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子言
第二十五章 子言
自蕭彧醒了之後,皇帝每天下了早朝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養心殿別院來看蕭彧,蕭彧向陛下請求想要回府休養,可是被皇帝直接給他駁回了,說是既然他是為救皇帝所傷,自然要在宮裏養好傷再回去,不然要是北原王知道了他兒子在上京城受傷,那到時候北原和上京互生嫌隙就不好了。
蕭彧無法,只能答應皇帝等傷完全好了再回去,而皇帝也批準了高彪進宮來照顧蕭彧。不過在蕭彧看來在宮裏休養也不無好處,就比如某人隔三岔五地來看太後時就會順道來看看他,這讓他覺得傷一場也值得。
今日某人又來看他了,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你是說陛下問你誰主持屏南赈災事宜最為适宜?”蕭彧把藥喝完擱在桌子上對耶律蘭兮說。
“是啊,我今日第一天上朝陛下就抛了這麽個難題給我。”耶律蘭兮翻着書籍說。
蕭彧想了想,又說:“嘶,我記得這屏南赈災的事情在岐王還在的時候太子和律王就一直在争取這個差事甚至當衆在朝堂吵架,把陛下都氣暈過去了,怎麽?這事兒一直就拖到了今日?”
耶律蘭兮:“可不是嗎?之後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別說太子和律王了,就連陛下要不是因為屏南百姓上了萬名書,地方官員壓不下去了才上報的話早就忘記還有這茬兒了。”
蕭彧特意擡頭朝窗外看了看見高彪和孫郃在外放風就低聲問:“那你說了誰?皇子俊?”
耶律蘭兮笑着翻了一頁書,說道:“皇子俊現在羽翼未豐,過早地抛頭露面就是給人當靶子,我還沒傻到那個程度。”
蕭彧似乎已經猜到了他的答案說:“所以……”
“所以我誰也沒說。”
耶律蘭兮合上書,走到蕭彧床前坐下。
蕭彧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就繼續道:“我一個初涉朝政的郡王,對朝堂官員都不熟悉,陛下把這個問題抛給我,無非就是因為朝堂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涉及黨争,再不濟也是明哲保身保持中立根本給不了陛下任何建議,我就不同了,我初涉朝政,不涉黨争又是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子,所以他把這個燙手山芋抛給了我。”
“但是他沒想到連你也給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他還在猶豫,我說得對嗎?”蕭彧說。
蕭彧說得沒錯,皇帝确實是還在猶豫,其實屏南這件事情對于陛下來說影響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往小了說,這只是一個地方赈災的問題無非就是錢的問題,大涼國庫充盈,這筆赈災的銀兩還是給得起的,但是要往大了說,屏南赈災看得是朝廷的态度也是皇帝自己對天下人的臉面,辦得好了就是萬民敬仰,辦不好了就是民怨沸騰,所以皇帝在誰來辦這件事上必須得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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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太子和律王看重的可不止是這些,他們之所以看重這個事情的原因是這不僅是一個可以讓自己的荷包變滿的肥差,還可以借機在地方培養自己的勢力,這才是太子和律王在禦前一度争到兩人被皇帝禁足的真正理由。
蕭彧上下打量着耶律蘭兮,問:“你今日來告訴我這個消息……意欲何為呀?”
耶律蘭兮也不拐彎抹角,就說:“之前你說律王不是暫時不會動皇子俊嘛,那麽我想我們共同的敵人就只剩太子了,幫誰不是幫,何不幫律王呢?誰知道太子會不會對皇子俊和安定王府動手呢?”
蕭彧笑道:“你就不怕律王這次對付了太子後調轉頭來對付你們嗎?”
耶律蘭兮俯下身和蕭彧輕聲說:“我這個人以前在江湖逍遙自在慣了,喜歡走一步看一步,不喜歡步步為營,邁出半步想十步。”
蕭彧嗤笑,說:“任性妄為,我喜歡。”
耶律蘭兮假笑道:“彼此彼此,客氣。”
蕭彧聽到這話來勁了,追問道:“這麽說,王爺也傾慕蕭某?早說嘛,早說蕭某就十裏紅妝,八擡大轎擡你進我蕭家門了,不過現在也不晚,放心,你好歹也是我蕭家的兒媳婦,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耶律蘭兮見他又來勁了,就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笑容……
“啊!痛痛痛,輕點,輕點……”在門口守着的孫郃和高彪面面相觑,他們早就看出來自家的兩個主子不對勁,尤其是高彪,他早就還在北原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家少爺的這場“豔遇”,但是知道歸知道卻從來沒見過兩人有什麽過分的舉動,今日算是親耳聽到了。
孫郃朝屋裏望了望,也沒望出個啥來,轉頭拍拍高彪的肩膀感嘆道:“高兄,你家主子不容易啊。”
高彪也認同地點點頭道:“是啊,我家主子确實不容易,不過,你家的這位爺也太彪悍了吧?王爺在家的時候是不是脾氣也挺爆的?”
孫郃:“唉!那都是關上府門的事啦,不過王爺在家裏待我們都很好,脾氣也好,我就不知道了怎麽一遇到你家少爺就變得這麽暴躁了?”
高彪猜測:“也,也許這就是愛?不是有這麽一句話嘛,‘打是親罵是愛’嗎?”
孫郃:“你覺得他倆是在裏面打架?”
高彪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之後兩人不說話了,一直聽着屋裏蕭彧此起彼伏的叫喊聲。
最後高彪忍不住了,沖孫郃抱怨道:“你說,你說這兩位小祖宗能不能收斂點,這還是在皇宮呢,這萬一要是陛下突然過來了怎麽辦?”
孫郃認同地點點頭,然後掏出四只棉花,認命地說:“算了,誰叫咱是做下屬的呢?幹脆呀,咱倆把耳朵一堵完事。”
高彪也覺得現在只能這麽做了,于是兩個人把耳朵一堵,閉眼在廊下閉目養神了。
這下好了,這倆人的下屬一致覺得自家的主子在屋子裏幹了些什麽不可說的事情,只有兩個當事人知道他們在屋裏到底幹了什麽。
“哎我說,我就是說說而已,你也用不着下這麽狠的手吧?什麽地方不好掐,非得掐我的腰和大腿,現在扯着我的傷口也開始痛了,快,快下去,我腰都快被你壓斷了。”蕭彧氣喘籲籲地說。
跨坐在蕭彧肚子上的耶律蘭兮賭氣般的說:“你讓我下我就下?老子我就偏不下去,壓死你算了,這樣我們還少了一個勁敵。”
蕭彧到現在了這嘴上還在調戲:“你要不想下就不下,你再向下坐兩寸,到時候就是你想下去我都不會讓你下了,如何?”
耶律蘭兮見蕭彧還在說胡話,正要卷起袖子接着收拾他呢,就聽到屋外的孫郃高彪喊道:“陛下駕到!”
耶律蘭兮和蕭彧吓得連忙穿鞋的穿鞋,裝虛弱的裝虛弱,總之剛才還打得火熱的兩人,在皇帝進屋後就表現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和睦場面。
不得不說,這倆人演技好的不得了,連跟着皇帝進屋的高彪孫郃都忍不住贊嘆,要不是兩人在屋外親耳聽到了“一切”的話,恐怕連他們兩個都會認為蕭彧和耶律蘭兮是真的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了。
皇帝見耶律蘭兮在此也不覺得奇怪,畢竟這段時間耶律蘭兮只要一進宮看完太後就會到這兒來找蕭彧,他只是說:“兮兒也在啊?”
耶律蘭兮行禮道:“陛下,我今日下早朝後順便來看看蕭兄傷勢恢複得如何了,現在看來,想必蕭兄過幾日就又能生龍活虎地去禍害上京城的姑娘了。”蕭彧聽着也不說話,就笑了笑。
皇帝:“兮兒,你先回去吧,朕找子言還有些事。”
耶律蘭兮知道皇帝這是要來聽聽蕭彧關于屏南赈災選誰主辦的意見了,也沒多說什麽,就帶着孫郃回去了。
皇帝屏退了所有人,屋裏只剩他自己和蕭彧,皇帝坐在蕭彧的床前,問:“今日身體如何?”蕭彧掩着口鼻咳嗽道:“咳咳,多謝陛下挂念,這幾日多虧封太醫妙手,子言覺得好多了。”
皇帝:“那就好,那就好。”
蕭彧虛弱地問:“陛下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可是因為屏南赈災的事煩心?”
皇帝看着蕭彧說:“安定王和你說了吧?”
蕭彧笑笑不說話,皇帝接着說:“沒錯,确實是這件事,之前因為岐王和文皇貴妃相繼離世,這件事情才一拖再拖,如今,人家萬民書都遞到了朕的奏案上了,不能再拖了,本來今日早朝朕想問問安定王的建議,可是,他竟然給朕的答案是不知道選誰,你說說,朕該如何是好?”
蕭彧寬慰道:“陛下也莫惱安定王,他初涉朝堂對有些事情還都是一知半解的,能給陛下這個答案,這說明王爺坦誠相待,有一說一,不是嗎?”
皇帝怪道:“哼!你倒是替他說話。那你說說朕選誰合适?”
蕭彧推辭道:“子言不是朝堂中人,不敢非議朝堂之事。”
皇帝:“讓你說你就說,男子漢作甚學後宮婦人扭扭捏捏的不成樣子,想當年你父王可是連朕都敢罵的,有什麽大不了的,說!說得不對朕也不治你的罪。”
蕭彧猶豫道:“那,那子言可就說啦?子言以為太子殿下主辦此事最為合适。”
皇帝問:“為何是太子而不是律王呢?朕聽說你與律王一直交好。”
蕭彧解釋道:“因為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身份舉重若輕,而這件事情事關朝廷威嚴,派太子殿下出馬,正是能讓百姓看到朝廷對這件事有多上心而且子言記得明歷二十年,江南發水災也是太子殿下主辦的,就這一點來說,太子殿下比較有經驗。至于律王殿下,能力和手段是有,但是子言說句大逆不道的,律王殿下非儲君,非正統,缺了一層身份,一層能夠代表朝廷的身份,”
皇帝想了一下,似乎心中已有答案,拍拍蕭彧的手讓他好好休息,自己就會養心殿批奏折了。
第二日早朝,皇帝就宣布律王負責此次屏南赈災事宜,太子一黨愣在當場,反觀律王一黨都是心中按捺不住的歡呼雀躍。
太子府
“陛下昨日在朝堂上還在猶豫不決,為何今日就直接下旨讓律王主辦這件事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太子一回到太子府就嚷個不停。
宿眠風跟在太子後面說:“老朽也不清楚,只是據昨夜在宮裏的探子回報,說昨日陛下下朝之後就去了養心殿別院看蕭家二少了,期間陛下還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太子本來還在喝侍女端過來的茶敗火氣,一聽到皇帝去見了蕭彧就氣得把杯子砸碎在地,吼道:“蕭彧,蕭彧,一定是這個蕭彧向陛下說律王更加合适的,氣死孤了。”
宿眠風勸道:“太子殿下也不必如此心急,眼下咱們在屏南事宜上是輸了一招,但是還有機會,還有一個比屏南更好的機會,只要太子殿下把握住這個機會,那麽咱們在軍隊就站穩腳跟了。”
太子立刻反應過來,說:“老先生是說,魏國?”
宿眠風看着太子點點頭,太子想了一下,茅塞頓開,剛才的怒氣也消散了,對宿眠風稱贊道:“老先生不愧是孤麾下第一謀士,妙計妙計啊。”
律王府
律王一下早朝就回府,看見蕭彧已經在王府裏等着律王了,律王擔憂道:“子言怎的就出宮了?父皇不是說要等你傷完全好了才讓你回去的嗎?快坐快坐。”
律王将蕭彧扶到椅子上吩咐丫鬟上茶。
蕭彧坐下說:“我又不是弱女子,一吹風就倒了,我這傷早就好了,而且在宮裏給我也憋悶壞了,實在呆不住了,陛下今日也是我說破了嘴皮子才準我回府休養的。”
律王:“既然剛回府,就好好休息,怎麽就跑到我這裏來啦?”
蕭彧裝模做樣地假咳了幾聲說:“咳咳,今日陛下剛宣布了由律王主辦屏南之事,我擔心太子會不甘心,這才來提醒殿下。”
律王擺擺手道:“子言多心了,太子現在屢屢受挫,廢儲指日可待,不過子言說得對,本王還是多加防範。說起來,本王還要謝謝你,本王都沒想到父皇會這麽快就決定了,子言,你和本王說說,父皇之前一直猶豫不決,也問過安定王,只是安定王沒主意,怎的問了你之後他今日就下旨了呢?”
蕭彧喝了一口茶,慢慢道:“因為我向陛下提了江南水災。”
律王一聽就明白了,是了,當年江南水災的時候陛下就讓當時的太子殿下主辦,但是雖然差事是辦得漂亮了但是太子也趁機在江南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其實這件事情要是律王來辦的話律王也會這樣幹,但是這位太子殿下運氣不好,在一次宴會中太子酒後失言被都察司的人告到了皇帝那裏,皇帝一聽就龍顏大怒,罰了太子二十大板,把他安插在江南的人一一鏟除。
君權神聖不可侵犯,哪怕是太子,未來的天子在沒有登基之前也不能在私下在地方上擅自安插自己的眼線,這是歷朝歷代每個皇帝的逆鱗,而現在蕭彧故意重提舊事,就是為了提醒陛下:太子已經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幹過這樣的事了,你能防得了一次,能防得了第二次第三次嗎?
所以,選擇律王是必然的,因為就像蕭彧說的律王沒有那一層身份,就算結黨營私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名分上過不去,這些官員或多或少都會有所顧及,不會像效忠太子一樣盡心效忠律王,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效忠的主子是否可以奪嫡成功?所以相比較太子而言律王是最合适也是讓皇帝相對放心的人選。
律王笑道:“哈哈哈,子言果然聰明啊。”
蕭彧舉起茶杯朝律王擡了擡,得意道:“客氣,我希望殿下能記得和我的約定。”
律王保證道:“放心,一切都在順利進行。”
蕭彧喝了口茶,說:“那就好。”
律王突然想起什麽就問:“聽說子言在宮中的時候,與安定王私交甚篤,可是真事?”
蕭彧也不否認,直接說:“是的,我和安定王确實是如此。但這不影響我們合作,再說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太子倒臺後皇子俊勢必會和殿下對抗,我現在靠近耶律蘭兮也是為了未來準備。”
律王:“希望子言記住今日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