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努力
努力
金亦鳴對自家發小太了解,縱使妖族這些年為了融入人類社會做出諸多努力,管理會也不斷強調“順應新時代,別搞老一套”,但大夥兒骨子裏對叢林法則的認可還是無法被完全消解——
君不見多少次有妖怪跑去管理會那兒尋求調解,坐在長桌兩側調着調着就打了起來。最後管理會沒辦法,幹脆把雙方都揍一頓,再翻出《妖怪治安管理法》讓兩方“心服口服”地握手言和。
當然,以上做法并不值得提倡。為此妖怪管理會沒少被人類特殊辦事處語重心長地勸:以和為貴,以和為貴,不是說民衆“和”就行,你們自己都不起個榜樣作用,哪兒有先鋒示範性?!這個月你們那邊記得開會反思啊。
哎呀,反正就是妖族裏種類繁多,不同的血脈所帶來的天性誰來了都得服氣。比如隔壁孔雀那一家,到開屏的時候,那真是連變成人形都想把頭發染得五光十色,會不會辣到別人眼睛不管,他們自己倒是快樂了。
秦牧遠出身優越,是家中獨生妖……不,獨生子。金亦鳴自己出身也差不多,他們這種血脈每一代的子嗣越少,種族習性在對應成員就會表現得越明顯。偏偏他們老秦家吧……
妖族分瑞獸兇獸,但老秦家屬于天道寵兒,愛咋咋地。
擱封建點兒的說法,千百年前他們家甚至是随便怎麽橫行霸道都無所謂。畢竟強者為尊嘛,俗稱大力出奇跡,除非做得太過挨點兒天譴,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還真奈何不了他們。
在這種種前提下,生長在21世紀的秦牧遠通知多年來遵紀守法,除幼兒園與同伴打鬧外從不尋釁滋事,每年堅持做好人好事,小到扶老奶奶過馬路,大到捐公益做慈善——雖然偶爾也有點“混世魔王”吧,但這幾年已經算是妖族新一代“別人家的孩子”了。
血脈裏的高傲可以因為後天的克制變成平易近人,但再怎麽克制也不能強求獨居動物變群居動物,畢竟獨居又不違法對吧?所以金亦鳴深知袁師傅沒有看不起其他人,雖然真相可能也沒好到哪兒去——這人就是平等地不在意。
所以說缺心眼兒不太對,某人就是平等地不在意,管你高矮胖瘦、有錢沒錢,都不在意。因為不在意,所以連一點兒心思都懶得分過去。
“但問題是你現在是袁師傅,”金亦鳴不明白,這年頭發小談的戀愛怎麽成了自己負重前行,“你自己以前跟我說你家白哥偵查力一流……雖然你用了幻術他肯定認不出來吧,但多露幾次餡兒真不怕被發現?”
“要麽覺得你是個見色起意的變态,要麽覺得你是個分不清輕重緩急的缺心眼兒,”仗着對方看不到,金亦鳴毫無心理負擔地聳聳肩,“反正最後都是把你開掉,你自己選喽。”
秦牧遠:“……”
秦牧遠:“你說話怎麽這麽難聽。”
“因為忠言逆耳啊,”手機漂浮在空中,說話的人正對着電腦一目十行,“對了,鹿城這邊的朱獳都審過了,問不出什麽東西,一問就是腦子發昏。一個兩個還可能是湊巧,一群都這樣……怪了,難道又是哪個喪心病狂的想整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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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東山經》有雲:又南三百裏,曰耿山,夫草木,多水碧,多大蛇。有獸焉,其狀如狐而魚翼,其名曰朱獳,其鳴自詨,見則其國有恐。
在半個月裏,鹿城內部的朱獳族多次以原身無故開展群體活動,驚吓到不少普通人類,且破壞了大量公共設施,給當地政府造成了不小的財政損失。
這實在奇怪,說實話,因為實力沒那麽強,朱獳在妖族裏不算兇獸,頂多是長得有點兒醜。但朱獳本身的習性很宅,生活在一個地區的朱獳們非特殊情況是不會大量聚集活動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打的那天确實感覺不太對勁兒,但白哥這邊出了事,所以我當時也沒來得及琢磨……我不是抓到鹿城分委會那個逃出去的嗎?接下來審他就是了。馮叔都沒慌,你也別急着上火。”
遠遠地看見電梯口有人出來,秦牧遠趕緊小聲知會了句,随即匆匆挂斷電話迎了上去。
金亦鳴聽着無情的嘟嘟聲:那就祝你——我這演技稀爛的發小好運吧,阿門。
……
袁師傅快步上前,主動要接過窦科手中的箱子,後者不太習慣這種情況,下意識地抓牢了兩分。白适南輕咳一聲,介紹道:“這是接下來負責咱們出行的袁楠袁師傅,這是我帶的藝人,窦科。”
他飛快睨了袁師傅一眼,又用胳膊碰了碰窦科,若有所思地笑道:“袁師傅是想把你的行李弄到後備箱去,你這反應襯得人跟英國的飛車黨一樣。”
“啊,哦,”窦科一邊想這司機師傅人挺高,一邊在對方固執的動作裏松開拽着行李箱的手,随即取下背上的雙肩包跟着袁師傅走,“實在是麻煩師傅您了。”
“窦老師你好,”袁師傅利落地把行李箱放進去,又主動伸出只手來,“實在不好意思,剛剛應該把白哥和窦老師的行李一起先帶下來的,只是中途公司突然打了個電話給我……實在不好意思。”
一番話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解釋。
他說得懇切,窦科本也不在乎這些,只莫名覺得對方的味道有那麽一丢丢熟悉。
嘶,可要說熟悉,長相完全對不上啊……青年想了想,覺得自己可能是昨晚興奮過頭有點失眠,導致今天出幻覺了。于是他面上連忙擺手:“沒事沒事,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小事我自己來就行。”
這話說得……
袁師傅:好像有比我更缺心眼的傻孩子出現了。
剛放完行李箱的人下意識地看了看白适南,見後者神色無異,前者開始由衷認可金亦鳴說的那句“你沒把兩個人的行李一起弄下來是個錯誤”。
白适南哪裏聽不出來窦科的話本意不是沖着自己,他現在的确生出不少想逗某位司機玩兒的心思,但不至于為這麽件小事上綱上線。注意到某人自以為隐秘的打量,心底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兩個活寶,經紀人在心底默默搖頭,覺得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會分外精彩。
“咱們直接去劇組那邊定的酒店吧,”白适南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頭也不擡地說,“地址已經發給你了,袁師傅。”
“好。”袁師傅點點頭,下意識地替人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轉身要往駕駛座的方向走時頓住兩秒,忙不疊伸手又把後排的車門打開了。
窦科顯然是個神經大條的,只樂呵呵地說:“袁師傅你不用忙這些,真的,我自己來就好。”
而袁師傅“哈哈”地幹笑一聲,說:“沒事,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替人尴尬的感覺再度上線,白适南看了眼無知無覺的窦科,又朝袁師傅禮貌地颔首致謝,心想:傻孩子,這位“袁師傅”怕是差點兒就忘了還有你要上車呢。
他本打算坐後排和窦科商量下進組的一些細節,見此情形索性徑直坐進副駕駛,扣上安全帶後低頭擺弄手機:“牛導那邊把完整的劇本發給我了,我轉給你,這周日是劇本圍讀。你的詞不算少,但就算不能全背下來也得基本過一遍。”
“牛導很看重演員自己對角色的理解,所以如果演員寫的人物小傳不過關會被打回來重寫,直到他點頭為止,知雨上次和他合作的時候也重寫了一遍。還有,試鏡的時候牛導說劉進寶沒那麽壯,所以接下來你要減重,不能再随便吃了。”
“劇本圍讀後,下周二是開機儀式,第一個星期主要是男女主的戲份。也就是說咱們大概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先減十斤看看能不能到上鏡要求。曾老師已經給我發了食譜,我會注意,你更要自覺,你不是大基數,減起來不容易,辛苦一點。”
要注意的人和事被精密地列成詳細文檔,白适南眯了眯眼睛,井井有條地安排着。他有點輕度的散光,但因為影響不大所以不怎麽戴眼鏡。
開出車庫時刺眼的陽光剛在車窗上鍍了個邊兒,還沒等它大展身手,袁師傅就已經利落地伸出胳膊把副駕駛座前的遮陽板給扳了下來,又收回手去扳自己的。
正劃拉着屏幕的人怔楞片刻,心下微動時手上的動作也跟着頓住。他想了想,擡起頭別過臉朝駕駛座的人彎起眼睛,露出點狡黠的笑意:“謝謝袁師傅。”
他看上去心情不錯,青年也跟着松快起來,一手把着方向盤一手飛快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含糊地說:“沒事。”
應完聲的窦科正低頭看手機上白哥發來的行程安排,對前排的事毫無了解,只苦哈哈地想起許竹和蔣知雨之前勸自己好好把握想吃就吃的日子,心說怪不得呢,還是過來人有經驗啊.
……
把人送到目的地,本地司機袁師傅自然是要打道回府。
在劇組定的酒店辦梨入住手續,經紀人和藝人不住在同一層,牛導劇組這次給幾個主演的工作人員定的是雙床房的标間。不過窦科身邊現在只有白适南一個經紀人跟着,倒給後者省了筆單獨開房的錢——畢竟他是個有對象的同性戀。
确認窦科進了自己的房間,白适南叮囑完“好好讀劇本”後轉身去等電梯。拐角處正好走出另一位經紀人。見是圈子裏的老熟人,對方随口打趣道:“小白?這麽巧,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李哥,”對方是男主史道宇的經紀人,比白适南年長兩歲,因此一聲“哥”叫得毫無負擔。後者禮貌地熄屏,握着手機饒有興趣地回答,“沒,在等一個小騙子的電話。”
算算時間,某人怎麽着都應該看到未接來電了,就是不知道理由編好沒有。
經紀人李哥:?
經紀人李哥:等騙子的電話還給等高興上了,不是我說,小白你別是碰上殺豬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