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春餘

第56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蕭大人，你在此處想什麽呢？”皇子俊在軍帳中看兵書，在沙盤前和蘭明蘭德一起跟祝旭升學習推演兵法，散了之後他就出來透透氣，打算休息一會兒就回自己的軍帳中睡覺時就看到蕭彧躺在不遠處的草垛上仰望星空。

蕭彧叼着一棵草芯說：“殿下怎麽還不去休息啊？這春日寒涼，不冷啊？”

皇子俊幹脆跳上來坐在草垛上說：“我和大人同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你都不怕冷，我怎麽會怕呢？況且剛才和祝将軍一起推演了兵法，出來放松一下，和你一樣仰望一下星空，想一下自己心裏的那個人。”

蕭彧聽這話就笑了，說：“看來殿下真的是今非昔比了，知道如何看一人之心了，你兮哥哥要是知道肯定很高興。”

皇子俊低頭笑道：“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麽多事，如果再看不懂的話豈非浪費了你和兮哥哥的一番苦心？況且，要走這條路的人是我，如果我不争氣，如何向你們和我天上的母妃交代呢？”

随後皇子俊又看向太原城的方向，如今他們已經駐紮在太原城下，蕭彧下令讓長信軍圍住太原城，算算日子到今日已經是第八日了，眼下馬上就要到過年了，他們倒是糧食，褥子一應俱全，可是霍雲他們不行啊，城中兵士、土匪、百姓人數衆多，他們的糧倉根本不可能撐得住多長時間，霍雲投降是遲早的事。

皇子俊說：“蕭大人，你說霍雲他們還能撐多久？”

蕭彧坐起來吐掉草芯說：“現在他們糧食嚴重匮乏，我猜，不出兩日他們必定會和我們談判。”

皇子俊又說：“我知道這個霍雲是個真正為百姓着想的好官，若非被人利用他也不止于此，所以我想，如果真到談判的那一天我想親自去和他們談。”

蕭彧挑眉道：“你是想收服霍雲和太原城？”

皇子俊跳下草垛說：“既然你們都說我有一顆仁人之心，是個當帝王的料，既然要當帝王，那我就應該知人善任，這個霍雲和太原我都想努力争取一下。”

蕭彧也跳下草垛走過皇子俊的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往自己的營帳裏走去，邊走邊說：“不管怎麽樣我都會助你達成所願。”

皇子俊笑着低聲說：“謝謝”說完他就搓搓自己的手掌，裹了裹自己的衣服回了自己的營帳。

第二日，霍雲和曹勳站在城牆上看着城下烏泱泱的長信軍還有騎着馬站在最前面的蕭彧、皇子俊等人。

曹勳看着騎在越影上的意氣風發的蕭彧問霍雲：“這就是北原王的小兒子？還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霍雲扇扇手中的扇子，幾日的饑餓并沒有讓這個人失了文人的風骨，他依舊像一棵青松一般屹立在狂風之中。

他盯着蕭彧鷹一般的雙眸慢慢悠悠地說：“不戰而勝，他蕭子言比他爹還要厲害。這一戰雖然咱們是遭人抛棄，被人算計，但是我霍雲輸的心服口服。傳令兵，傳令！就說九殿下和蕭大人棋高一着，我太原守軍認輸，随你們處置，但是希望你們放過太原城的百姓，他們是無辜的。”

一排長得膘肥體壯、中氣十足的傳令官叉着腰對城下的長信軍喊道：“我們太守說九殿下和蕭大人棋高一着，我太原守軍認輸，随你們處置，但是希望你們放過太原城的百姓，他們是無辜的。”

蕭彧對皇子俊笑道：“看來這個霍雲還真如殿下所說，那接下來就看殿下的了？”

皇子俊點點頭，側頭喊：“傳令官！”

長信軍同樣出現了幾個中氣十足的傳令官跑出來站在皇子俊的馬面前等待着皇子俊的指令。

皇子俊說：“足下是個清正廉明的好官，是朝廷薄待了你們還有太原的百姓才會造成如今的局面，這是我們欠你們的，請你們放心，太原的百姓是我大涼的百姓，你們也是我大涼的好官，只要你們不再造反，放我們進城，我耶律蘭俊向你們保證不傷你們一分一毫。”

長信軍的傳令官把皇子俊的話傳到霍雲和曹勳的耳朵後，霍雲他們還在猶豫不決。

皇子俊見狀就下馬走到城下，也不顧蕭彧和其他人的阻攔。

他的這一個舉動讓長信軍立刻搭弓拉弦對着城上的太原守軍，而太原守軍也是如此對待長信軍，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所有人都屏住氣息。

皇子俊見到這個場面就讓長信軍放下手中的弓箭“蕭大人、祝将軍讓他們放下手中的弓箭，霍太守他們是我們的同胞不是我們的敵人。”

祝旭升：“殿下！危險吶！”

皇子俊又看向蕭彧，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表示“我可以勸降霍雲，相信我。”

蕭彧看着皇子俊慢慢開口道：“祝将軍，讓他們放下弓箭，聽殿下的。”

“蕭大人，怎麽連你也……”

“放下！！！”蕭彧呵斥道。

祝旭升見兩人一再堅持就讓長信軍放下弓箭，而霍雲他們見長信軍放下弓箭，也讓自己的守軍放下了弓箭。

皇子俊見氣氛緩和就沖長信軍中喊道：“快！快準備！”

當所有人都一頭霧水皇子俊到底想要幹什麽的時候就看到長信軍的夥夫還有蘭明蘭德提着幾大籮筐白花花的饅頭放在城下。

太原已經幾日斷糧了，看到這白花花的饅頭別說守軍了就連曹勳都咽了咽口水，說：“這個小皇子到底要幹什麽？這什麽意思？”

三弟蘭德放下饅頭沖城上的太原守軍喊道：“我們殿下說了，說你們太原城守軍斷糧好幾日了，都是我大涼的子民相煎何太急？所以這幾筐饅頭是我們殿下給城中守軍的。”

二弟蘭明見他們沒有反應就知道他們還在懷疑，就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說：“沒有下毒，放心吃。”

霍雲和曹勳看到蘭明吃了也沒事也就放下心讓守軍用繩子把這幾筐白面饅頭給拉上了城牆，太原守軍幾日沒見過饅頭了，現在就像是一群餓狼看到獵物一樣撲上去就開始狼吞虎咽。

霍雲停頓了一下就說：“還請九殿下還有蕭将軍進城一敘，其他人在城外等着。”

祝旭升：“放你娘的狗……”

蕭彧和皇子俊同時回答：“好！”

祝旭升：“大人，您和殿下不能涉險啊，這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怎麽向陛下交代啊？”

連高彪都開始慌了，他說：“大人，不能去啊，這萬一他抓你們成人質，我們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我和殿下意已決不必再勸，給我照顧好越影。”說着蕭彧就翻下越影走到皇子俊的身邊對霍雲喊道：“還請太守大人和曹當家的打開城門。”

霍雲擺了一下手示意讓守軍放下兩根繩子說：“還請兩位見諒。”

蕭彧看着垂下來的兩條繩子笑了一下就對皇子俊說：“殿下，你想飛嗎？”

“？？？”

還沒等皇子俊反應過來呢蕭彧就一手抓着他，借助繩子的力量飛上城牆。

“蕭大人輕功了得，霍某佩服。”

蕭彧扔了繩子拍拍自己的手說：“太守大人過獎。”

霍雲點點頭讓出一條道說：“兩位請吧。”說着霍雲就把他們帶下了城牆。

他們被帶到了太守的府邸進行談判，一路上他們看到的是百姓個個骨瘦如柴，一個瘦弱的面容黝黑的小姑娘抱着一個瓷碗來和蕭彧他們讨要“哥哥，哥哥，你們有吃的嗎？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飯了。”

皇子俊見小姑娘可憐這大冬天的還穿得少，就脫下自己得披風給小姑娘披上，蹲下來哄道：“再忍忍好不好？馬上就會有吃的了，哥哥向你們保證，你們不會再挨餓了。”

霍雲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但是他也沒有說什麽，只是說：“殿下，大人，前面就是寒舍了，要談什麽就請吧。”

皇子俊站起來摸摸小姑娘的頭就和蕭彧向前走向霍雲的太守府。

皇子俊蕭彧、霍雲和曹勳坐下後，霍雲就先開口了，他說：“要我們投降也可以，我就希望你們能放過我們的家眷還有城中的百姓，他們是無辜的，我就這一個條件。”

皇子俊和蕭彧對視一眼後，皇子俊就說：“我知道你們是受了律王的蠱惑才出此下策，這不怪你們。”

曹勳大驚：“你們，你們竟然知道？！！”

蕭彧說：“在你們決定起義的前幾日我們就已經知道律王他的打算了。除了糧食，我猜他應該也許了太原城的其他好處對嗎？”

霍雲和曹勳心想：這個蕭彧不愧是蕭家人，不僅打仗是一把好手，人還聰明通透，知道揣摩人心。

眼下律王抛棄他們，霍雲他要想保住太原就必須抓住皇子俊和蕭彧這棵救命稻草，見蕭彧問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再隐瞞，苦笑道：“沒錯，他派宿眠風來蠱惑我們，說要是助他登上皇位他就免了太原百姓的賦稅，還給我太原守軍配備最好的軍備，可誰想到……不過也怪我一葉障目，陛下如果要問罪就問我一個人的便可。”

皇子俊說：“其實如果要論罪的話，太守大人您真的覺得陛下會放過其他人嗎？太守、曹當家、太原守軍甚至是整個太原都會承受天子的怒火，到時候太原會遭受什麽？太守大人你應該清楚。”

“可是……”

皇子俊打斷他道：“可是現在有一個可以讓你們還有太原得到重生的機會。”

皇子俊這種半威脅半誘導的語氣讓蕭彧和霍雲曹勳大吃一驚，蕭彧震驚的是皇子俊的成長速度，而霍雲還有曹勳震驚的是這和他們聽到的傳聞中的九殿下大相徑庭，傳聞中的九殿下是個膽小怕事，唯唯諾諾的人，絕對不是眼前這個有絕對的自信，甚至是志在必得的皇子俊，這讓霍雲一時說不出話來。

皇子俊繼續道：“這個機會就是你們投降，然後放長信軍入城，我會帶一半長信軍回京，留另一半在太原和守軍一起訓練，到時候我希望太守大人能交出一個死囚作為曹當家的替死鬼回去好讓我給父皇有個交代。”

霍雲：“我們憑什麽相信你不會成為下一個律王呢？”

皇子俊繼續道：“我留下的這一半長信軍指揮權歸你，如果有天我若真的像太守大人所說，太守大人盡管派人來打便是。”

這位皇子殿下真是好大的手筆啊！要知道太原守軍加曹勳的土匪就有五萬，若真是如此，加上一半的長信軍，這人數就是十萬軍隊，這十萬人都歸我管？呵呵，九殿下還真放心吶，霍雲捋了把自己的絡腮胡，心想道。

皇子俊見霍雲在沉思，又說：“我把這十萬軍交給太守大人管有兩方面的考慮，一方面如果以後我死在這條路上，律王兄知道你們曾經幫過我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太守大人有領軍之才，有這十萬軍傍身也可以保太原百姓的平安；另一方面，我希望他日若我有需要的時候太守大人能率兵來相助。”

霍雲看了看曹勳又看了看蕭彧道：“殿下這是也想要奪嫡啊，我太原可不是你們奪嫡的工具。”

皇子俊說：“沒錯，我就是要奪嫡，我要開辟一個盛世，我要讓江南還有屏南的災事不再發生，我，我要讓像剛才一樣的小姑娘吃飽穿暖，高高興興地長大，開開心心地嫁人然後安度一生。”

他站起來看着門外的天空中飛過的幾只燕子，露出笑容說：“你們都欽佩岐王叔，認為他為國盡忠，鞠躬盡瘁，是一代賢王，我曾經也以能成為像他這樣的人為此生目标，可是岐王叔的死以及後來發生的所有事讓我明白要想讓天下太平，讓百姓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成為岐王叔這樣的人還不夠，我必須要坐上那個位置我才能實現這一切。”

另外的三人被皇子俊的這番言論震得一愣一愣，尤其是霍雲，他本來因為江南災事不能得到很好的處理而對這個朝堂感到失望，他也知道律王心中只有權勢沒有百姓，但是他還是想借他的力量來護一方周全，可是沒想到律王竟然抛棄了他們，更沒想到原來朝堂上還有人能夠真的為國為民，從皇子俊對待那個小女孩開始，他的心就已經偏向他了。

霍雲突然發現太原的命運就是一場豪賭，賭輸了就是全城人陪葬，賭贏了他霍雲就可以帶着太原城的人一起過上好日子，沒準兒還真能見到皇子俊口中的那個盛世。

霍雲看看曹勳，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說：“好，我就信殿下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