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象天天撒謊怎麽辦

第32章 我不是人

我不是人

“我……我不是人。”

秦牧遠太了解白适南，不惜趕到應城的選擇，被堅決退回的戒指，都無聲地昭示着對方的态度——如果今天真的讓後者走出這扇門，他們兩個人的關系将徹徹底底地斷掉，不再擁有轉圜的餘地。

而且在上次争吵的時候，白适南已經立場鮮明地表示：一個好的前任，就應該和那位相親男一樣，直接從自己的列表裏消失。

在面對即将失去的巨大恐慌下，哪怕不清楚對方是否能接受世界上真的有妖怪這件事，哪怕明知道不提前報告就在人類面前暴露是違反條例的行為……秦牧遠還是死死地抓住愛人手腕，孤注一擲又破罐子破摔地選了坦白。

也許沒事的，青年心想，白哥不是說他自己還有特異功能嗎？他會理解自己的吧？

話說白哥是人嗎？會不會也是妖？但哪家有這個能力，沒聽說過啊。這世上除了人和妖怪還有別的？外星人嗎？不能吧。

每個妖族小輩出生後都會由父母帶去當地妖管委辦理妖怪證，如果白哥也是妖怪的話，等會兒直接問就好了吧？

意想之中的驚訝和困惑都沒有出現，被抓住手腕的人怔愣片刻，旋即勃然大怒、火冒三丈，嘗試着抽出手臂不成後，他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拍了下青年的胳膊，就差指着鼻子罵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好糊弄？！”

秦牧遠當即有些傻眼：“啊？”

“如果你覺得我說的話匪夷所思、敷衍了事，那我也能理解，畢竟這事兒聽起來是很離奇，”白适南橫眉怒目，眼底盡是凜然冷意，“但是你這突然蹿出來句不是人……難不成是想把我當傻子耍？！”

以前怎麽沒發現秦牧遠這人膽子忒大，不相信是正常的，可舉一反三來個更離奇的理由——這不明顯就是不相信白适南的說法但又不想分手，所以臨時編出個理由來糊弄？啧，他白适南是這麽好騙的？！

還不是人，你怎麽不直接說你是豬呢？

秦牧遠頓覺冤枉，立馬張口反駁：“我真不是人！”

“吱——”

包間門發出細微的聲響，端着咖啡的服務員眼觀鼻鼻觀心地進來把杯子放到桌子上，随即低頭欠身說了句“咖啡上好了，請慢用”。待杯子被放好，她一溜小跑地退了出去。

不用猜都知道此人出去後會和同事八卦。

畢竟是平平無奇的上班時間裏，意外撞上一對同性情侶疑似撕破臉的精彩場面，不八卦都對不起自己——更別提好像負心漢還準備當場忏悔。

被人看到自己和即将成為前男友的人拉扯的白适南：“……”

懷疑自己那句“不是人”被人聽了個完全的秦牧遠：“……”

早知道就不抱什麽“給人點杯咖啡當半個散夥飯”的心思了！

“這下倒是丢臉丢大發了，你進來之後怎麽不鎖門？”白适南冷笑半聲，瞪了某人一眼，心想自己真是往後半年內怕是都不想來這個是非之地了，“還不松手？還要繼續丢人？”

他越是冷嘲熱諷，秦牧遠攥着他的手就更收緊幾分，“我不！”青年咬牙切齒地與自己愛人對視，靈光一現地說，“你不是說能看見別人有沒有對你撒謊嗎？那你你現在就看啊！不然你就是在撒謊！”

“你老是說你最讨厭別人撒謊騙你，總不能自己明知故犯吧？那也太雙标了！”

事實證明，好的激将法永不過時。

這年頭真是倒反天罡，沒想到有朝一日秦牧遠為了不和自己分手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白适南怒極反笑，揚了揚下巴說，“行，那你先把手松開，”見對方準備反駁，他擡了擡胳膊，“第一是你抓得我有點疼；第二，都已經被人推開過了，還不亡羊補牢，不去把門鎖上？”

聽到“有點疼”三個字，秦牧遠下意識地低頭打量，見被自己牢牢桎梏的手腕上隐隐泛紅，不由得松了幾分力氣摩挲兩下。他沒完全撒手，只警惕地擡起頭：“如果我現在松手的話，你能保證你不會馬上跑出去嗎？”

“你非要說你不是人，估計也是對我說你撒了六千多次謊不服氣，那我正好讓你認清楚，”打定主意要當場掀對方老底的人鎮定下來，眼底的笑意沒有溫度，“跑出去被那服務員看見然後繼續八卦？做錯的又不是我，你不要臉我還要。”

“哦，對，你都不是人了，還要臉做什麽。”

秦牧遠：“……”

好強的語言攻擊力。

但對方也算側面同意了“再聊聊”，秦牧遠忍辱負重地說，“那你坐着，我去關門，”松開桎梏時對方活動了下手腕，青年無意識地用掌心重新捂上那圈泛紅的地方，低聲說，“對不起，剛剛太着急了……你疼不疼？我去拿冰袋敷來一下？”

皮膚帶來的溫熱在交疊處蔓延，年輕人投來目光時有一雙蘊滿心疼和忐忑不安的眼，撫過肌理的動作又輕又細，像是怕驚走枝頭晨露的飛鳥，溫柔的，小心翼翼的。

真是的。

煩死了，白适南心想，怪不得都說自古情關最難過，自己好沒出息——都到這個份兒上了，居然會發現自己還是很喜歡秦牧遠。

“敷什麽，還嫌不夠丢人？”白适南甩開對方的手，自顧自地坐下，“鎖好門就坐到對面去……呵，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人。”

希望回頭馮叔能少罰點錢吧。想到妖管委的先例，秦牧遠在心裏嘀咕，關于自己這次感情危機某種意義上也是因為要回應城幫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希望馮叔不要卸磨殺驢。

其實是有點搞笑的詭異畫面，秦牧遠老老實實地坐到桌子對面，略帶緊張地問：“白哥……你那個，嗯，天眼開了嗎？”

“開了，”見對面的人正襟危坐，白适南自動理解為這是謊言即将被揭穿前的緊張，他有意提醒，“你頭上現在的數字是6762，我也是憑借這個認出你是袁師傅的。”

所以自己是真的有“外挂天眼”，你現在反悔改口還來得及。

話音剛落，他就明顯察覺到了對方神色的變化。

果然，白适南想，接下來會是什麽表情？難以置信，慌裏慌張，還是立馬站起來質問自己這樣算不算釣魚執法？又或是問你怎麽知道“袁師傅”？

反正大概率會是難以接受的反應吧，沒有人會喜歡自己被他人窺視。

然而都沒有，青年眨了兩下眼睛，先是疑惑和茫然，随後是驚訝和不解，再開口之前，又似乎變成了期待和興奮？

不會是自己眼睛瞎了吧？白适南默默腹诽，還是自己因為太難接受對方突然翻臉，所以現在開始平白臆想？

雖然現在也整不明白為什麽白哥會有這樣的能力，畢竟在這兩年期間秦牧遠不是沒有試探過，得到的結果都是對方的确是個實打實的人類，對于妖族的事情一概不知。但眼下，這樣的能力對于即将選擇坦白的秦牧遠來說可謂大大有利。

自己當時為了化身袁師傅特意去找了丘姨，私自暴露他人的妖怪身份是不道德的行為，無端在人類跟前透露妖族消息也是不被允許、要罰款的。既然是丘姨布的發展，如果白哥不是真有特殊能力，不可能識破自己的僞裝。

九尾狐家的幻術嘛，妖族用了都說好。

于是青年把手上放在膝頭上，繼而滿臉鄭重地說：“我不是人。”

（6762→6762）

說什麽鬼話呢，秦牧遠怎麽可能不是人……真挺幽默的，為了拖延時間都給逼得開除自己的生物類別了，白适南百無聊賴地擡眼，本打算一掃而過的動作驟然頓住。他盯着對方頭頂的那個數字，心說自己不會真的瞎了吧？還是出現幻覺了？

“怎麽樣？白哥，我沒騙你，”秦牧遠的神色有些急切，篤定中有着劫後餘生的釋然，“我真不是人。”

在無數電視劇裏出現，用來給負面角色自我忏悔的經典臺詞，如今竟成了秦牧遠同志遠離人類身份的一大步！

小小的包間裏陷入沉默，秦牧遠又開始緊張起來。

白适南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似懂非懂地問：“你是不是有認知障礙？”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隔壁國家有數十種性別，秦牧遠同志萬一非要開除自己的生物屬性，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是自己上次給人挂號挂錯了科室，還是那個醫生說的話自己沒完全記下來？該死，體檢用的病歷本還擱在S市呢。

秦牧遠臉色一僵，斬釘截鐵地說：“我沒有！”

“我說的我不是人，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我不是人。”

經過妖族這些年對于普及教育的不懈努力，數十個“建國以後在人類面前暴露原身把對方狠狠吓暈”的反面案例在妖族早已家喻戶曉，加上妖管委命令規定不準這麽幹怕引起恐慌——要不是這些，秦牧遠恨不得馬上表演一個“大變活妖”。

“我不是人，不是界門綱目科屬種裏的人的那個人。”秦牧遠靈機一動，想到符合人類生物學科的專有名詞，雖然白哥是文科生，但這下應該也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了吧？

白适南的神色表示他确實理解了，但其抿緊唇的神色看上去其精神好像也不是很妙。

這下秦牧遠有了不少底氣，開始嘗試給自己解釋，試圖挽救一下自己在男友心底的形象：“這樣的，白哥你既然有特殊能力這種在人類世界屬于超自然的東西，肯定也能理解我不是人對不對，以此類推……”

畢竟一覺睡醒發現自己有了特異功能，和一覺睡醒發現自己男朋友不是物理意義上的人……嘶，二者的跨度還是挺大的。

怎麽就“肯定也能理解”了，好一個以此類推，秦牧遠同志不去做銷售真是屈才。再類推下去，白适南覺得自己也要被開除人類這一生物類別。于是他忙不疊打斷了對方的話，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質問：“那我是在跟什麽談戀愛？”

認識近兩年，談戀愛約莫六百天，在相伴的日日夜夜裏，究竟是什麽在和自己同床共枕？白适南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真挺強大的，畢竟這時候還沒一杯咖啡潑對方臉上然後跑走。

“不是人，那你還是動物嗎？神仙，妖怪，鬼魂，外星人？牛鬼神蛇總要占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