了一點。
他垂眸看着街市上漸漸熄燈的商戶,和人跡越來越少的巷尾,不禁渾身打了個冷顫。
有點……冷。
三月的天氣,夜裏多是寒涼,而他這一身不過就是單薄的長衫,實在有些扛不住。
他蹲坐在脊柱上,回想着方才那女子的神情和衣着,心裏清楚着自己是有些把持不住了。以往主動迎合他的女子不在少數,可如這般姿色又如此放得開的女子,卻在少數。
一想到那女子幾乎完全暴露的身體,他原先冷到發顫的身體突然就回溫了。
覺察到身體的異樣,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慌忙站起身來拍打自己的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結果腳蹲麻了,一步沒站穩,整個人從屋頂上滾落了下去。
這可是個三層的酒樓,這樣的高度摔下去雖不會摔死,斷胳膊斷腿的也是極有可能的。
沈青翎睜着一雙眼睛,渾噩的看着眼前一閃而過的混亂場景,從一排排磚瓦到懸空的屋宅,像是個弱小無法掙脫的魚,任由自己滾落下去。
“啊——”
他還是沒忍住的喊了一聲,也剛好是這一嗓子,讓他意外的被人給接住了。
……
“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好叫的。”
下一刻,沈青翎被人扔在了地上。
若是擱在平日,有誰敢這般摔他,那對方必然不會有好果子吃。可奈何今夜他酒喝多了,一時間,也忘了自己還是個尊貴的王爺了。
“哎、等一下,你救了我,不想讨點好處嗎?”
沈青翎見對方要走,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卻在看清對方容貌後,恍若似曾相識過。
“你……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沈青翎此刻雙眼醉醺,臉頰微紅,又因方才經歷的事情神色仍舊有些驚色未褪去,整個人看上去竟莫名的添了幾分嬌色。
陶苓看着他,腳步突然不動了。片刻後,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平淡的眸子中掀起一道亮光,她捏住了對方的下巴,另一只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畫像仔細的打量對比着。
沈青翎看着眼前的女子,先不管是不是在哪見過,總之長相可人,不禁心中感慨着,今日的桃花運也太重了些吧!
他道:“姑娘竟是這般愛戀我嗎?”
陶苓聞聲忍不住皺眉:“你想找死?”
沈青翎卻是笑了:“都拿着本王的畫像尋來了,還說不愛我?”
說着,他便擡起手握住了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細腕。
陶苓面色微動,手卻沒有抽回,而是從腰間解下一頂蓑帽,戴在了男子的頭上。
“像,實在是像,總算是找到了。”
沈青翎迷離的雙眼看着面前女子露出一道若有深意的笑,随後便有一道黑影從眼前一閃而過,緊接着脖頸一陣劇痛,整個人徹底暈了過去。
沈青翎醒來時,人是躺在自家的馬棚裏,馬糞的惡臭味熏的他幹嘔不止,連爬帶跳的從一堆幹草絮子裏踉踉蒼蒼的跑出來,整個人昏沉的厲害。
醉酒後的滋味他甚是熟悉,可脖子上的疼痛又是從何而來?
他一邊撣去身上的幹草,一邊回想着昨夜的種種,記憶只停留在自己不小心從屋頂上摔了下去,好似是被一位路過的好心人給救了,之後的事……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他看着自己這一副狼狽的模樣,實在可笑。堂堂翎青王竟然在馬棚裏過了一夜,這要是傳了出去,茶飯酒肆間足夠說笑好一陣子了。
他左右環視一圈,當下松了口氣,好在此刻無人看見,否則……
這樣的想法剛冒出來,就見揚長大道上,塵土飛揚,一匹棕馬直徑奔來,好巧不巧的停在了沈青翎的面前。
“你這……堂堂一位王爺,怎得搞成這副模樣了?”
半聲嫌棄半聲困惑,從馬背上下來的男子正是沈青翎的好兄弟,時逸。
時逸看着一向端莊俊雅的王爺竟也會有如此破敗的模樣,單薄長衫淩亂的褶在身上,污垢碎草落滿一身,看着活像是被誰欺負了一般。
當然,欺負這兩個字時逸只敢在心裏陡然一現,畢竟對方是翎青王,是聖上最信任的親兄弟,誰人敢欺負他?誰人又能欺負的了他。
沈青翎此刻不太想搭理對方,只冷淡問了句:“有事嗎?”
時逸也不多問,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個請帖:“蘇侯家中擺宴,特意托我來給你送請柬。”
沈青翎連看都沒看,直言道:“不去。”
說着,便往府門內走去。
時逸跟了上去:“蘇侯就是猜到你會直接拒絕,所以才特意請我來遞這個請柬,你要不要看在我的面子去一趟?”
沈青翎突然停了腳步,轉身看向他,昨夜微醺的一雙眼睛早已恢複了往日的沉靜,問道:“你是又收了什麽好處了?”
被一眼看穿,時逸索性攤牌,直言道:“蘇侯準我入他府中的兵器庫挑選一件武器,蘇侯早年出征可收集了不少好東西,你這次必須要幫幫我。”
沈青翎收回視線:“無趣,不去。”
得到這樣的答複,時逸有些急了。他大步跨前,擋住了沈青翎的路,并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應對之策。
“我聽說這次侯府擺宴,搬出了不少難得的美酒,其中好像還有一壺……叫什麽來着?噢——聖清酌。”
沈青翎愛美酒這事皇城裏無人不曉。
美人佳韻,美酒留香。
相比勾人神魂的情色,其實沈青翎更加喜愛酒香帶來的刺激。
故而,喜好成了短柄,成了旁人拿捏他的手段。
蘇候此人極愛熱鬧,一月三宴是常有的事,非但如此,此人還極愛收藏江湖中盛傳的奇珍異寶,飛鳥走禽。家中院裏光是各類的鳥兒就有數十種,叽叽喳喳的叫個沒完,實在惱人心煩。
沈青翎前腳剛邁進院裏,後腳就轉了個道,打算走小路去後院清靜會,卻被一道十分熱情的聲音喊住了腳步。
“呀呀呀,翎青王這是要去哪呀?老夫可是等了你好久了啊!”
蘇候熱情奔來,還不等沈青翎說話,就擁着他往院裏走。
沈青翎一臉的不情願,但出于禮貌,還是順着對方的意思,只道:“侯爺院裏的鳥,貌似是又多了。”
蘇候仰頭大笑兩聲:“讓王爺見笑了,老夫就這點愛好,哈哈哈,快請進屋。”
此時主廳裏已經坐滿了人,有些是朝堂上的老人,沈青翎都認識,有些則是生眼的很,衣裝打扮倒像是江湖上的流士。
蘇候将沈青翎帶到主座旁邊的席座上落座後,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主座上招待着旁人。
沈青翎喝着木案上烈勁的酒水,內心毫無興致可言。這樣的場合與他而言實在無趣,他擡眼尋了一圈,卻沒在席座上見到時逸的身影。
這家夥,莫不是在诓本王?
等不及了,他只得打斷蘇候喝酒暢談的雅興,直言道:“蘇候,本王今日赴宴,所為何事,侯爺心中可知?”
蘇候一點便明了,道:“王爺放心,這聖清酌是老夫專門為你尋來的,你且等着,我現在喚人給你端過來。”
說着,蘇候招來了家仆,二人低聲說道兩句,就見蘇候微醺的一雙眼睛立刻瞪大了。
沈青翎見狀問道:“怎麽了?”
蘇候略有些尴尬道:“王爺,實不相瞞,那壺聖清酌眼下不在老夫這了。”
沈青翎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不在了?什麽意思?”
蘇候道:“王爺你是知道的,我那個女兒驕縱慣了,知道你來赴宴,怕是想見你,所以……”
沈青翎看透,道:“酒在她那?”
蘇候點了點頭,又怕沈青翎生怒,連忙補充道:“不過王爺放心,我這女兒不愛喝酒,更不可能去喝王爺的酒,她不過就是想……哎、王爺這是要去哪兒?”
沈青翎沒有回應,直徑穿過宴廳,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身邊的家仆見狀,忙問道:“侯爺,要去知會一下小姐嗎?”
蘇候擡手制止,一雙充滿狡黠的眼睛夾着笑意,繼續同其他賓客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