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平地起驚雷
平地起驚雷
“哥,你是我親哥,”金亦鳴發自肺腑地感慨,“你聽聽你說的這話,前後跨越度這麽大,我怎麽接啊?”
“就正常接啊,我問你什麽你回答就好了,”被發小反問的秦牧遠深覺莫名其妙,忽然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沒談過戀愛了。”
金亦鳴:……
“真是辛苦你在白哥面前裝出那麽副年輕穩重的樣子……我看你遲早有一天劍指三大獎。”
無聲地在心底罵了句髒話,不争饅頭争口氣的人冷笑半聲:“見家長的事兒火急火燎,打算徹底掉進愛情海淹死是吧?現在看來我是不是應該準備年底随份子的錢了?讓我想想我應該随多少。”
秦牧遠下意識地順着對方的話思考:“這個……”
“不過我記得妖怪管理會這邊同性伴侶也是要登記的,跟人白哥坦白了嗎你?不會沒坦白就想着登堂入室了吧?好嚣張。”
“你白哥說他最讨厭有人說謊騙他。讓我算算啊,某人騙了對方多少事……嘶,這還真的得仔細說道說道,哎,比如從認識的那天起……”
語調抑揚頓挫,似悲似嘆,可謂極其富有感情。
要不說他們鳥類大家族十個裏面有八個的嘴巴堪稱管制/刀具,這下秦牧遠被徹底戳中了痛腳,頓時啞火:“……金亦鳴,有些話就算不說你也不會變啞巴。”
“真該讓白哥看看你這脾氣究竟有多爛!”
金亦鳴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忍不住繼續嘀咕:“說實話,雖然我對你這談了一年多就認得這麽死非常不理解,但反正你都決定是南哥了……究竟什麽時候坦白?我每次幫你打掩護愁得毛都快掉沒了。”
“而且人類和妖怪登記這事兒吧……雖然現在也允許,但說到底還是人妖殊途。咱成長期都沒過完,你小子真就這麽認定了嗎?”
金亦鳴的話不無道理,人類的壽命随着社會的發展是在逐步增加沒錯,但和妖怪比起來還是不夠看。雖然大部分妖怪也沒長壽到什麽萬把千歲,但比普通人類多活個一百來年還是輕輕松松,何況白适南本就比秦牧遠大了七歲多。
七歲的差距在人類社會裏尚且不算小,更何況是在壽命差距本就不小的人與妖之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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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做好面對愛人逐漸老去的準備了嗎?你真的能接受愛人比自己先離開世間的定局嗎?陰陽相隔是最難逾越的鴻溝,如果你這輩子認定了他,你真的确定你能忍受分別後那漫長的孤寂嗎?
“你在說什麽呢,難道我還會選別人嗎?”
手機那頭傳來的話語太過理直氣壯,聽上去像是它的主人已經無語到了極點,仿佛下一秒就能問出類似“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維持住岌岌可危的發小情誼,又或是某人良心大發現,秦牧遠沒再立刻發表什麽意見。
“我認真的啊,我家隔壁也有妖族和人類結合的例子,你也認識的——就那位雁姨,愛人走後她受了好大打擊。上次我和我媽去她家做客,她出來給我吓一跳,完全認不出來!”金亦鳴回憶起來還是心有戚戚焉,“她原身的羽毛都沒啥光了。”
生物書上的大雁是性情忠貞的鳥兒,妖族裏的大雁一脈也保留了這個天性。金亦鳴聽說那位雁姨這兩年雖然沒像之前那樣終日以淚洗面,但身體也越來越差,連對自己羽毛都懶得去打理。
要知道,打理羽毛可是他們整個鳥類家族最基本的習慣,跟刷牙洗臉洗臉一個級別。
自家發小這兩年看上去脾氣還行,骨子裏卻還是那天生的強硬和執拗。只能說幸好這年頭不讓返祖,就秦家先祖傳聞中的那些個暴脾氣,如果白适南不能接受愛人是擱妖怪,秦牧遠真的不會發瘋?金亦鳴都怕到時候自己和發小只能隔着鐵窗相見。
金亦鳴頭疼地揉着自己的額角:“就算你們家天材地寶多……就算先不提這個,話說你知道哄騙人類去妖管委登記是違法的吧?”
為了保護墜入愛河的人類和妖怪雙方的身心健康,也為了防止千百年前白娘子和書生的悲劇再次上演。妖管委學習新思想,跟上新時代,推出了《妖怪與人類登記管理法》,相當于妖族裏的婚姻法。
同性戀能不能登記不是問題,小場面,畢竟自然界裏還有雌雄同體的生物嘛。該管理法第一條其實是不允許妖怪使用法力影響人類意願,哄騙人類和自己登記。即妖族不得向人類欺瞞自己的種族類別,必須确保對方知情。
論個人體能素質,大部分人類和妖族都沒有可比性;可要和現代熱武器相比,大部分妖族也未必能讨着什麽好處。金亦鳴不得不承認,人類在工具的創造和使用上實在是登峰造極。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人類與妖族之間纏鬥數千年的寫照,新世紀來兩邊達成“以和為貴”的共識,以“井水不犯河水”“偶爾有矛盾,時時有合作”的模式相處。
首先為了避免引起大規模恐慌,妖族不得随意在人類前顯出原身。若是兩邊想要通婚,還都要被拉去找鄰近的獬豸辨別下好壞——倒也不是說能看出有沒有那麽愛,主要是防止有想借通婚吃人肉或者騙妖怪做實驗。
舉個例子,像隔壁九尾狐那家子,要是真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再使點魅術和幻術,怕是勾勾手就能來出大的。
很顯然,自家發小還沒有向自己的人類男友坦白身份,也不知道對方到時候能不能接受。
就現在這種架勢,白哥拿捏你跟玩兒一樣,到時候人要接受不了你是個妖怪,真的不會出現某人用眼淚水淹S市的情況嗎?
但上面的話說出來注定會被某人抨擊,金亦鳴嘆了口氣,換了種說法。
“我記得你說過,白哥和他的爸媽感情很好,你和白哥坦白登記,八成還要過人父母那一關吧?要是人家爸媽接受不了你這兒婿怎麽辦,”金亦鳴平日酷愛八卦,堪稱妖族的“第二百事通”,“妖管委今年還因為類似情況批了好幾次失憶的藥。”
失憶的藥給誰用呢?給那幾位最後選擇分手,按照約定需要被消除妖族相關記憶的人類用。
秦牧遠哪裏會不知道這些。
“我知道啊,”他眨眨眼,語氣瞬間低沉下來, “白哥沒說帶我去見家長,我就是先想想。畢竟春城和敘城隔得那麽近,萬一他心血來潮想着領我回去看看呢?”
心血來潮?
嘶,聽上去……怎麽有點微妙?金亦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抓壯丁抓久了,老愛想些彎彎繞繞:“呃……白哥沒有和你說過什麽見家長的事兒嗎?”
“沒有,以前提到過,他說我年紀太小了,這麽早帶我回去準被他爸媽說欺負小孩兒,”秦牧遠頓了頓,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我說那我先帶你回我家看看吧……但他說他還要做下心理準備,所以也沒有答應。”
“啊,”金亦鳴短暫地發出點兒氣音,心說原來不完全算是錯覺,“可能,”青年想了想,猶疑地說,“可能他只是暫時沒準備好?那什麽,見家長畢竟是大事。”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
“……你知道嗎?我有時候真的分不清楚,”電話一端的人氣息尚穩,語調卻不再輕快,“我分不清楚……他是真的擔心,還是根本不想準備。”
以妖族的壽命來看,秦牧遠實在太年輕了——年輕到他的閱歷和能力并不完全匹配,年輕到他關于愛情的所有體驗,都源于白适南一人。
……
“遠在S市”的秦牧遠同志掙紮良久,最後選擇和男友說自己要過一陣子才方便請假。
自家男友的千轉百回白适南無從得知,他在盤算自己的近期安排後卻是替人擔憂起來。習慣性地抱着平板在備忘錄上勾畫的人頓了頓,從後視鏡望向窦科,臉上倒是依舊平靜:“許竹的演唱會要開了,我得回S市看眼總體情況。”
“後天走,大概去待四天。”白适南說着,用餘光打量了下駕駛座上的袁師傅。
不知道是不是在劇組外面蹲久了,“袁師傅”的演技這兩天大有進步,至少在聽到消息的這一刻毫無反應,連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都沒有蜷。
“哦,”正咬着筆頭、對着劇本不知道第多少次犯愁的窦科擡起臉,點點頭向自己的經紀人保證,“沒事兒,白哥你放心去看許哥,我這兒都能行。”
整個劇組剛完成圍讀,第一周的窦科沒什麽戲份,充其量就是在男女主的對手戲裏當個背景板。此刻擺在他面前的是他寫了兩遍依舊被無情打回的人物小傳——牛導讓他每天看其他人演戲學習之餘動腦子好生想想。
嫌棄的語氣讓窦科委屈至極:他真的在想了,可好像就是不開竅啊。
白适南再有能力,演員也不是他的正職,小傳這事兒自然無法包攬。斟酌後他讓袁師傅每天載着窦科去春城找建築工地觀摩:技巧派操作難度過大,先試試沉浸式吧。
“而且還有袁師傅陪我,”窦科大大咧咧地笑,讓白适南寬心,“麻煩白哥替我祝下許哥演出順利。”
傻孩子,你比較老實,所以我不太擔心,看着窦科頭頂那依舊是個位數的數字——青年減肥期間實在沒忍住偷吃了兩次夜宵。白适南默默腹诽:主要是某位袁師傅……
他将目光轉到駕駛座的人身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對方開口。
“沒事的,白哥,你放心回S市,”袁師傅目不斜視,一本正經地說,“窦老師這邊我會幫忙照顧的。”
好吧,還以為“袁師傅”要請假呢。看來要麽是S市的人“突然出差”,要麽是春城這邊打算上演一番真假“袁師傅”。白适南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暗自替人琢磨起兩種方案分別的可行性,嘴上不忘回應:“那就辛苦袁師傅了。”
……
事實證明,“袁師傅”的秘密計劃實施成功。
第三天,S市。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白适南把公文包随手擱到桌上。他打了個哈欠,踩着拖鞋往浴室走:“我洗個澡咱們再吃飯?先把外賣點上吧。”
坐在沙發上的秦牧遠放下遙控器,起身給人找換洗的衣服:“行,還是那家湘菜?”
“嗯,”白适南伸了個懶腰,百無聊賴地說,“拿我手機點吧,在春城那邊給窦科點了幾次減脂餐,好像攢了幾張優惠券。”
“行。”秦牧遠把衣服替人放好,回到客廳拿起白适南的手機。
天地良心,他平時除了白哥不方便叫他幫忙回以外,從不翻人消息。
但窦科現在發來的消息太平地起驚雷了——
【窦科】:白哥,我有個事想問問
【窦科】:咱們能不能換個司機啊?
秦牧遠當即警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