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誰的問題
誰的問題
雖然答應了蔣知雨和許竹的“要和秦牧遠好好溝通”,但等到再度落地春城,白适南确實沒能一開始就顧上這件事——一是他要和鄧靈允分工下部分工作,二來是有媒體前來探班《青年在城鄉》,身為男三號的窦科是采訪對象之一。
而身為窦科經紀人的白适南,自然是負責具體對接的人。
因為自己已經在男友那兒掉馬,而且對方連帶着把窦科“不是人”的事實猜對大半。因此秦牧遠到了春城這邊後就和窦科通了氣兒,後者則做了兩天的心理準備,這才鼓足勇氣,下戲後由秦牧遠陪着戰戰兢兢地敲了經紀人的門來道歉。
“請進。”眼見着進來的是熟人,白适南比了個手勢表示讓人暫時安靜,他右耳上戴着只藍牙耳機,正和采訪媒體溝通采訪的具體地點、位置和所需時長,“可以,如果你們确定下來的話我這邊會為窦科安排出空當。”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很是輕車熟路,給出肯定回應後又問道:“嗯……那窦老師這邊有沒有什麽比較适合留到下次的問題嗎?”
這話問得委婉,言外之意就是有沒有比較忌諱的問題——各家雜志\媒體這些年和各路明星團隊打交道已經積攢了太多經驗,不讓問理想型特征是家常便飯,不讓問緋聞信息更是司空見慣,甚至有不讓問愛吃什麽的。
聽了這話,白适南很快回答:“你們準備就好,只要合法合規,我們這邊就沒有什麽不能問的。”只要你們不試圖仗着窦科是個剛進圈的給人瘋狂挖坑,“白魔王”覺得采訪還是更真實好一些。
在得知有媒體即将到訪後,白适南早早地讓鄧靈允翻出該媒體一年內采訪其他明星時的錄像或雜志給窦科看,鄧靈允貼心地順手發了份公司裏藝人部人手一套的采訪要點模版。
而在到了春城當天,白适南就問起即将被采訪的人有沒有不能問的黑歷史時期,并利用“外挂天眼”驗證了番窦科有沒有趁自己不在埋下鐵窗淚的大雷,好在那頭頂上的數字紋絲不動。
而彼時在旁邊圍觀的秦牧遠也頭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外挂天眼”确實是自己男友真實擁有的一個特殊能力——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妖族裏能辨善惡的也有,但沒聽說是這種路子啊?青年決定下次回應城的時候去請教下燭爺爺。
《山海經·大荒北經》:“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風雨是谒。是燭九陰,是燭龍。”
燭龍是活着的妖族裏年齡最大的,甚至連秦任龍都說不清這位老前輩活了多久,知道的事兒也多。聽說年輕時是打架的一把好手,能輕松地移山填海的那種,現在不知道是風雲看淡還是純粹年紀上來了不想動,常年趴在大荒裏睡覺。
但不能透露是南哥身上的事,秦牧遠暗暗下定決心,自家男友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到時候去問決不能露餡。
“你們兩個跑到我屋子裏,就是為了當門神?”
因為和白适南簽訂合約的是“袁師傅”,外加為了小小地懲罰下某人為了保住“袁師傅”身份,不惜膽大包天地對自己微信消息下手,所以白适南強行讓青年接下來依舊以“袁師傅”的狀态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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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助理給幾個主演的經紀人定的都是标間,床倒也夠兩個人躺,但目前這個情況吧,和劇組解釋起來或者撞見其他同行時介紹難免有點麻煩,所以兩人明面上沒住在一塊兒——
之所以說是明面,因為秦牧遠會退而求其次地發揮妖怪的潛能,在“袁師傅”下班後悄悄溜到男友的房間,主打一個偷天換日。
負責采訪的媒體表示自己會在今天下午把采訪的流程徹底敲定好發過來,白适南禮貌性地表示完感謝後挂斷電話,出聲把屋子裏另外兩個人的思緒徹底拉回:“還是惹了什麽禍需要我幫忙善後?”
這是給人留下了什麽不靠譜的形象。
秦牧遠下意識地給窦科遞了個眼神,意思是差不多可以說了。
後者則深吸一口氣,随即彎腰低頭氣兒也不帶喘禿嚕:“對不起白哥,我錯了,我不該和秦哥一起撒謊騙你,也不該和秦哥互相打掩護,我不該這麽搞,下次再也不敢了……”非常流利,非常順暢,不知道在心裏打了多少遍腹稿。
白适南怔楞片刻,旋即差點失笑。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所以他很快忍住了,“嗯,”說話的人輕輕颔首,語氣平靜冷淡,“下次不要這樣,”他頓了頓又添上半句,“讓你秦哥請你吃頓好的,一來他不缺錢,二來他太不靠譜,坑了你。”
簡明扼要地傳達了某人實在靠不住的消息,但看在秦牧遠不曾對外透露自己的“外挂天眼”,外加似乎是存在于他們妖族內部的規定,白适南又适時找補半句:“嗯,你秦哥和我提過,對于你們的身份……我會保密的。”
“秦哥和我說了,妖族的事算他透露出去的,不算我的錯。所以他寫檢查我不寫,”窦科直起腰,樂呵呵地說。他不知道馮啓成的“先見之明”,反正不寫檢查就很萬歲,“秦哥還讓我之後照常就行,不能在白哥你面前變原身的。”
白适南怔楞片刻,看向秦牧遠時青年抿了抿唇,顯出些不自然的意味。“他提前把我的話說完了,”前者心想自己在人眼裏究竟是個什麽形象,這有什麽好緊張的,不由得揶揄某人,“在說你好話,怎麽還是一副緊張得不得了的樣子。”
感覺說話的人确實沒有不開心,秦牧遠下意識地否認:“沒有緊張。”
不用看都知道這句話百分之八十為假,白适南面上不動聲色,內心不斷思索,怎麽以前沒發現,秦牧遠跟自己說話一直這麽拘謹嗎?是因為兩人最近才吵過幾回架,還是對方始終如此?
知道的說是在談戀愛,不知道的看着還以為人是擱自己這兒上班呢。聯想到蔣知雨說的“安全感”幾個字,白适南心底生出些無奈與受挫的感受,他向來是“與其自己不痛快,不如讓他人去糾結”。但現在……難道真的是他做得不好?
像是一大團毛線在眼前打成了死結,又像是明知此路不通卻又規劃不出新的路線。秦牧遠被站在自己對面的人盯得有些發毛,琢磨起自己是哪兒又出了纰漏;神經大條的窦科也漸漸察覺到不對,胡亂找了個背臺詞的理由就溜之大吉了。
“我說袁師傅今天怎麽不爬窗戶,原來是要道歉。坐着吧,我發個呆你跟站崗一樣,”白适南輕巧遞過話頭,斟酌過後語調輕松地說,“我剛忙完許竹的演唱會又過來盯窦科,站久了腿疼。受不了,下次非得把你抓過去給我當壯丁。”
他招手示意秦牧遠挨着自己坐下,毫不客氣地把腿搭過去讓對方捏一捏,後者習以為常地伸手按揉起來,聞言并未多想:“可以啊,我可以給白老師當拎包小弟,唯首是瞻,鞍前馬後。”
“別人去演唱會都是享受的,哪有你這種要上趕着去幹活的?”白适南看上去懶洋洋的,狀似無意地說,“說起來許竹這次演唱會準備得真挺不錯的,你要去看看不?我讓他給你留票?”
“我不用,都說了只當拎包小弟。”秦牧遠果斷地搖頭,心說你不去的話自己湊什麽熱鬧,沒意思,遂真情實感道,“我覺得我現在袁師傅這個工作就挺好的。”
“這麽好安排?”白适南挑挑眉,用手戳了下對方的臉,随口道,“還是說這麽喜歡在我這兒領工資?”
不清楚白适南的語氣裏有沒有不滿,秦牧遠想了想,“也可以不領工資,”兩人剛吵過架,青年現在可謂是絕不給自己犯半點錯的機會,“反正我爸已經把我的卡解凍了,可以刷他的卡。”特別理直氣壯。
白适南:聽上去很“孝順”啊,不過叔叔知道你這個主意嗎?
跟自己談戀愛真的讓對方這麽缺乏安全感嗎?源頭在哪兒呢?白适南好險才忍住了皺眉的沖動,有些出神地想,還是說是因為秦牧遠是個徹頭徹尾的戀愛腦?究竟是誰的問題?
南哥又走神了,秦牧遠想。早該有所發現的,從醫院那天起,南哥就會時不時在自己跟前發呆。之前還以為是車禍後遺症,導致對方精神狀态沒那麽好,現在回想應該是在思索頭頂的數字。
可先不說自己剛剛沒撒謊,況且眼下對方低着頭,也沒往自己頭頂瞟,是在想什麽呢?應該是在想工作吧。許竹的演唱會巡演還在繼續,蔣知雨雖然在休假卻也可以物色下好的劇本,窦科的采訪就在後頭。
怎麽又在想工作?秦牧遠有些洩氣又有些惱意,不好開直接開口,只手上動作漸緩,一只手悄悄移到對方的脖頸處,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吻着,試探地說:“下班時間,別想工作了。”
“幹我們這行的,那有什麽固定的下班時間,”在對方的動作裏回過神,白适南露出個有些莫名的神情,旋即失笑,伸手回攬住對方的脖子,聲音在親吻裏顯得含混,“哎,你能不能哪天變成我上上班,我變成袁師傅出去溜達。”
白适南相信,世界上的打工人都會真切希望能過上有人替自己幹活兒,然後自己在家拿工資的美好日子。
果然是在想工作,秦牧遠心底生出幾分忿忿,自己在這兒呢都還在想工作。沒等被點到的人開口,白适南又自顧自地否定了剛剛的提議。
“算了,幹我這一行有時候真是什麽牛鬼神蛇都能見到,不得給你吓死。雖然你确實也不是人吧……”白适南忽而眼前一亮,半是玩笑半是真心,“你哪天變成李禿頂頂替掉他吧,我每次看到他的時候都在想,老板這個職位真是什麽人都能幹。”
當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可不能忘,白适南接着補充:“到時候記得給我加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