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說過
他說過
“接下來的文字是不是不太能播?那就不用和我說了哈,”金亦鳴躺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舉手,向屏幕另一頭的自家發小表示拒絕,“我們金烏一族雖然喜歡發光發熱的太陽,但不喜歡隔空當發光發熱的電燈泡哈。”
“啊?接下來就是回酒店,南哥琢磨工作有什麽好講的,你想到哪裏去了……”原本滔滔不絕卻被驟然打斷的秦牧遠怔楞片刻,旋即意識到什麽,随即無語地撇了下嘴,“一天天的,能不能倒掉你腦子裏不能要的廢料。”
他是讓人來幫忙分析感情狀況的,秦牧遠翻了個白眼,真的會有人拿那種事情去和人炫耀嗎?哪怕是電視劇裏為了跟情敵炫耀也很難評啊,一來是對男友不尊重,二來這豈不是讓情敵賺到?
秦牧遠表示:不理解也不祝福。
金亦鳴心說自己又不知道你接下來會說些什麽,這不是為了以防萬一?不過他也再次側面見證了發小男朋友對工作的上心程度,或者說工作繁忙程度。
“不過雖然他接着就去忙工作了,可态度很明确啊,就是讓你有什麽說什麽,”金亦鳴琢磨了下,誠懇地說,“有一說一,我覺得你男朋友對你真的很上心,前前後後做到這個份兒上,你要說他不喜歡你我不信。”
金亦鳴不知道白适南擁有能看清他人撒謊次數的能力,但這并不妨礙前者覺得那位經紀人對秦牧遠确實沒話說的。
身為人類,在知道男友是妖怪後盡力接受,得知男友家裏超級有錢後也還是平常心對待,面對男友父親的反對能不卑不亢地表達自己的立場。真的,就最後一條金亦鳴就很挺佩服了,秦叔叔那氣場,妖族多少小輩看了都打怵的。
怎麽偏偏就是個人類呢?想到這兒,金亦鳴不由覺得可惜:“唉,你南哥除了是個人類外,都挺好的。”
“滾,是人類也很好,你不要說這些,”秦牧遠立馬表達了自己的反對意見,旗幟鮮明,“你下次再這麽說,我非把你毛都扒光不可。”
“我沒有覺得他不喜歡我,”秦牧遠開始解釋,“我主要是覺得……他沒那麽喜歡我,你懂嗎?”
“首先,嚴格意義來說,光從名字上,你和我們鳥類大家族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請不要一天到晚把拔掉別人毛這種話挂在嘴邊,”金亦鳴覺得自己下次還是去跟馮叔告下狀好了,“還有,你的問題我不知道。”
“你天天盯着你南哥,他又沒出軌,什麽叫他沒那麽喜歡你。”金亦鳴咂摸半句,咽下了“聽上去太戀愛腦了”,說話的人頓了頓又道,“除非他親自跟你說過他沒那麽喜歡你,不然你這話真的有點空穴來風好嗎?”
“而且你之前還糾結,說他好像不願意跟你回應城見叔叔阿姨,這個誤會也解除了啊,是你太着急,談一個月就想着見家長……真的,請拿出證據啊,秦同志,疑罪從無懂不懂。”
原以為電話那頭會來句“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沒想到秦牧遠沉默良久,好半天才說:“……他其實是有說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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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亦鳴下意識地“啊”了一聲,正要接過話頭問說了些什麽,屏幕那邊卻是自顧自地又開了口。他忽然察覺,接下來要講的,大概是那句“他親自跟你說過他沒那麽喜歡你”,而這絕對不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大概是去年年初的事了,好吧,其實我記得很清楚,是去年他過生日的前一天,三月十五號。”
這麽精确的日期?金亦鳴驚訝地瞪了瞪眼睛,果斷閉嘴。
“三月十六是他的生日,那時候我們剛在一起沒多久。我讓馮叔給我調整了下那段時間的任務,想着騰出時間去找他,給他個驚喜。”
秦牧遠停頓兩秒,對于自己如何和許竹、蔣知雨讨論要準備什麽禮物選擇一筆帶過,只額外補充半句:“那段時間他正陪着蔣知雨拍一個旅綜?好像是吧,有點記不清了。反正我就提前跟知雨姐打招呼,讓她幫我保密。”
青年沒有和蔣知雨說自己究竟定的是哪天的票,只和後者講了自己打算過來給男朋友過生日,側面打聽了下白适南可能存在的空當。
蔣知雨很快回了消息,說她拍的那個綜藝不需要經紀人時時刻刻盯着。秦牧遠到了地方只需要和她知會一聲就好,她會讓自己的助理帶他進來。
所有事情都打點完畢,秦牧遠抱着準備好的禮物登上飛機——聽許竹和蔣知雨說白哥大抵會喜歡比較實用的東西,再加上覺得對方一年到頭總是在連軸轉,青年想了想去,挑了個按摩儀。
其實真要這麽一回憶,登上飛機後,所有事好像都變得不順利了起來。首先是飛機剛落地,他正興奮勃勃地抱着東西準備出機場,卻被一個急着趕路的旅客撞到,身上穿的外套被潑了小半杯咖啡。
青年正想着去隔壁商場買件新的,卻又忽然看到微信上蔣知雨發來消息,說她等會兒錄節目要收手機,所以可能沒辦法及時看到。但對方很靠譜,接着便發了助理的聯系方式。
秦牧遠望天望地,再瞅一遍自己的衣服,覺得眼下似乎不是個适合直接出現的時機。他琢磨了下,決定自己想辦法混進去,先看南哥一眼,然後找酒店洗個澡倒騰倒騰頭發再聯系那個助理。
好一陣子沒見了,青年實在想念。
使了個簡單的幻術,秦牧遠化身為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順利地混進了蔣知雨所在的化妝室。他裝作在牆角收拾東西的樣子提前等着,沒過多久,就看見白适南一行人聊着天走了進來。
要不是外套“突遭橫禍”,秦牧遠恨不得徑直上前,而不是只能裝成工作人員待在角落。他探了下腦袋,覺得自己的位置選得不錯,屬于是自己能看見對方,對方卻看不清自己。
蔣知雨坐在椅子上,從椅子裏看化妝師的一舉一動。白适南站在旁邊,低頭抱着平板,快速而清晰地和人讨論着接下來的行程。
是視角的問題?怎麽感覺人有點瘦了?有可能,白哥最近的工作還是挺忙的……秦牧遠正默默腹诽,忽而聽見蔣知雨發問,她說:“白哥,明天就是你生日,想好怎麽過沒?”
待在角落的人放輕呼吸,豎起耳朵凝神去聽男朋友的回答。
說話的人語調平穩:“平常心對待吧,又不是什麽七十大壽,總不能跑去隔壁酒店訂兩張席,再說你這一期要拍兩天,等節目拍完再說吧。”
工作真的忙,娛樂圈其他經紀人也是這樣嗎?秦牧遠繼續發散思維,順便聽兩人的交談。然後他忽然聽見蔣知雨提起自己,問白适南的想法:“他不過來陪你過嗎?”顯然是打算為某人的計劃來個欲揚先抑。
南哥會不會也在想他?青年有些惴惴不安地等着答案,不知道南哥會怎麽說,希望自己明天的計劃能順利吧,希望自己準備的驚喜對方能喜歡。
回憶到這裏,舉着手機的秦牧遠緩緩地吐出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調聽上去顯得輕松些。
金亦鳴大氣也不敢出,心頭的不安感達到頂峰。
“他說,”秦牧遠停頓片刻,說,“……他一過來我還得花時間陪着,豈不更添亂。”
耳聽着電話那頭的心情就要急轉直下,金亦鳴趕緊出聲:“會不會是個誤會?你南哥說這句話有可能是因為……”
秦牧遠:“我還沒講完。”
很平直的五個字,金亦鳴讪讪地斂了聲音。
畢竟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所以可能有人類趨利避害的先天保護機制來進行模糊。反正在回憶到這裏時,秦牧遠已經有點記不清幾句話的先後順序,只覺得口中幹澀。
他聽到對方說,如果送的禮物太花裏胡哨,分手後只能丢到垃圾桶。
他聽到對方回答“閨女更重要”的蔣知雨,說只可惜這輩子都體會不到這種。
他還聽到對方似乎是有些不耐煩地講,跟賺錢比起來,其它事兒還真沒那麽重要。
秦牧遠幾次擡眼望去——在他的視線裏,白适南大多數時間都是低着頭的,看不清表情。不過後來秦牧遠也分不太清,究竟是自己看不清對方的神色,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去細細辨認。
明明在人類記述的妖怪裏,他是那麽極具勇氣與恒心的存在。
南哥已經說了,跟賺錢比起來,其它事兒還真沒那麽重要。那能給王牌經紀人帶來巨大收益的兩位藝人,肯定不在“不重要”的行列,那什麽才是那個“不重要”?
彼時化妝室裏的秦牧遠和眼下打着電話的秦牧遠都覺得顯而易見,因為“豈不更添亂”,所以自己過不過來陪人過生日不重要,畢竟南哥甚至懶得琢磨自己會送他什麽禮物;自己也不能讓南哥賺多少錢,所以也不重要。
很奇怪,明明電話那頭的人也沒大喊大叫,甚至一直是以較為平緩的語速在說話,但金亦鳴就是格外強烈地意識到:哪怕是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事情,秦牧遠在提起它們時,依舊是很難過的:“你……”
他聽見秦牧遠克制地,有點沒頭沒尾地說:“我當時待在那裏……我就覺得——和外套上被潑到咖啡的地方一樣,真是糟透了。”
于是彼時的秦牧遠穿着那件糟糕透頂的外套,扶好不小心被碰倒的椅子,抱着被幻術遮掩成普通紙箱的禮物盒匆匆走了出去。他取消了軟件上的鮮花訂單,本想将禮物盒丢進随手丢進路旁的垃圾桶。
可他忽而看見手機上推送的消息,是他新訂購的膏藥貼——白适南有些腱鞘炎,朋友說這一款挺管用的。
南哥不喜歡花裏胡哨的東西。
青年深吸一口氣,定了回S市的機票,走進金店選了條轉運珠手鏈。
他心想,嗯,黃金不花裏胡哨,最保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