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變故
第20章 第 20 章 變故。
周玉煙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解決,簡單到像做夢。
她原本還想跟華舒說會兒話,可李滿元這會兒正拉着華舒問東問西,十足關心的模樣,周玉煙覺得自己還是別去打擾比較好,便拉着師塵光他們一同回去。
回去的路上,周玉煙眼睛一瞟,瞅到了什麽,突然開口說:“你們先走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師塵光不疑有他,點點頭,拖着滿臉八卦的方曲箬走,楊意情在後頭不緊不慢地跟着。
等目送着他們走遠,周玉煙才嘆口氣,緩緩走到一旁的小道上,問:“你有事找我?”
周連遠道完是,緩緩走到周玉煙跟前,伸手摸上她的臉,丈量一會兒輕聲道:“瘦了。”
周玉煙牽着唇角,露出個不遠不近的笑,“也許吧。”
她這段時間一直跟周連遠保持距離,一是怕相處久了,他察覺自己不是他親妹妹。
修真界奪舍之事從不少見,她不想被當成妖邪抓起來。
二則,她不是周玉煙,沒法心安理得地享受應該屬于周玉煙的關心與疼愛。
上輩子她雖然有父母,但下頭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在這樣的家庭做最大的姐姐,注定要當半個爹媽,畢竟在農村,弟弟的肉都是靠吸姐姐的血養出來的。
周玉煙覺得不公平,原先小的時候也鬧過,可後來不過是換父母更狠的打,所以她不說了,一句也不說了。
真要論起愛,她擁有的也許連弟弟的萬分之一也沒有,你問她想要嗎,周玉煙自然是想,可想歸想,不能搶人家的。
老天爺已經給第二次機會了,這一回,她會親自選家人和朋友,她不貪心,哪怕是只老鼠,只要他們兩個能互相依靠,也覺得滿足。
周連遠将手收回,側身朝四周看了看,溫聲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随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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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天辰宗的貴客,周連遠的住處自然是極好,三進的大院,镂金錯彩,巍峨峥嵘。澤蘭院的地磚時間久了,生了縫隙,早有深綠的青苔擱那兒安家落戶,可這裏不是,這兒的地面磨磚對縫,一點的破碎都沒有。
亮黃的迎春花獨自在牆角繁盛,要迷人眼似的靈動與活潑,給院子沉穩端重的氣氛,破開了點口。
周連遠把周玉煙領進來,慢慢長出一口氣,道:“你是不是還在想溫嘉玉的事兒?”
他不提溫嘉玉還好,一提起來,周玉煙就頭疼。
其實一開始,她有想過離開天辰宗直接回到玄靈山莊,因為比起跟宋涯戰戰兢兢相處,時不時還要擔心得罪人,直接回家跟他死生不見,效率更高,心裏的負擔也少。
但回到玄靈山莊,她能躲開宋涯,卻躲不過那個與她自小有婚約的溫嘉玉。
溫嘉玉這人實在一言難盡,周玉煙吃不消。
“嗯,”她沒撒謊,直接把心裏的話給說出來,“哥哥你知道的,我不想和他成婚。”
在這件事上,她和原女主态度一致。
“煙煙,”周連遠嘆口氣,放柔了語調,“哥哥知道你不願,可是這婚事是兩家人定下的。母親的身體你也知道,這些年若不是得了離緣谷的照顧,她只怕是......”
剩下不吉利的話,他沒有再說,只是看着周玉煙清麗的臉龐,覺得嘴裏泛出苦澀的味道。
若真遂了玉煙的願,取消婚約,于理,他們言而無信出爾反爾,于孝,他是置母親不顧。
母親身體虛弱,以後還要靠離緣谷救治,雖然如今玄靈山莊與離緣谷交好,可萬一玉煙悔婚,惹得溫嘉玉不高興了,那人什麽樣的事都做得出。
如果有的選,他當然希望妹妹能嫁給心愛之人,相守一生,可是他面前,哪裏有第二個選擇。
從前這些事他不說,是不想妹妹心中負擔,可她這次突然離家出走,着實是把周家人給吓了一跳,所以現在有些話,他不能不說了。
“煙煙,”周連遠雖然還如方才一樣叫着她,可語氣卻顯然不同。
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從心底滲出來,周玉煙望着他頹喪的神情,聽見周連遠一字一句清晰道:
“父親死了。”
這話打得人措手不及,周玉煙上前兩步,抓着他肩膀,不可置信道:“怎麽會?”
明明中期才會開始的情節,怎麽會在剛故事開始就出現。
周連遠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眼眶也跟着紅起來,但他沒有流淚,也沒有放聲哭,只是穩着聲音慢慢說:“旁支出了問題,爹得了消息後帶二叔去處理,可去了後......回來的只有二叔。”
他吸口氣,繼續說:“今日我來,是想同你道別的。爹死後,該我這個少莊主做他未完的事。”
周玉煙腦子很亂,想不通情節為什麽會提前。
難道是因為她引發的蝴蝶效應?
周連遠見她恍惚,勉強露出個牽強的笑容來:“沒事,你不要怕,有哥哥在,事情都會處理好的。”
周玉煙不相信,因為她知道她如今的角色,是古早虐文的女主。
玄靈山莊的這場變故裏,周家最後活着的人。
只有她。
“你不要去。”周玉煙拉住他的袖子。
可這樣輕微的動作,動搖不了一個家族掌權者的決定,周連遠很溫柔地把她的手拉開,道:“母親身體虛弱,如今只有我能頂事,我是必須回去的。煙煙,你答應哥哥,秘境試煉結束後,回家看看好不好?母親她很想很想你。”
興許是怕她不願意,他又和煦笑着,說:“你不是喜歡家裏的芍藥嗎,如今花苞已經有了,估計很快就會開,母親派人連夜看守,生怕哪個不長眼的碰呢。”
周玉煙本已經做好不跟周家人牽扯的準備,可周連遠的話說出口,她聽見那句“母親很想很想你”時,拒絕的話瞬間哽住了。
“母親”還有“想你”兩個詞,對十五歲就離鄉打工的她來說,實在太陌生了,陌生到好像提起,嘴就會被燙傷。
周連遠把她的不開口當作默認,自顧自地拿出一枚全新的納戒,戴在周玉煙的手上,說:“秘境試煉有許多危險,裏面的東西興許能保你一命。”
他深深看她一眼,猶豫半晌後開口說道:“哥哥馬上就要走了,煙煙還有話要與我說嗎?”
周玉煙嘴唇嗫嚅着,覺得嗓子眼兒好像被人用一團棉花塞住,任她如何努力也說不出半個字。
周連遠見狀,倒是也不失望,擦了下眼角,說:“我還要去跟元淩長老辭別,你是跟我一起去,還是?”
“......不了。”周玉煙輕聲拒絕。
周連遠也不勉強她,只笑着摸了兩把她的頭發,便轉身出門。
周玉煙站在原地,默默地站了許久,從她這個距離看,走遠的周連遠,已經變成了天地間一根豎直的黑線。
可她覺得那不是線,而是松柏,任霜雪摧殘亦不肯折的松柏。
雖然周連遠生得高挑,性子沉穩,但他其實也就比周玉煙大三歲,放到現代社會,就是個少不更事的孩子。
可這麽瘦削的人,肩背卻挺得端正,好似天掉下來都能以一當之。
他妹妹與他相比,則做事肆意,什麽都按着心情來,全不顧後果。
相同父母生出來的孩子,性格當真會不同到這個地步嗎。周玉煙不覺得有這個可能。
周連遠只是如從前的她一樣,迫不得已懂事而已,她那時只是照顧一個弟弟,但他身上卻背負着一個家族的榮辱,如今父親去世,更是不得不出來主持大局。
這都是她的錯......
若不是她的行為發生了改變,也許周連遠就不會在這樣的年紀失去父親。
周玉煙想着想着,垂在兩邊的手不由得收緊,但收緊的時候遇到了點阻礙。
她察覺到異樣,擡起右手,看見食指上剛戴好的納戒。
納戒锃亮,纖塵不染,上頭還被人細細地刻了個煙字。
周玉煙發出個自嘲的笑。
現在的她,像極了上輩子吸血的弟弟,躲在周連遠的用血肉之軀做成的庇護傘下,什麽風雨都不必經歷。
可她不是原來的周玉煙,不會毫無心機什麽都不懂,她很清楚剛才周連遠問她那句話的意義。
父親用命都沒能擋下的禍事,周連遠憑什麽去解決,他作為少莊主,比誰都清楚這次回去,基本上就是送命,所以才會特地問周玉煙,還有沒有什麽話要說。
因為此次一別,也許就是兩人今生最後一次相見。
然而情況這樣危急,周連遠卻仍舊瞞着天真的妹妹,打算獨自面對。
除了傻,大概沒有第二個詞能形容這樣的人。
周玉煙低頭,輕輕地撫上戒指,原本低落的情緒,雲開霧散般消失了個幹幹淨淨。
之前她擔心所作所為,會對以後的劇情造成影響,現在看來,擔心已經變成了事實。
變成了事實,那就不必再糾結,庸人才自擾,她想得很清楚,既然她的舉動會對以後劇情造成改動,那與其如履薄冰般處處謹慎,不如幹脆改個大的。
虐文女主非要家破人亡的狗設定,去他媽的吧。
玄靈山莊的這場變故,她周玉煙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