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醉意
第68章 醉意
池清畢竟是個正經門派出身的小少爺,他天真地愣了一秒,忽然恍然明白了過來,瞬間從頭紅到脖子根。
第一次見屈漾和蕭璋的時候他們就是在青樓裏,過去這麽久了,他倆還每天都睡在一起,而且更得寸進尺了!
“你……你們感情真好。”池清面紅耳赤。
——瞎了我寶貝兒子的狗眼。池盈趕緊攔在池清面前:“你先帶着師弟師妹們去吃飯吧,我和兩位大能還有最後一點事情要說。”
“不着急,好久沒見,我還挺想念的,”曲成溪揉了揉池清的頭,問了問他最近修行如何,天靈山上可有受傷,在确定他和明禪一切都好之後,又問了問商唯如何。
“商唯前天來報道了,但是今天請了假,說家裏有事要回去處理。”池清說,“應該不是大事,估計很快就能回來。”
曲成溪點點頭。
池清看向池盈:“母親,您還有什麽事情要說,要不趕快說了,眼看到飯點了,我想帶着兩位去湖岸樓吃點東西。”
三雙眼睛同時看向池盈,池盈:“……”——熊孩子,傻不愣登的,早知道懷他的時候就應該多吃核桃補補腦。
池清:“……媽,以我多年對你的了解,我覺得你現在正在心裏罵我。”
“怎麽會呢乖兒子。”池盈笑顏如花,溫柔似水,摟住他的肩膀,看向蕭曲兩人,“其實也沒什麽大事。”
她眸色微深:“就是新來的門生們缺個經驗豐富的老師,無矜是朝雲派的不太方便,我想問問屈大能,願不願意來我們平瀾派,給新入門派的孩子們當先生。”
***
平靜的湖水倒影着天空湛藍的顏色,仿佛一面巨大的鏡子,動人心魄的湖景從窗戶看去一覽無餘。
平瀾派的湖岸樓是招待重客的地方,平時鮮少有人來,此時二樓最好的位置正被曲成溪和蕭璋坐着,他倆是今天唯一的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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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成溪夾起一塊炒蘑菇慢條斯理地吃了,目光從湖邊收回來,然後問:“你相信她嗎?”
蕭璋給他倒了一小杯酒:“我看不出什麽破綻。”
方才池盈在試探他們,他們又何嘗不是在試探池盈。
清冽的酒香在杯子裏散開,曲成溪抿了一口,江南酒品特有的柔中帶辣的感覺就順着嗓子滑了下去,燒得他咳嗽了一下。
“不能喝呀。”蕭璋笑着去拿他的杯子,“不能喝還貪杯。”
曲成溪一爪子拍開他的手,護住自己的酒杯:“誰不能喝,老子在燕都喝烈酒的時候,你還在江南玩泥巴呢,我就是嗆着了。”
蕭璋笑笑,屈漾一喝酒就上臉,兩片紅霞浮在白皙的臉頰上,說不出的好看,他自己多半是不知道自己這幅樣子的,還一個勁兒地喝個不停,越喝越豔麗,越喝越妩媚。
“我還以為你肯定不會答應池掌門的請求呢。”蕭璋看着他,眼底微動。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曲成溪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晃悠着,“給小孩子們當當老師挺好的……而且,這下有理由住在平瀾派,就可以找機會查看池家到底有沒有藏着貓膩了。”
“你覺得池家有問題?”蕭璋把同樣的問題抛給他,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我不知道。”曲成溪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撐住頭,“單從剛才的交流上來看,池掌門在面對咱們時的反應雖然是戒備,但是更像是護犢子的戒備和試探,并不是害怕秘密洩露的感覺,也沒有半點心虛。如果只憑感覺,我也傾向于她沒問題。但是凡事不能全憑感覺,還得講證據。”
蕭璋給他倒滿:“你說的對,不過私心上,我也确實希望此事與她無關。”
曲成溪眯着迷離的眼睛看他。
“我不記得少年時候的事情了,但是更小的時候的事情卻記得很清楚,”蕭璋笑了笑,“我記得小姑姑總是偷偷趁我媽不注意給我好吃的,然後再順手捏一把我的臉,一邊感嘆我真是肉乎乎,一邊又愛不釋手地一個勁捏。”
曲成溪噗嗤一聲驚訝地笑了出來,語氣慵懶中透出幾分醉意:“你小時候原來是個小胖子?”
在他印象中,天靈山學堂的蕭璋已經有了少年英俊的模樣,身材勻稱健壯,和胖根本不沾邊,他還真不知道蕭璋以前是什麽樣。
“那不叫胖,那叫圓潤可愛。”蕭璋糾正他,笑着捏了捏他放在桌上的手。曲成溪反手捏回去,努力想要找出一絲蕭璋曾經胖乎乎的證據,卻只摸到男人修長而堅硬的骨節。
“反正很早以前小姑姑就特別喜歡小孩,她看上去溫柔似水,但是實際上是個內心戲非常豐富的小姑娘,腦子裏每天稀奇古怪的不知道在想什麽,性格跳脫又可愛,溫柔又善良,對我也很好。”蕭璋說。
“我不相信她會為了門派興榮而殺害孩子,那不像她會幹出來的事情……但是人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一百多年未見,我也不知道她還是不是曾經的她。”
曲成溪拄着腦袋看着蕭璋,男人硬朗的輪廓線條在微光中格外分明,透露出堅毅和理性,但是在那份堅硬的外殼下,是一顆柔軟的心,會時不時被感性所影響。
曲成溪并沒有覺得那份感性削弱了什麽,反倒是覺得心裏說不出的喜歡,蕭璋的感性讓他體會到了一種溫熱的人情味,不管是否正确,都讓人覺得安心,這是他在沈欽身上從未見過的東西,是屬于一個心理健康又陽光的男人該有的特質,是人性中最美好的組成部分。
“那如果不是她,還會是誰呢?”曲成溪輕聲道,酒意上頭,他看着蕭璋的眼神有些朦胧,氤氲上了一層水霧。
蕭璋看向窗外的湖景,許久,長長呼出一口氣:“我們一定會查清楚的。”
那背後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是通過殺害新生力量打擊明家,還是……打擊整個正道?
嘩啦。
桌上的酒杯忽然被碰灑了,曲成溪趕緊要把杯子扶起來:“哎,兄弟站起來啊,別躺着……”他白皙的手指在桌上抓了兩下才抓住杯子。
“你醉了。”蕭璋哭笑不得,這家夥的酒量還真是不行,幾杯就要到了。他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繞到曲成溪邊上,扶住他的腰,“我扶你去休息吧。”
“還沒吃完呢。”曲成溪哼哼唧唧地推他。他的腰非常細,推拒的動作讓衣服從領口滑了下來,細腰蹭在蕭璋的掌心,漂亮的鎖骨橫在脖頸下,蕭璋的呼吸瞬間就重了。
“這麽好吃的魚,你還沒吃呢。”曲成溪一手摟住蕭璋的脖子,指着桌上的西湖醋魚,“你最喜歡吃魚了。”
蕭璋猛地一頓,低頭看向他:“我好像……沒有跟你說過我喜歡吃魚。”
“是嗎……”曲成溪搖晃着擡起頭,他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清醒還是沒清醒,露出一個醉意朦胧的笑,“住在山裏那陣每次吃魚你都吃得很多,這還用說……看都看出來了……”
“這麽在意我呢。”蕭璋抱着他,不知為什麽,竟然無聲地松了口氣,像是剛才一瞬間心跳得非常厲害,現在忽然又平靜下來了似的,幾乎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曲成溪強撐的最後一絲意識終于被醉意占據,在蕭璋懷裏昏昏沉沉地醉了過去。——好險,差點兒……就讓他聽出來了。
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就是阿楊。
世間最殘忍的事情不是失去,而是失而複得之後又被奪走。他不能對蕭無矜做那麽殘忍的事情……
老郎中一次沖破幾條靈脈的方法只是理論上可行,誰也不能保證到最後真的有用。那毒自發明出來就沒有人能逃得過去,無論如何掙紮嘗試,最後都是死。
所謂的治療,多半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被回避壓制了好幾天難以面對的東西,在酒精的作用下天翻地覆地翻湧上來,曲成溪的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多年前天靈山日夜的相依相伴,冰湖裏炙熱的親吻,精心打造的琵琶,雪地上緊緊的相擁……曲成溪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烈酒的灼燒下被撕扯成兩半,瘋狂又劇烈的痛起來。
我真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啊,既不敢開口告訴他真相,又不能狠心直接離開。在思念的誘惑下,故意忽視了終将離開的事實,和他在一起,只為了留下一點點新的回憶。
——再等等……等熬過這段不舍,我再離開。曲成溪想。
在蕭璋看來,只不過是在江南的青樓短暫認識了一個過客,有過些許的感情,分開就算難受,也不會持續多久,總比讓他再一次失去“阿楊”要好得多。
只要不告訴他真相就好,只要我一個人知道就好。
江南的酒雖然大部分喝起來不如北方的辣,但是有的時候後勁卻比北方的烈酒還要強許多,曲成溪睡了一下午都沒有醒,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晚上。
“等了一天都沒有回複,你為他賣命,可看來他對你也并沒有多上心啊。”
陰森的花月教地洞裏,淩玲手拿長鞭在掌心輕輕敲打着,血腥味從面前之人的身上傳來——張顯雪白的僧袍已經被血浸透,被綁在木樁上,被血浸透的臉上,只有一雙烏黑的眼睛還透着森冷的光。
淩玲上千捏住他的下巴冷笑道:“禿驢,別以為你什麽都不說就可以逃過去,我有千萬種折磨你的方法,看在咱倆共同輔佐教主多年的份上,我給你自己開口的機會,不要不識擡舉!”
張顯忽的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嗆咳,大口大口的血從嘴裏溢了出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淩玲眼底一冷,正要動手,身後忽然傳來淡淡的聲音:“淩玲。”
淩玲手中高高揚起的鞭子猛然頓住,回頭:“教主。”
“給他吃一顆續命丸,別讓他死了。”沈欽撣了撣身上的灰,“明天再繼續。只要他活着,和他聯絡的人,總會找機會跟他聯絡的,不急于這一時。”
張顯喘息着盯着他,眼底沒有絲毫恐懼,只有深不見底的黑。
然而沈欽對于他的強硬和執拗并不惱怒,反倒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溫和地對淩玲道:
“對了,蝕心蟻還有吧。”
“還有,教主。”
“給左護法安排上,今夜太冷,怕左護法吃不消,疼出一身汗來,就不怕冷了。”
池盈想要屈漾給學生們當老師的提議并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有預想,就連客房都早已收拾妥當,特意放了張很大的床想要體現地主之宜,卻沒想到被蕭璋占了便宜,一個人的豪華大房直接住進去兩個。
夜幕降臨,蕭璋直接熄了燈,給曲成溪和自己都換了衣服,一起躺在了那張大床上。
“睡吧阿漾。”蕭璋親了親曲成溪的額頭,抱着他進入了夢鄉。
然而就在半夜的時候,蕭璋忽然在某一刻迷迷糊糊地醒來,似乎聽到自己的身旁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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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