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決心
決心
一位名字頗長的作家曾說過:“人不是活一輩子,不是活幾年幾月幾天,而是活那麽幾個瞬間。”
白适南對這句話不算完全贊同,但也不得不承認,在自己與秦牧遠談戀愛之後,确實多次感受到那種“值得一輩子銘記”的瞬間。
其實不用特意解釋,從白适南發現對方頭頂的數字起,在他一次次地在心裏嘀咕着“小騙子”,卻又一次次沒有選擇直接分手的時候,他就無法否認是因為自己或多或少地想起了那些瞬間。
“搖擺不定”“優柔寡斷”對于經常需要做出決策的白魔王來說最該被摒棄,可談戀愛一不是上班二不是上課,既不能按照說明書又不可能完全随心所欲——愛情太不講道理了,王牌經紀人在它面前也得折戟。
君不見圈裏有多少經紀人對自家藝人談戀愛嚴防死守,到頭來還是防不勝防,栽在一句句“沒辦法,談都談了”上。
因此明明是想着揭曉秦牧遠和“袁師傅”之間的聯系,再質問完對方為什麽要撒那麽多謊後就直接分手,自然再也不必有什麽探班。可在對方說到再送一對戒指時,在他低頭看見較之當初黯淡不少的戒指時,白适南還是無法狠下心直接拒絕對方的提議。
就,回憶是美好的,能确認秦牧遠是愛自己的,也能确認秦牧遠同志沒有出軌。但那逼近七千的數字是實打實的,會做咖啡是假的,跟自己說的駕照相關經歷是假的,而且某人為了裝成“袁師傅”,還不惜往自己明晃晃的雷點上踩。
好像沒那麽罪大惡極,又好像已經罄竹難書了。
怎麽會有人既讓人心軟,又讓人失望呢?
唉,到頭來戀愛腦不會是他自己吧?白适南癱在酒店房間的沙發上,生無可戀地想。關鍵這些都還不能跟別人傾訴,因為一切的源頭都是他自己的“外挂天眼”,這導致後面倒下的多米諾骨牌都得由他自己去撿。
不過說到底還是得怪秦牧遠,沙發上的人默默腹诽,誰能明白這兔崽子千方百計變成“袁師傅”到春城來的目的是什麽——你說是搞驚喜,這未免潛伏太久了,總不能說秦牧遠就是心血來潮地想嘗試司機生活。
那還不如和白适南說自家小男友已經背着他偷偷出道,正聯合某個節目組拍什麽體驗類綜藝——但這更不可能,某人當初可是斬釘截鐵地表示自己不打算進這一行。
說來好笑,秦牧遠同志當時拒絕白适南邀約的理由是他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弱,覺得娛樂圈聚光燈太多負擔不過來。
明明都敢在自己跟前撒六千多的謊,哪裏承受能力弱了,白适南心想,多适合登臺表演,向全國觀衆朋友Say hi。
他陷在沙發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手機屏幕上輕劃,點進聊天記錄去看自己和秦牧遠加上聯系方式以來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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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要細究起來,加聯系方式的那天白适南其實有點意外。因為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去要對方的聯系方式,順便問問人有沒有進圈的想法。不曾想秦牧遠終于“大展身手”做了杯咖啡,又用小蛋糕賄賂了一通。
成為微信好友後兩人閑聊過幾次,不多,秦牧遠先是祝白适南回S市一路順風,又在後者的航班落地時掐着點讓他趕快回家休息休息,白适南則禮尚往來地表達了謝意,一來一回,兩人又簡單聊了幾句日常生活。
沒過多久,白适南正式向對方發出邀約,闡明自己這邊能給出的條件後詢問對方是否有進入娛樂圈的意願。秦牧遠的消息回得很快,拒絕得也很幹脆利落,卻又在“對方正在輸入中”很久後問還能不能當朋友。
手機另一頭的人當即失笑,對着屏幕敲敲打打片刻,發過去一句“其實我給你的這個是我的私人微信”。
不知道秦牧遠當時是什麽心境,反正他給白适南發過來的消息是“我很榮幸”。
青年又發消息,說,那我們現在又是朋友了。
有點正經,又有點打趣的味道。
不過雖然又成了朋友,但兩個人之間的物理距離隔着上千公裏,職業內容也隔行如隔山,加之白适南回到S市後又很快進入到忙碌的工作當中,因此處于“朋友關系”的兩個人交流頻率其實不高。
約莫又過了大半個月,秦牧遠忽然沒頭沒腦地給他發消息,問他最近哪天比較有空。白适南先是一頭霧水,接着又從文件堆裏反應過來,有些不可置信地問對方:什麽意思?你要來S市嗎?
對啊,新的聊天氣泡躍上屏幕,又像是要跳進某人的心裏。隔着那麽遠的距離,卻仿佛某人就在白适南跟前笑着說話。
他說,我想這幾天定機票去找你。
收到消息的白适南沒來得及琢磨多少——什麽對方到底來S市幹什麽、待幾天,他只下意識地高興起來,忙不疊地翻出自己這幾天的行程,選出空當給對方發過去,飛快地打下“好啊,訂了票航班發給我,我來接機”。
待敲定好接機的事情,興奮的大腦在幾分鐘後冷卻不少,白适南盯着聊天界面看了會兒,忽而驚覺“想”是一個很特殊的字眼。
在秦牧遠的話語裏,他到S市似乎不是順路也不是為了其它,只是出于來找白适南這一個目的。
而這個目的放到兩人當時的關系下看,無疑是處于暧昧的界限。
總不能是現在跑過來說他改了主意,又想進娛樂圈了吧?白适南思考兩秒,覺得這個想法好掃興,不由得被自己逗樂。坐在辦公桌對面的蔣知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好奇地打聽起來,被問到的人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下心路歷程。
“能叫白哥化身星探,證明那個小夥子有過人之處,”蔣知雨溫和地笑,彎起眼睛打趣,“這要是手下又得了名大将,白哥你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白适南沒想太多,覺得也有道理,于是點頭表示贊成。
然後便是秦牧遠到了S市,白适南作為東道主自認需要好好招待,兩人以朋友的身份繼續接觸了一陣,最後确定關系。
“怎麽還要問喜歡什麽季節……”成功找到工作的秦牧遠一邊吐槽入職表都在問什麽鬼問題,一邊握着筆唰唰唰地寫,“我當然最喜歡秋天了。”
白适南正抱着平板規劃接下來的工作安排,聽了這話便問:“為什麽?”
“很簡單啊,”秦牧遠心裏繼續抱怨馮叔從哪兒學的這套人文……不,妖文關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擱這兒填小學初中的同學錄。他頭也不擡地回答,“我們兩個是九月初認識,十一月在一起的。南哥你看,都是秋天。”
……
打斷思緒的消息來源于白适南再熟悉不過的人,劃到屏幕最下方定睛一瞧——秦牧遠發消息說公司臨時叫他到應城出差,所以後天不能來春城探班了。白适南連問號都沒打完,對面又發來條新的。
【秦牧遠】:對戒裏你的那枚我讓金亦鳴給你捎過來。主要是想盡快給你,但讓快遞送我又不放心,正好他要出去玩又路過春城,大概明天就到。
應城是秦牧遠的家鄉。
白适南又一次弄不明白對方的想法,主要是他不知道秦牧遠發來的“公司有事”究竟是真是假——這個認知讓他如鲠在喉,一口氣喘不上也咽不下。
是做不到“袁師傅”和秦牧遠同時出現,還是找不到“袁師傅”和秦牧遠岔開出現的合理方式,又或是公司真的有事?
其實也不是一點驗證的方法也沒有,白适南想,明天看“袁師傅”在不在場就好了。
等到第二天,頂着六千多數字的“袁師傅”确實沒有出現。但白适南見到了某人的發小,負責送戒指的金亦鳴。
走在時尚前沿的青年把盒子遞到白适南手中,眼底是後者看不懂的敬意,神色滿載不同于張揚外表的鄭重:“南哥,我多嘴兩句哈——秦牧遠他對你真沒的說,雖然他不讓我提,但這個戒指是他特地去找人開了光,費了很大的勁兒。”
頭上的數字沒有增加,言下之意無非是讓白适南好好保存。
白适南接過戒指,表示感謝後準備請人吃飯,誰知對方擺擺手,表示自己馬上要去別的地方幹活兒,只又瞅了眼前者手裏的戒指,嘴上含混不清地嘀咕了什麽。但他聲音太小了,白适南聽不清楚。
送走了客人,白适南回到酒店房間,對着新拿到戒指盒看了許久,沒有選擇打開。
真挺沒意思的,他想,雖然身上有“外挂天眼”,但自己真的從來不信什麽神佛。對于這一點,秦牧遠也向來清楚——比起所謂開了光的戒指,某人親自到場在白适南眼裏會更有意義。
從醫院,到咖啡廳,到袁師傅,到駕照,到公司有事,到開了光的戒指。
太奇怪了,怎麽會有人在被愛的同時感到難過?
說出去都會讓別人覺得奇怪吧?別人都知道秦牧遠愛他,連他自己也知道,但他就是實打實地覺得難熬,好像真的再也分不清對方是表演還是出自真心,哪怕有“外挂天眼”的佐證也不敢下定論。
“說真的,我實在不明白秦牧遠到底是為什麽。”他低聲地,自顧自地喃喃。
這戀愛談得真挺沒意思的,再這樣談下去自己遲早心力交猝而亡,白适南一邊想着,一邊把手上原來的戒指取了下來,毫不猶豫地連同新的那枚一起收進行李箱裏。
平板上的行程顯示,窦科同志從明天中午到大後天下午都沒有戲份。
足夠了。
說分手而已,要不了多久的。
從春城到應城的距離大約是一千五百公裏,最近的航班沒有直達,中轉需要八個小時有餘。
那麽十個小時以內,自己的巴掌勢必打到秦牧遠臉上——白适南面無表情地訂票,主打一個山不來就我,我自去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