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沈淑
第78章 第 78 章 沈淑。
留在院子裏跟華舒聊天的師塵光, 根本沒有想到他會那麽輕易就被師妹給賣了,還興沖沖地問華舒:“你那狗哪兒來的,靈氣得很, 不光聽得懂人話, 還會送信呢。”
華舒本來懶得理他,但念着周玉煙他們不在,她得負起監視江予秋的職責, 就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着:“他娘生的。”
師塵光:......
師塵光:“我謝謝你啊, 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呢。”
華舒微笑:“不用客氣。”
陰陽怪氣絲毫沒對華舒造成任何實質傷害, 師塵光正另想法子的時候, 在一旁聽到他們談話的江予秋, 卻在捂着嘴輕笑。
她是個名副其實的美人, 不笑時豔豔奪目, 笑起來時更是絕色。
不過美人美則美矣, 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江予秋上下掃視兩眼師塵光, 無情地下了論斷:“窩囊廢。”
師塵光蹭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梗着脖子就嘴硬道:“我才不是窩囊廢呢!”
江予秋卻根本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兒,只聳了聳肩膀:“你說不是就不是咯。”
師塵光雖然是大師兄,但在天辰宗處處被人壓着一頭,他心想在宗門受這種待遇也就算了, 卻沒想到下了山, 還是直不起腰。
而且還是在最可惡的華舒面前!
他跟華舒本來就不對付, 自然不想在她面前被人嘲笑,所以當即就把手摁在他的初一跟十五上,呸了一聲道:“我可不是窩囊廢, 我本事厲害得很。”
師塵光想着江予秋左右不過是個凡人,想來也沒怎麽見過劍,他只要拿初一十五裝裝樣子就能吓唬到她。
可他擺完動作,江予秋的表情卻依舊平靜,反倒是一旁的華舒變了臉色,勸阻道:“喂,你千萬別沖動啊!”
師塵光了然地笑笑:“呵,你是怕我傷了她?放心,我有分寸,不會真要了她的性命。”
眼見江予秋面上絲毫不顯怯色,師塵光有點拿不定主意,但他裝腔的話都甩出去了,再收手,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想到這兒,他裝模作樣地拔出十五,按着于天水課上講的內容,勉強擺出一個四不像的姿勢。
而對面的江予秋見到他這般動作,眼神終于産生了一些變化。
師塵光洋洋得意,以為他的劍終于吓到江予秋時,卻見十米開外的纖弱女人瞬間消失,再次出現,已近在眼前。
他連反應都來不及,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了無數個巴掌,噼裏啪啦的巴掌聲跟新年的爆竹聲似的,響個不絕。
師塵光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倒在地,十五也脫了手。
江予秋又準備伸手。
師塵光捂着臉,連忙大喊:“我是窩囊廢——!”
江予秋挑了挑眉,把手收回去。
當周玉煙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
師塵光面色紅潤,跟朵嬌花似的泫然欲泣,肩膀還時不時顫抖兩下,華舒則一臉無語,不停地數落着他什麽。
而另外一邊的江予秋,則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甚至看到周玉煙回來,還很親熱地說了一句:“你回來啦?”
周玉煙點點頭,為自己要捆人家的決定感到些臉熱,她問着華舒:“發生什麽事了?”
華舒冷哼一聲說:“能有什麽事,他自己作的呗,我讓他別沖動,他非要沖動,現在好了,被打成這樣,老實了吧。”
聽她這麽說,周玉煙終于發現原來師塵光的紅潤臉色是被打出來的,再結合剛才江予秋的好心情,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也就不難猜測。
師塵光可憐兮兮地朝周玉煙訴苦:“師妹,你要替我評評理啊!”
華舒被他哭得煩死,掏出繡帕就給他擦臉,不過她擦的方向從下往上,最後造成的後果就是把鼻涕眼淚都糊了師塵光一臉,邊擦她還邊嫌棄道:“別哭了,都是你的錯。”
師塵光被這麽一說,更加不樂意,“怎麽就是我的錯了,是她先說我窩囊廢的!”
他看着周玉煙,“師妹你說,是不是她無理在先?”
周玉煙一拍腦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啊,我跟宋涯好像還有話沒說完,我先走一步,師兄你慢慢哭,我過會兒再回來。”
如果江予秋罵師塵光別的詞,她或許還可以義正嚴辭地為師兄說句公道話,可問題的關鍵在于,人姑娘說的是實話。
但沖師塵光這傷心欲絕的樣子,她要是把心裏話講出來,他指不定還要怎麽鬧。
所以周玉煙使了師塵光的慣用伎倆,萬事逃為先,只要跑得夠快,困難就追不上她。
師塵光眼見着最親的小師妹也棄他于不顧,以手撫着胸口,低聲道:“我的心好痛。”
華舒:“心在左邊,手放反了。”
師塵光趕緊修正位置,朝唯一能說上兩句的華舒道:“啊,我的心好痛,實在太痛了!”
華舒安慰他:“沒關系,人死了,就不疼了。”
師塵光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我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能說點我愛聽的嗎?”
也許是他哭的樣子實在是太難看,華舒難得選擇妥協:“對不起,剛才是我說話兇了。”
師塵光從來沒見華舒對他讓步,眼下聽她這麽說,心頭居然湧上點熱意,有些怔愣地回答:“沒、沒事,不是你的錯。”
“哦,”華舒冷冷地道:“那就是你的錯,給我道歉!”
“喂!你這丫頭會不會說話!”師塵光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心,又碎了一地,他指着華舒,怒氣沖沖:“我在傷心呢,你懂不懂什麽叫傷心,我要是但凡再脆弱點,聽了你那些話早就死了兩百遍了!”
華舒見他終于不再哭哭啼啼,恢複了平時嘴硬的樣子,就幹脆地把繡帕朝他臉上一拍。
師塵光恨恨地把繡帕拿下,想放些狠話,但看了一圈,他讨厭的人裏面,愣是沒一個他惹得起的。
所以他最終只能把目标放在跟華舒回來的蕭煥身上,蕭煥重新變成了一條毛茸茸的大白狗,看上去可愛且沒有殺傷力。
師塵光大步朝蕭煥走去,伸出食指,咬牙切齒道:“剛剛就是你笑得最開心吧,我告訴你,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我絕對不會放過你,遲早要讓你付出代價!”
蕭煥:......
他能把他創飛嗎?
周玉煙第二次回來的時候,師塵光總算冷靜下來,臉也洗幹淨了。
天,是在這個時候亮起來的,日光透過晨霧,驅散夜景的蕭疏,也帶來了阿瑩驚喜的呼喚聲。
一家三口的後怕與失而複得的喜悅,交織在一起,終于徹底決堤,她們三人抱作一團,互相查看着對方是否安然無恙。
等阿瑩好不容易擦幹淚水,想要跟周玉煙他們道謝,才發現站在家門口的一群人,早就沒了蹤影。
周玉煙決定回到玄靈山莊。
雖然江予秋跟她說她不清楚背後之人的長相,但她不知道對方,并不代表對方不知道她,能将家紋玉佩輕易贈予別人的人,在他們家族只有寥寥幾個。
而她只要把江予秋帶到他們面前,就能通過他們細微的表情變化,來知道誰才是幕後的那個人。
周玉煙不相信世界上有毫無破綻的僞裝,破綻一定存在,而她,只需要去發現。
臨走的時候,宋涯在誰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将鎖靈鏈套在了江予秋身上。
江予秋原本對這樣不信任的舉動十分不悅,但當她發現她體內的力量受到約束,全都不為她所用時,就安靜了下來。
把鏈子另一端交給師塵光的時候,他答應得比周玉煙想象中的快,她想,可能是因為之前的窩囊廢一事,讓師塵光對江予秋心懷怨恨,所以眼下得了牽鏈子的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這一路如周玉煙想的那樣,路過的人們全都用譴責的眼神無聲地罵着師塵光。
雖然周玉煙不是被罵的那個,但周圍的視線實在是太炙熱,讓她感到莫名的心慌,腳下的步子因而也就邁得飛快。
秉持着低頭快行,不問世間事的原則,她們很快就到了玄靈山莊的大門口。
玄靈山莊高大壯麗,峻極神工,經過周家祖輩無數代人的努力和積累,坐落在山景蒼茫中,諸檐接雲,可以上窺高鳥,俯聽驚風,釉色琉璃瓦繁麗清透,似有水光星瀾。
守門的人看到山路口隐約出現些人影,本來戒備十足,但等看到來人的具體面貌後,戒備瞬間換成了激動興奮,其中一個忙着回去報信,走得太急都差點摔倒。
另一個雖然沒跟着去報信,可眼裏的開心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嗓音都拔高了幾個度:“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夫人都要急死了!”
周玉煙有些難以招架如此熱情,咳嗽聲後才問:“母親現在在哪兒,我去見見她。”
“夫人就在裏頭呢,您跟我來,你跟我來!”
周玉煙領着衆人進了玄靈山莊的大門。
先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道架在水上的橋廊,雙排細柱亭亭玉立,宛若正當年華的純稚少女,雙坡頂蓋下,清亮流水叮咚作響,配着蔥郁山景與葳蕤花色,令人目不暇接。
周玉煙跟在他後頭,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子才走到盡頭。
橋梁盡頭,有個被家仆簇擁着的女人,她面色匆忙,步履不停,面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焦急。
周玉煙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這個作為她母親的人,一步步朝她靠近。
沈淑容色極盛,縱然不複青春年華,然而眉眼間依稀可見當年風采,她拿手輕輕地撫上周玉煙的臉頰,眸中含着的關心濃的快要化為實質。
周玉煙感覺心像是突然破了個大洞,無孔不入的疼,以至于眼淚都不受她的控制,擅自做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