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罪名
第67章 罪名
張顯的冷汗無聲地浸透全身,開口時卻依舊是往日如常的平淡,多年在花月教沈欽身邊已經讓他練就了無論發生什麽都面不改色的本事。
“教主,這些鴿子只是我用來聯絡江南下屬的。我不知道右護法說的問題是什麽問題,我不信任教中的鴿子,自己養了些,這是什麽大罪嗎。”
奢華的黑色大氅包裹着沈欽蒼白的臉,将那雙深淵似的眸子映得宛若夜色般幽黑:“養鴿子不是罪,但是私自潛入我的藏寶閣,确實是個大罪。”
藏寶閣三個字一出,就像驚雷在張顯的大腦中炸響,他渾身都麻了,只覺得一股蝕骨的冰寒和恐懼順着脊骨竄上來,讓他的嗓子都像是被掐住,幾乎無法呼吸。
山谷裏的風呼嘯着,鴿子房裏鴿子像是感受到了詭異的氛圍,在箱子裏激烈地撲騰着,白色的羽毛從鐵欄杆的縫隙飛落出來。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隐藏身法的靈力已經到了頂峰,做什麽都神不知鬼不覺了?”淩玲在沈欽身邊笑得如同豔鬼,笑着向他款款走過來,“哈哈哈哈哈!可惜你不知道,你每天行進的路上早就被我安置了上百個拇指大小的娃娃,只要有你有任何異動都會被我立刻發現。”
“那日我正在屋裏給我的新娃娃縫衣服,忽然聽到聽到牆上監視你的傳聲鈴铛響個不停,我立刻潛伏到了你的居所附近,果然看到你正在往平時不會去的方向走了過去,”淩玲眼睛發亮,“你去的方向,是藏寶閣。”
“我那時心裏奇怪,和尚好端端的跑到藏寶閣去幹什麽?”淩玲繞到張顯的身後,手指揉上他的胸口,“難道是教主有令?不可能,教主從不允許任何人進他的藏寶閣。正想着,我就遠遠地看到你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按在了藏寶閣大門的機關鎖上。”
張顯:“夠了……”
“我立刻明白了,你是要偷偷進去!”淩玲的眼裏溢出興奮的光:“可教主藏寶閣的大門何其嚴密,尋常□□怎可能輕松破開?但是你手裏的東西卻發出了一道光,緊接着我就聽到一陣細微的機關響動,這東西竟然直接解開了大門的禁制!”
“那時候我只是驚嘆于你竟然找到了這麽高級的開鎖寶物,并沒有細想,”淩玲貼在她耳邊低聲呢喃,那動作甚至是親昵的,“可是後來,我忽然想明白了過來,這教中還有誰能有那麽高超的機械制造本事呢?”
張顯猛地掙開了她!
淩玲大笑起來:“你開門偷偷進入了教主的藏寶閣,我立刻丢出一只傀儡蟲緊跟着你溜進去,看到你掠過一排排放着奇珍異寶的架子,徑直走到了最後一排,取走了架子上的止痛金丸。”
“你要止痛金丸做什麽?我困惑了一下,立刻興奮得要命,我以為你最近要練什麽高級的功法,怕遭到反噬才提前備着。這樣的機會我真是求之不得,如果能在你虛弱的時候殺了你,實在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于是我并沒有阻攔你。”
她就這麽直接的說出了自己心裏的惡念,就像是說今晚吃什麽一樣自然,一旁的沈欽并沒有對淩玲的話有任何反應,只是無聲地盯着張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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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顯只覺得胸口發悶,頭暈目眩,那是在重壓之下難以克制的生理反應。
“我……确實進過藏寶閣。”許久,張顯艱澀地說。
他擡起頭,眼底全是血絲,臉色蒼白,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這種壓力,知道自己已經暴露,終于長長呼出一口氣:“教主!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我進入了禁地藏寶閣,偷走了止痛金丸,理應受重罰……我都認了。”
然後他跪了下來,膝蓋撲通一聲落進了雪地裏。
一步,兩步。
沈欽緩緩走到了他面前,用一根手指挑起他的臉。
張顯渾身顫抖,閉上眼睛,俊美的臉上是視死如歸的表情。
但沈欽忽的笑了:“左護法,有的時候我真的不得不承認,阿漾看人的眼光當真不錯,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在護着他。”
張顯的心髒像是被猛地揪住,瞳孔極具緊縮猛。
“教主,他還真是忠心呢!”
淩玲的笑聲再次從他身側響起,嬌滴滴對張顯道:“別那麽着急認罪啊,我的故事還沒講完,誰說你的罪名只是進入藏寶閣了?”
張顯臉上的血色終于在這一刻全部褪去!
“自你從藏寶閣出來,足足兩天,你那邊都沒有動靜。我等不及,找了個由頭跟你打架,趁機拿走了你貼身攜帶的止痛金丸,換成了無效的假藥丸,”淩玲開心地微笑着,“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你根本沒發現。也是,那時候你的心思估計都在被某人身上,你擔心他的安危,心煩意亂,根本注意不到我做了什麽。”
張顯渾身劇顫起來。
沈欽淡笑着,那笑容幾乎讓人毛骨悚然。
淩玲:“我心想你沒了止痛金丸,在修行時如果遇到大痛,只能強忍,可是等了十幾天,你竟然一點問題都沒有!那一刻我終于意識到,這金丸可能不是你給自己偷的,而是給別人準備的。”
淩玲歪了歪頭:“是誰呢?你這麽個孤僻沒有朋友的獨狼,有誰能讓你甘願冒這麽大的風險去偷藥,還時時刻刻記挂在心上呢。就在我糾結于這個謎底,朦朦胧胧間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麽關鍵的東西,只覺得就差一點點就能破解的時候,忽然,被囚禁的副教主死了,再然後,他的棺材被雷劈了,死不見屍。”
“所有人都以為是老天顯靈,只有我在那一瞬間将一切串聯了起來!盜取止痛金丸,為的是克制的是假死的疼痛。天雷劈棺,為的事了掩藏人還活着的證據!”
淩玲瘋狂地笑起來,一把揪住張顯的衣領:“你這麽多年一直裝作他的死對頭,實際上暗中與他交情極好!我一直跟着你,果然發現了更多的破綻!于是我立刻告訴了教主。曲成溪根本沒有死對不對,他還活着!活得好好的!”
話音未落,她手裏的張顯忽然被轟然踹飛了出去,沈欽這一腳幾乎用了十成的力道,張顯飛出去幾十米重重的砸在了山石上,猛然咳出一大口血。
下一秒,沈欽鬼魅般閃現在他面前,一腳踩在了張顯的胸口上,生生踩斷了張顯的三根肋骨!
耐心耗盡,瘋狂的本色山呼海嘯般爆發出來,讓人心驚膽戰的魔氣沖天而起,沈欽的黑發在靈力中翻飛,一雙眸子變得血紅,嘴角勾起瘋魔的笑意:“我就知道他死不了,左護法,在我把你的心髒踩爆之前告訴我,我的阿漾呢,他在哪?”
***
江南,平瀾派小島。
茶香袅袅,氣氛緊張。
池盈,這個年紀的修仙大能裏最傑出的女性的代表,憑借着一己之力讓整個門派在暗流湧動的江湖上立于前位,本身的靈力雖然不是最高,但是心思只細膩卻絕非常人能比。
而此時這千回百轉的心思正全部用在面前的蕭璋和曲成溪身上,緊盯着他倆,輕輕地問:“這些年江南一直風平浪靜,為什麽你們出現之後就亂了呢?”
曲成溪忽然打了個巨大的噴嚏:“阿嚏!——”
一股凜冽的風從湖面上吹來,曲成溪吸了吸發紅的鼻尖,心說今天為什麽陰風陣陣的,縮了縮脖子把自己裹嚴實了。
池盈:“……”——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啦,我好不容易崩出來的威嚴很容易就破功了呀喂!
“我也想知道,”曲成溪撩起鬓角的頭發別到耳後,稍微往蕭璋那邊湊了湊給自己取暖,“要是早知道窯子裏有星河雪梅那麽晦氣的東西,我就不去了。”
“不去你就遇不到我了。”蕭璋提醒他。
曲成溪笑起來,一雙媚眼看得人春心蕩漾,順勢靠近蕭璋懷裏,伸出食指撓了撓蕭璋的下巴:“那是有點遺憾。”
池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兩個狗男人是不是有點太有傷風化了啊喂!
雖然早就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但池盈沒想到他倆竟然這麽明目張膽。
——蕭璋這小子這些年吃錯了什麽藥?小時候圓咕隆咚傻乎乎的也看不出有這心思啊。
——等等,這兩個人不會在池清面前也這樣吧?……會教壞小孩子的啊喂!
不愧是修仙界的頂尖人物,池盈矜持地控制住了自己面部的肌肉抽搐,藏在桌子下的手卻忍不住在大腿上狠狠抓了抓。
曲成溪觀察着她細微的表情,臉上露出微笑:“如果想要對孩子們不利,我們早就在秦淮樓的時候就動手了,根本沒有必要這麽大費周章。”
池盈眯起眼睛:“或許你們想要那花,但是又怕帶在自己身上太多引人注目,所以借孩子的手暫時放在我這裏,用我們平瀾派轉移江湖上衆人的注意力,再暗中把花盜走呢?”
這話一說,曲成溪立馬笑得更豔麗了:“倒是個好方法。”
蕭璋很配合地看向他:“那咱們試試?”
“不用那麽麻煩了。”池盈忽的一揚手,将一個綁着玉符的錦囊直接抛在了桌上,“你們想要,直接拿走。”
咣當。
妖豔的紅光從錦囊裏透出來,曲成溪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那正是之前他們從秦淮樓帶回來的星河雪梅!
“平瀾派千百年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我們不屑用這種歪門邪道的方法提升,”池盈溫柔的臉透出堅硬的底色,冷冷道,“你們的算盤也別想打到我們頭上,我們不會給你們頂鍋。”
平靜的湖水被風吹起一絲皺褶,波瀾緩緩推向湖邊,在岸邊激起一層微小的水花,星河雪梅在桌上散發着奪人心魄的紅,仿佛只要看一眼,就能讓人陷進去。
若是在以前,曲成溪看都不會看,擡手就會把這花扔回去,然而這一次,他看着那花,心裏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湊齊五朵,就可以實現一個願望,任何一個願望。
如果我想活下去呢。
這個念頭一出來,瞬間就像是洪水一樣将他淹沒了,曲成溪聽到自己血液在耳膜中震動,一股難以抑制的渴望從心底升騰起來。
星河雪梅對于無欲無求的人并無吸引力,但是人一旦有了強烈的願望,就再也無法忽視那強烈的誘惑力。
千回百轉用盡這輩子的運氣才遇到兒時最重要的人,如果能和蕭無矜一輩子在一起,如果不是只有短短五年……
“姑姑。”身旁的蕭璋忽的打破了沉靜,“您忘了我父母是因何而死的了嗎。”
池盈微微一怔。
曲成溪猛然回神。
“沈為霖為了搶奪我家的星河雪梅,帶着花月教教衆沖上朝雲派,血洗蕭家。我蕭家上下幾十口,教衆上百口,被殺的只剩下不到三十。”蕭璋冷然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半分戲谑,“你覺得,我看到這花的時候是什麽心情呢。”
曲成溪的喉嚨收緊。
因為天冷的緣故,蕭璋穿了件稍厚的狐裘,結實的寬肩被錦袍隆起,衣服下是強悍的輪廓,他看見蕭璋端着茶杯的手崩出了青筋,茶杯中的水無聲泛起圈圈波瀾,然後忽然揚手将那花直接丢回了池盈懷裏:
“誰愛要誰要,都不要的話,池掌門丢湖裏去吧!”
曲成溪下意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蕭璋順勢反手曲成溪的肘部向上一扶,兩人一起站了起來,對池盈道:“我們出現在天靈山純屬碰巧,您應該慶幸我們當時在那裏,否則死傷可就不只是現在這些了。您今天既然是來感謝我們的,我們接受您的謝意,外面天涼不變久留,告辭了。”
池盈的臉色終于微變:“等等!……”
“母親!”
忽的,遠處傳來了一聲呼喊,湖中亭裏的三個人回頭,只見池清從遠處招着手興奮地跑到了岸邊:“屈前輩,蕭前輩,你們怎麽也在!”
他的後面是幾十個青澀的小門生,正是之前在天靈山慘案中幸存下來的水系孩子,如今已經入了平瀾派,池清剛帶他們進行了第一次的操練,此時正從操練場回來。
那一瞬間亭子裏的劍拔弩張瞬間消散了,池盈輕輕擡手,湖面中瞬間從水底升起一條石板路,遠遠地沖池清溫和的笑了笑:“早就想約兩位大能道個謝,這次終于約到了。來,你也過來,跟二位打個招呼。”
池清踩着小石板路踏着水花跑過來,許久不見蕭璋和屈漾,少年原本傲嬌的臉上藏不住的開心,臉蛋都有些發紅:“屈前輩蕭前輩你們這段時間都在哪啊,我找了你們好幾次都沒找到!”
曲成溪又恢複成了那個不正經的樣子,在池清頭上摸了一把:“你蕭前輩把我拐到山溝溝裏去了。”
蕭璋:“??”
池清:“拐到山溝裏幹什麽?”
曲成溪搭上蕭璋的肩膀,笑得暧昧:“也沒幹什麽,也就每天親親抱抱,晚上睡一張床罷了。”
池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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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只有池清知道的秘密:我媽看似溫柔賢惠威嚴尊貴,其實是一個內心os極其豐富的逗比。
只有池盈知道的秘密:蕭璋小時候是個小胖子。
只有蕭璋知道的秘密:屈漾是個lsp,每天睡覺都要摸我的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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