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語言
語言
可能是團隊這兩天在當地找的外包人員之一吧,見對方并無其它異常動作,說話的幾個人紛紛收回視線。
“哪有人剛談上戀愛就想着分手的,”饒是蔣知雨慣常是個脾氣好的,此刻在看向經紀人時眼底也忍不住帶上些無語,“這才談多久,說話就跟七年之癢似的。我們是知道你沒那個意思,但小牧要是聽到你這話多半會傷心。”
“你和你老公從校園到婚紗,我可不一定能這麽穩定,”白适南擺擺手,半是玩笑半是揶揄,“如果能長長久久地談我當然也高興——但男同三個月就是金婚,何況他又比我小那麽多。”
月亮和六便士一起擺在跟前,月亮會随時間變換出現陰晴圓缺,但只要不花,六便士就能被牢牢攥在手心。
蔣知雨怔愣片刻,明白白适南這樣說的緣由:畢竟人一旦過了那個年紀——尤其是脫離了校園生活。直面職場和社會的經歷往往會讓人們飛速成長,對于“失去夢想”的成年人來說,有情飲水飽不過是癡人說夢。
閱歷和年齡的差距會使白适南和秦牧遠之間存在無可避免的矛盾,一束九百九十九朵的玫瑰在前者看來真不如等價的金條劃算,畢竟金條保值。不過禮物選擇這個事本也是個人愛好,能不能正中下懷也挺碰運氣。
“所以他送什麽都還好吧,生日儀式感這個事我不是很講究,”這幾年在外打拼,忙得時候別說過生日了,春節過年白适南都有兩次沒能及時回家,他本人确實不看重這些,“只要不是讓人一看就覺得敷衍到沒邊就行。”
“我之前還覺得我女兒還沒到過生日的時候,就提前一個月開始琢磨去哪兒玩要什麽禮物……雜七雜八的,每年還不能重複,鬧得我和她爹都頭疼。”
化妝師恰巧把發型搞定,于是蔣知雨能及時地搖搖頭:“現在想想,算了,碰上你這種什麽都無所謂的我才更抓狂。”
“小孩子嘛,都稀罕過生日過年什麽的,我小時候也喜歡。現在到了發紅包的年紀,那是純肉疼了,”白适南将節目組新發過來的錄制流程遞給蔣知雨,嘴上繼續說,“不過給小孩挑禮物确實是個學問,這點我贊成。”
白适南是家中獨生子,況且眼下話題都遞到這兒了,蔣知雨要再猜不出來此處的“小孩兒”是誰就太超過了。于是她接過平板,輕輕地挑了挑眉:“這話怎麽說?八卦可沒有只講一半的。”
她看着白适南不自覺地彎起眉眼,心想,這談了戀愛還是不一樣,雖然嘴上念叨的幾句像是談不談都沒差,但臉上的笑可是半點藏不住,和單身的時候比起來,有老大差別了……可能白哥就強行嘴硬。
“嗯……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跟你提過,就上個月,就我和他戀愛一百天紀念日。那陣子我和他都忙。正好那兩天放假,然後我看網上都說一百天得過下,但他一直沒怎麽提,可能是那陣子加班加太多忘了?”
白适南覺得自己的推導很合理:“我還說以為這是年輕人都愛過的,沒想到弄錯了。嗨,不過也沒事,他才工作多久,身上也沒什麽錢,又年輕氣盛地,等會兒送的沒我送他的貴……所以我尋思叫他到我家吃個飯當普通約會就行。”
那時候兩人還沒搬到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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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那天加班特別遲,我都等睡着了。不過他到的時候給了我個驚喜,買了對戒指說是戀愛一百天的紀念禮物。”話說到這裏,旁邊的化妝師忍不住“哇”了一聲,白适南則無意識地摩挲了下自己的戒指。
蔣知雨聽得興致勃勃:“然後呢?”
“這就整得我準備得有點不充分,因為我以為他不打算過,就沒買禮物。早知道就先買着,哪怕另外找個理由送呢。可能是那陣子太忙,腦子都不靈光了”
白适南露出些哭笑不得的神情,攤了攤手說,“但是人小孩都送戒指了——他剛找到工作,買這麽對戒指對他來說肯定不便宜,我哪能一點都不表示。”
蔣知雨心下有點微妙,又感覺說不上來哪裏奇怪。
“第二天我就和他道歉,問他想要什麽禮物,”講到這裏,白适南停頓片刻,“他最開始那個表情真的有點難過,應該是以為我忘了是戀愛一百天紀念日?然後他當時就随便指了下,跟我說從櫃子裏挑個手表給他就行。”
聽上去像是因為男友忘記了戀愛一百天紀念日,一怒之下随便找了個東西糊弄。但青年的選擇給白适南提供了思路——年輕人剛進入職場,有塊合适的表也是不錯的。
“我本來也不愛買表,而且他指的那個櫃子裏的兩個我記得也不貴,是我剛工作的時候買的吧,可能就一兩千?我說你特意買了對戒,然後我送個二手的,多不像話。我又說你另外選個吧,不用給我省太多錢,他就不說話。”
蔣知雨幾乎能想象出青年抿着唇,一言不發的模樣。
“我自己也有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雖然确實買的不多,感覺還是挺清楚人在那時候會喜歡什麽表?而且咱們這個圈子不是最講究這些?”
擔心青年是怕自己太破費所以不好意思,白适南想了想,索性翻出手機,随後徑直選了幾款品牌、價位合适,款式保值且适合職場年輕人戴的腕表,以供秦牧遠作參考。
又因為眼瞅着秦牧遠沒怎麽看就伸手指向價格最低的那一款,白适南既覺得熨帖又覺得自己被逗樂了,趕緊按住對方的手,板着臉讓對方好好挑:“我最讨厭有人擱我跟前撒謊,你選你真正喜歡的。”
秦牧遠聽完這話先是一愣,随後點點頭,默不作聲地上下翻了翻,過了半晌後終于定下一款。
“年輕人臉皮薄嘛,”蔣知雨覺得秦牧遠的糾結很正常,“你讓他自己挑他肯定不好意思。”
“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一挑完我就誇他眼光好,”白适南打了個響指,顯然是對自己的做法沒有不滿之處,“我又想到他剛工作沒多久,買的戒指看上去還不便宜。我就問他要不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正好省了房租錢。”
真是太貼心了,白适南對自己如是評價。
“這戀愛真是讓你融會貫通上了。”蔣知雨笑着打趣。
……
從漫長的回憶裏抽離出來,蔣知雨忍不住開口:“說實話,光是背影像的話,也不一定就是小牧吧?而且沒準兒是我記錯了。”許竹跟着點頭:“牧遠現在能化身袁師傅,不代表之前就有這麽好的化妝技術。”
白适南的關注點卻顯然沒在這些地方,畢竟他是三人中唯一知道某人特殊之處的,只微微蹙眉:“如果真是他的話……為什麽都到了地方還要跑回去?折騰來折騰去,不僅費錢還休息不好。”
屏幕裏的蔣知雨和屏幕外的許竹對視一眼,前者豎起食指晃了晃,斬釘截鐵地說:“南哥,還是別猜秦牧遠真到了當時我錄節目的地方吧。主要不是我說,你那些話要真讓人聽了,鐵定會叫人傷心。”
“真的?”白适南不可置信地瞪了瞪眼睛,餘光瞥見身邊的人也在點頭,不由得看了看,“你個單身的也這麽想?”
許竹:“……”這話什麽意思,聽上去咋這麽刺耳呢。
“如果是你,因為對象的生日,特地折騰了好久,和對方朋友來回打聽,準備好了禮物特地跑過去準備給人個驚喜。”
自從明白白适南的本意不是想分手,蔣知雨就明白了自己今晚的定位,“結果到了地方還沒跟人說surprise呢,你對象就在和人提分手後的事,”她拍了下手,“這話聽了誰不難過?”
眼見話題中心的人還似懂非懂,許竹不惜拿自己舉例,親自開刀:“白哥,你就這樣想,比如說我在今天,也就是這巡演的第一場,讓粉絲聽見我在後臺和人商量我兩三個月後就徹底退圈……”
銳利的目光頓時掃射過來,擰起的眉毛像是箭在弦上,說話的人舉起雙手告饒:“舉例子,舉例子,我真沒想過徹底退圈。不至于,不至于……”
涉及到專業領域,白适南顯然理解得更快,于是反駁道:“但我當時不是想着分手,只是在說太花裏胡哨的禮物有時候是種負擔。”
“但說話的人怎麽想,和聽到話的人怎麽想,很可能完全不一樣,”蔣知雨一針見血,毫不客氣地指出,“反正孩子他爸要這麽假設的話,我鐵定覺得掃興,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要跟他吵架。”
許竹說:“我那個例子的話……要真出現了,接下來一個月內我必将成為微博脫粉/bot的常客,一天發八條的那種”
在校園到婚紗的十多年的深厚感情經驗,以及許竹近乎毀掉愛豆事業的舉例面前,白适南明白了嚴重性,同時提出了新的疑問:“好吧,當時那麽說話确實是我不對。但這和我們今天讨論他為什麽老是撒謊似乎沒有直接關聯。”
“如果白哥你覺得去年那個人就是小牧,我想你們可能有很多話需要說開,”蔣知雨眨眨眼睛,溫和且謹慎地說,“因為你覺得他幾次撒謊似乎都不是想傷害你,甚至還是為你好……再加上我們剛剛說的事,我感覺他好像有點缺乏安全感。”
許竹決定單方面把蔣知雨奉為娛樂圈感情咨詢大師,插話道:“對,把話說開,孩子撒謊改不掉,揪着源頭就老實了。”雖然老是原諒撒謊的人好像不是明知的選擇,但這對情侶裏看上去更戀愛腦的真不是白哥。
蔣知雨又說:“白哥,這幾年你帶我和許竹,一年到頭地連軸轉……我覺得感情這個事還是要多溝通,正好接下來你們都在春城,可以多花一點時間聊一聊。”
語言是最方便用來騙人的,語言也是最适合用來坦誠的。
許竹跟着舉例:“比如問他為什麽沒和你說他想來我演唱會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