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擋劍
第9章 第 9 章 擋劍。
在上官原風和鄧空名受到驚吓的時候,他們的師弟段書回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在回房的路上,被人給挾持了。
對方修為遠遠勝他許多,段書回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劍尖對準命門。
他小弧度地低頭,看着在日光下泛着冷芒的劍,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大俠,我與你無冤無仇,您何必這樣對我。”
段書回嘗試着擡手,想用手指将劍稍微推開點。
但對方未有猶豫,直接在他喉嚨劃出一道傷口,用刻意壓低的聲音,戾氣十足地說道:“再動,我不介意現在就殺了你。”
他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像是重錘砸得人心驚肉跳。
段書回感受着疼痛和對方毫不掩飾的殺意,連假笑都擺不出來了,他額頭滲出冷汗,聲音也發着抖:“求閣下饒我一命。”
那人冷冷道:“只要你明日去練武場刺殺周連遠,我就放過你。”
“周連遠?!”段書回聲音略微拔高,“周連遠是我能殺的人嗎,況且就算殺了,事後宗門追責我也難辭其咎,比起死又能好多少。”
“哦?”對方清淩淩的聲音裏,帶了點戲弄獵物的殘忍:“那你的意思,是想現在死?”他很體貼地加大手上的力度,段書回的呼吸立馬變得急促起來:“不是我不想殺,而是我殺不了啊!”
段書回急的聲音高了八度,“周連遠是什麽人,你難道不清楚嗎?”
“自然是清楚,”那人不緊不慢地繼續說着,“但我更清楚,你的寶花扇能隐匿氣息,殺人于無形。”
聞言,段書回臉上多了幾分思索和警惕,他沉聲問着來人的身份:“你到底是誰?”
寶花扇的事,唯宗內長老與內門弟子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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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對方卻并沒有回答他的意思,他只是落下一句威脅:“将這件事做好,不然你一定會死在我手裏,我保證。”
來人迅速離去,縱然段書回轉身,也只能借着蒙昧光線,依稀看到鬥篷下露出的一截精致下颌線。
上官師兄和鄧師兄沒有害他的理由,宮懷述只會說一個字,師塵光則是廢物,唯一有可能對他動手的只有宋涯,但宋涯又向來溫善,與他關系也不錯。
這些人都沒有可能。
而長老,更不可能了。
段書回想了一夜也沒想通,這個威脅他的人,到底是誰。
翌日清晨,他站在練武場假裝看比試,但餘光卻一直觀察周圍,等看到周連遠的身影,他才收起跷着的二郎腿。
視線最遠處,青山巍峨欲墜,風煙氤氲,清晨的淺金日光薄薄地鋪灑,落在重樓高闕的琉璃瓦面,像是有滾滾流水浮動其上。
周連遠在晨風裏慢慢地走着,光潔的側臉蓄滿了溫和的友善。
他身側的宋涯雖只着最普通的黑色勁裝,但骨清神秀,高束起的烏發與風煙并起,極致的容顏能叫天地寂聲。
段書回算着兩人靠近的時間,準備實施昨晚想出的計劃。
那個人只叫他刺殺,卻沒說必須成功,所以他只要裝作專心比試沒注意到周連遠,然後刺去一劍,便能糊弄過去了。
周連遠看着練武場密密麻麻的弟子,問着:“這裏都是外門弟子嗎?”
“自然。”宋涯笑着回答。
“那內門弟子都在哪裏啊?”周連遠佯裝無意地發問:“昨日我來,你那師姐怎不曾出現?”
宋涯:“師姐的事,我向來不關心。”
就在此時,空氣中突然靈力波動,殺氣凜然迸發。
察覺到異常的宋涯,當即推開周連遠,提醒道:“小心!”
段書回算好了距離力道,知道此劍絕不會落到任何人身上,但他還沒忘記要洗脫自己的嫌疑,所以也跟在宋涯後頭,假裝焦急地喊了句:“快讓開!”
按着他的計劃,這場意外裏本不會有任何人受傷。
但宋涯卻突然一個閃身,出現在劍攻去的方向。
段書回來不及收手。
風聲虎虎,劍勢逼人,利劍一下子就戳中宋涯的肩膀,鮮血瞬間浸染他的黑衣。
宋涯眉梢緊蹙,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疼痛,薄唇都被他咬出豔紅血色。
段書回想将劍拔出,但宋涯不知是中劍後虛弱,還是別的原因,肩膀竟稍稍前傾,導致利劍一下子穿過他瘦削的身子。
淺淺的皮外傷,變成了深可見骨的傷口。
宋涯捂着傷口單膝着地。
平日他唇角總是勾着笑意,此刻卻終于抿唇,整張臉繃出幾分強撐的虛弱感,額頭也出了冷汗,晶瑩的汗珠映着日光,像是璀璨耀目的水晶,牢牢墜在少年蒼白的臉上。
李滿元匆匆趕來,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段書回支支吾吾:“我......我。”
周連遠見宋涯重傷,焦急地跟李滿元道:“當務之急,還是處理傷口。”
李滿元點點頭,讓兩個弟子攙扶起宋涯,說:“先把他送到斜芳院,我随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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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煙托着下巴,微微仰臉看着華舒煉藥,白皙瑩潤的肌膚倒映着泠泠天光,似一方價值連城的美玉。
這個時候,盛清雲急急忙忙地從外頭跑來,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他以飛快的速度移動,但當看到周玉煙後,殺雞留下的餘韻吓得他腿彎打顫,一個不穩就被門檻絆倒,灰頭土臉地滾了進來。
華舒像踩球似的,踩着他的腦袋将人停下,才問:“發生什麽事了,你這麽着急?”
盛清雲呸了兩口嘴裏吃到的泥,說:“宋涯師弟受了重傷,師尊讓你拿藥帶去。”
“重傷?”周玉煙不解:“好端端的為什麽會重傷?”
“好像是練武場的弟子失手造成的,”盛清雲害怕地避開周玉煙的視線,“具體情況,我也不知曉。”
周玉煙摸着下巴思考。
宋涯的修為只在上官原風和宮懷述之下,哪個弟子這麽有本事,居然能傷到他?
除非他自己故意受傷,不然根本不可能。
她想到一半,盛清雲就又催促着華舒:“師尊還等着呢,師姐快去吧。”
周玉煙跟在華舒後頭,路上正好碰見楊意情帶着方曲箬熟悉宗門。
方曲箬遠遠看見周玉煙,跑過來打招呼,甜甜地喊着師姐,她相貌雖不算出挑,但勝在清秀白皙,因而笑起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師姐,宗內是發生什麽事了嗎,老遠便見你們行色匆匆。”
周玉煙:“宋涯師弟好像受了重傷,李滿元長老喊華舒過去,我跟着去看看。”
“啊,”方曲箬張大嘴,一副驚訝的模樣,“宋涯師兄那麽厲害也會受傷嗎?”
“誰知道呢,”周玉煙笑笑,“若沒別的事,我便走了。”
“诶,咱們也跟着一起去看看吧。”方曲箬扯扯楊意情的袖子,她猶豫一會兒,才別別扭扭地同意。
宋涯房內,李滿元長老已經将其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
宋涯年紀雖然小,但因着常年修煉的緣故,早已有了不輸成年男子的緊實線條,白潔紗布繞得再厚,也能隐隐瞧見其下的肌肉。
“感覺如何?”李滿元問道。
宋涯眉頭微蹙,臉色蒼白至無血色,他眉眼生得精致,遠遠望去便如蒼穹高懸的清月,叫人看得出神。
“好多了,謝謝長老。”他回答的嗓音仍是少年人獨有的清潤,卻帶了些沙啞。
“是不是口渴,我替你去倒些茶水來。”周連遠清隽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擔憂。
李滿元長老見他如此,不由得笑道:“你未免太緊張了些,難不成是信不過我的醫術?”
周連遠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道這水是該倒還是不該倒。
不過多虧李滿元這句玩笑話,房內的氣氛總算是輕松些。
周連遠還是決定倒些茶水,他從床邊慢慢走到桌邊,正準備動手的時候,門卻被人打開了,兩顆毛茸茸的腦袋探了進來。
是楊意情和方曲箬。
李滿元見狀便問:“華舒呢?”
華舒這才拉着周玉煙進來。
周連遠看見她們倆,長眸微亮,剛說了個:“一。”
方曲箬就拿手指着他的臉,問:“他是誰?”
李滿元只好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複述一遍。
聽完,方曲箬便拉着楊意情去查看宋涯的傷勢。
但是華舒拉周玉煙上前的時候,周連遠卻一個箭步,伸出雙手擋在宋涯身前,擰眉不悅道:“女孩子家家的,怎能随意看外男身體?”
“不看就不看嘛。”華舒撇撇嘴,有些不高興地扯扯周玉煙的袖子,示意她拿東西。
周玉煙立馬反應過來,拿出一個瓶子,隔着周連遠的阻擋,朝宋涯說:“這是治療外傷的藥,很好用的,你要是不嫌棄,就——”
她話還沒說完,周連遠就已經将瓶子拿過來,冷冷打斷道:“人看過了,能走了吧。”
方曲箬瞪眼:“可是我們才剛來。”
“剛來又如何?”周連遠把瓶子偷藏進手心,“宋公子重傷,需要靜養,你們一群人聒噪,他如何恢複?”
他絲毫沒給這群女弟子掙紮的機會,幾乎是将人推趕出去的。
她們一走,周連遠坐到桌邊嘆口氣,拿起茶壺緩緩倒了一杯茶。
宋涯溫和笑說:“謝謝周公子。”
“謝什麽?”周連遠橫眉冷對道:“這是我自己喝的。”
宋涯想不通他為何短短一會兒,态度就截然不同,但他沒表現出來心裏的異樣,只是垂下纖長的眼睫,以手掩唇,虛弱又漂亮地輕咳幾聲。
但周連遠卻仿若沒看見般,略有些陰陽怪氣地說:“宋公子好福氣啊,生個病,居然這麽多女弟子看望。”
他又說:“不過福氣過多也不是好事,走路的時候啊,指不定就磕死了。”
周連遠擠出個弧度極深的笑,甚至嘴角勾得過彎,額頭都繃出青筋,他舉起手中緊緊捏着的白瓷藥瓶,咬牙切齒說道:“等宋公子要磕死了,再來問我拿這瓶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