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騙子
小騙子
人有時候想不通男友的行為,應該真的不是自己的問題,白适南眯起眼睛。
有賴于在娛樂圈工作超過七年的經驗,白适南憑借基本的表情管理技能掩去臉上異色,側身示意對方進來:“你好,是袁楠袁師傅對吧?請進。”
“嗯,不知道老板怎麽稱呼?”青年看上去約莫二十七八,一邊準備進屋一邊揚起友好的笑容。
還挺仔細,沒上來就露餡兒。
“我姓白,全名白适南,稱呼你看着叫就行,”他又瞥了眼對方的臉和那頭頂上的數字,半開開玩笑地說,“我總感覺你有點面熟。但你們老板說你是本地人,一直在這邊跑車,我上次來春城又是好幾年的事……”
“應該是巧合吧,”袁師傅解釋,又思考兩秒,“也可能是我和白哥你認識的人有點像。”
(6723→6724)
那可太巧了,巧到用一張親媽都認不出來的臉,就為了頂着頭上六千七百多的數字從手機裏的S市跑到春城當司機師傅。
誰能理解這樣的選擇?
白适南幾乎要被秦牧遠扮演陌生人的這份努力逗笑——對方進屋後充分發揮“主人翁”自覺,下意識地準備把玄關處因為被門碰到而有些歪斜的鞋子擺正,彎腰時手都朝那個方向伸到一半了,忽又低頭弄起他自己的鞋子。
你腳上穿的這雙是魔術貼,有什麽好理的,總不能憑空變個鞋帶出來吧?白适南冷眼旁觀。
怎麽說呢?就是有種熟人在自己面前上公司年會彙演尴尬solo的感覺。
真的很努力,努力得令人心酸。
“……直接進來就好,不用換鞋,”白适南總算大發慈悲地開口,救某人于水火之中,“我等會兒就要退房,之後讓他們酒店這邊打掃就好。”
進組後是配合劇組安排,但進組前是薅公司羊毛。打工本來就是個辛苦的事,他辛辛苦苦混到這個位置,幹嘛要想不開在衣食住行上虧待自己?所以此行到春城,白适南習慣性地給自己定了間行政套房,現在正好把人引到小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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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的情況和要求我已經和你老板說過了,他和我說你也同意了。但我個人的習慣是把事情都定好了再去做,”白适南擡手給自己和對方倒了兩杯水,“所以簽合同前,師傅還有什麽想問的、想提的都可以現在說。”
娛樂圈裏最忌諱管不住嘴的人,每個藝人團隊在請外包時都會跟對方再三強調:幹好應該做的,少問不該問的,別傳不該傳的。
在耳濡目染下,身為王牌經紀人男友的秦牧遠對這些自然有所了解,但一直待在春城的本地司機袁師傅可不見得。
畢竟人租車公司的老板說了:“袁師傅人特別老實,特別靠譜,只是沒接過娛樂圈的活兒。”
靠不靠譜不好說,但“老不老實”吧……嘶,頭頂的“6724”似乎在說“這事兒很值得商讨”。
“老板都跟我說過了,我沒什麽意見,”袁師傅一派全然配合的樣子,猶嫌不足地說,“白哥你放心,我嘴特別嚴。”
(6724)
哦,看來嘴嚴是真的。
過度積極使某人的演技在白魔王這兒被打了個叉,但某人的化妝能力又很好地彌補了這一點。白适南一邊忍笑一邊琢磨:話說這化妝技術究竟是秦牧遠請人弄的還是自己畫的……出神入化到這種程度,進圈真的能賺不少錢。
“袁師傅沒什麽想添的條件的話,那讓我看下你的身份證和駕駛證就可以了。”
袁師傅從善如流地從帶來的包裏掏出證件遞上:“當然可以,這是我的證件。”
(6724→6725)
準備得這麽齊全?
小騙子真是什麽鬼話都敢說啊。
白适南平靜地盯着數字在自己面前跳動,心想自己之前勸人去學駕照,如今看來倒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不過你小子最好只是借用了某位袁師傅的證件——要是□□那可就是鐵窗淚的路子了啊。
他眯了眯眼睛,順勢而為:“行,沒什麽問題,咱們簽合同吧。”
袁師傅接過紙頁和筆,正随手翻看着裏面的內容——盡管注意力沒有半分在上面。他剛落筆沒多久就頓了頓,又在寫完“袁”後要繼續提筆時卻聽得對方輕咳兩聲。
他感冒了?
青年下意識地擡頭,視線交彙後發現對方正拿着手機,在察覺到自己的視線後姿态随意地解釋:“沒什麽,我手機震了下,應該是我男朋友在給我發消息。”
誰發的消息?
你男朋友?你哪個男朋友?你還有我不知道的男朋友?
袁師傅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忍住因為困惑而挑眉瞪眼的沖動。
白适南滿意地收回視線,對發消息說自己已經收拾好了的窦科回了個“ok”的手勢,退出聊天框時又點了點置頂處某人的微信頭像,語調慢悠悠的:“哦——原來不是,可能他在忙吧。”
小騙子。
拿回合同的白适南很想揪住秦牧遠的耳朵提醒:哪有人把“袁”字的第一橫寫這麽長的,你自己看看這協不協調?關鍵顯得字好醜。
算了,或許沒直接寫錯就可以了——那種情況要是發生了,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幫忙圓。
白适南忽又轉念一想:也說不準,秦牧遠現在這臉實在是親媽難認,為他操刀的化妝師的技術用改頭換面四個字都顯得淺薄,完全當得起華佗在世。
怎麽能做到和某人的原裝臉沒有半分相似的。
至于他為什麽鑒定為不是秦牧遠自己畫的……
上半年後者還對許竹舞臺妝需要的眉筆和眼線筆傻傻分不清,除非某人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演,不然能在自己休假期間完成這樣脫胎換骨的蛻變——那真是做什麽都能成功了。
內裏腹诽萬千的人面上不動聲色,将手邊的身份證和駕駛證遞還回去。他起身看向對方,委婉地下了逐客令:“那麻煩師傅你先去停車場吧,我和藝人辦好退房手續就來。”
袁師傅無意識地摩挲了下手邊的牛仔褲,随即跟着站起來,遲疑地問:“……呃,白哥你有沒有需要帶走的行李?我先給你拿下去吧,你們退完房後直接來停車場就行。”
白适南挑了下眉,也不推辭,只笑眯眯地往房間門口指了指:“我的箱子就在那裏,辛苦袁師傅了。你先下去,我去隔壁叫下藝人,随後就來。”
“沒事。”袁師傅二話不說,提起行李箱後徑直走了。
白适南目送着對方進了電梯,接着走到隔壁房間跟前敲門。
如果情侶中的一方費盡心思,隐瞞自己的行程,千裏迢迢地從北到南,不惜編個身份也要跑到另一個邊上待着,會是什麽原因?在今天前白适南會回答:過紀念日、求婚、給個意外驚喜,反正就是類似情況。
可某個小騙子的行為和上面格格不入,先不說兩人的紀念日還有好幾個月,再說就算是為了求婚或者給驚喜,那也只聽說瞞着當事人把親朋好友請來見證的,沒聽說要自己爆改租車司機的……哪有這種賽道?!
聽到門鈴聲響,早早收好東西的窦科開了門,他一手拎着手提包一手拽着行李箱,緊張又興奮地說:“是不是馬上就去進組了?”
“嗯,”白适南暫且中止頭腦風暴,輕輕颔首,“走吧。”
“好的,”窦科忙不疊點頭的同時心底閃過一絲疑惑,說,“白哥,你的行李沒落下吧……”
這幾天裏白魔王的形象在青年的心底逐步加深,他下意識地覺得對方另有安排。
“啊,行李?放心,沒丢,”白适南沒仔細解釋,只笑了笑,又揚揚手機, “放平心态就好,曾老師明天就到春城來。我先給秦牧遠打個電話?一兩分鐘吧。”
“哦,好。”窦科自覺噤聲,看了看手機後貼心地建議,“那白哥你先給人打了咱們再坐電梯吧,就怕電梯裏面信號不好,打不通。”
電梯從十二樓下到設有停車場的負一樓,約莫需要一分鐘。
差點忘了還有電梯這個因素,不得不說缺心眼的某人運氣很不錯。白适南自覺被提醒到,于是愉快地接受了這個建議,“行。”他看了眼時間,感覺差不多後撥通了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與英文提醒同時出現的是白适南有些驚訝的表情,他意外地放下舉到耳邊的手機,按亮屏幕後沉吟兩秒,随即利落挂斷:“走吧,暫時打不通。”
“沒打通嗎?”窦科邁步跟上,伸手按下關門鍵的同時接過話頭,“可能秦哥現在有事吧。要不白哥你先發個微信?等會兒再給他打?”
等會兒小騙子還要開車呢,怕是更沒空接電話。
白适南老神在在地說:“沒事,我也不着急,這兩天什麽時候打……可能都一樣。”
窦科:啊?
窦科:哦。,懂了,小情侶日常聊天而已。畢竟白哥和秦哥感情好,所以估計什麽時候打都一樣吧,正常正常。
電梯徐徐下降,即将上崗就業的袁師傅正尋求場外支援。
“我覺得白哥剛剛對我有點……審視,但又好像是我的錯覺,難道是我太緊張了?”
要不是人類的通訊技術暫且不支持憑借手機信號突破物理限制,不然屏幕那頭的金亦鳴說什麽也要揭竿而起。
“不是,哥,你之前是人男朋友,現在是一個陌生司機。他們那一行本來要注意的事兒就多,你總不能要求白哥拿對男朋友的态度對一個包車司機吧?”金亦鳴真的很想把發小的腦子剖開,“那白哥和那種當中央空調的渣男有什麽區別?”
盼望着發小醒悟的某人沒能得到預想的答案,只聽到對面很是認真地反駁:“白哥不是渣男。”
金亦鳴:我知道了,我是渣男。我渣我自己,大好年華我不出去玩,擱這兒一邊當壯丁一邊給大少爺你當知心樹洞。
“那你說說,你剛剛和白哥見面後發生了什麽?”金亦鳴揉揉眉宇。
秦牧遠言簡意赅地說了經過。
金亦鳴沉默三秒。
“我有個問題:你把你白哥的行李提下去了,那位窦老弟的呢?”
“我記得你現在的定位是白哥為他藝人拍戲期間簽的司機,不是你白哥自己請的私人司機吧?”
“他還跟你說他去隔壁叫下藝人,”金亦鳴真情實感地發問,“這要換個脾氣大點的藝人,司機幫自己經紀人順手帶行李下去,卻不給自己帶,他不會覺得有點奇怪嗎?分不清大小王啊?”
職場如戰場,金亦鳴同志在職場打拼的時間非常非常短,奈何他本人實在愛沖浪,不在娛樂圈勝在娛樂圈——主要這個行業讓他感到一絲家族的溫度,都有堆熱愛計較雞毛蒜皮的親戚。
“袁師傅,聽我的,別光盯着你白哥了,不想那麽快露餡兒的話記得理下別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