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秦添:我同桌去哪兒了?
第25章 秦添:我同桌去哪兒了?
下午第三節英語課後,安排的是社團活動。
不過高一年級社團報名尚未開始,這一節變成了自由活動——高一的同學們可以選擇去體育場釋放活力,也可以留在教室裏自習。
10班不用說,留班自習的屈指可數。除了少數幾個自覺學習的好孩子,就是沉迷下棋的曹毅、忙着寫小說的溫雲茵、腿部受傷的朱家榮,還有補眠的田潼曦。
連王宇都去操場跑步了。
秦添和同桌何珊燕,都老實呆在教室自習。
何珊燕是阿斯伯格綜合征患者,在人際交往方面存在障礙。好在她智商正常,可以用智商強行彌補一些情商上的不足,但偶爾依然會想一出做一出。
所以,自由活動課開始十分鐘後,發現何珊燕的書包還在,手機也在桌肚裏,人卻還沒回到教室,秦添心裏不免擔憂起來。
“她知道自己的情況,一般不會亂跑的呀。就算不留班,也會跟我說去哪兒的。”秦添惴惴不安地想着。
她打量四周,離她最近的是前排的吳震寰,正埋頭解題,準備物理競賽班選拔考試。
秦添用筆搗了搗吳震寰的後背。
後者轉過身來,第一眼就瞧見秦添旁邊的座位空空如也。沒等秦添開口,吳震寰下意識便問:“何珊燕沒在教室裏?”
秦添雙拳緊握,顯得緊張:“我正想問你呢。燕子上自習課,從來不亂跑的,就算有什麽事要去哪兒,也會跟我說。不過,剛才課間,有個初中同學找我聊天,我去了她們班。所以我想,她要是去了哪兒,找不到我,會不會跟你說。”
何珊燕的情況,班裏同學都了解。早在黃巍當班主任時,就拜托坐在她周圍的八個人多多照顧。
只可惜,靠譜的不多。
坐何珊燕正前方的男生叫韋閑仲,家庭背景神秘的纨绔子弟,不下圍棋版本的曹毅。自由活動時,要麽在班裏玩手機,要麽像今天一樣,出去打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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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條過道,左前方的黃瑩瑩就不提了,總拉着何珊燕正後方的顧青麗逃課;
左側的舒惠靜,為人有些刻薄,嘲笑吳震寰的聲音、韋閑仲的名字,自然也嘲笑過何珊燕的症狀。在被趙華楓擰頭威脅後有所收斂,被高松然教育一頓後再次收斂。他不去招惹何珊燕就感謝上帝了,別指望舒惠靜主動關心她;
右後方的許岩、左後方的潘夢影,一個繪畫藝術生,一個體操體育生,經常外出訓練,屬于有心無力的狀态。
只有同桌秦添,還有右前方的吳震寰,真的會去幫助、關心她。
何珊燕患了阿斯伯格,但不是傻子。有什麽事情,她首先就近找秦添求助;秦添不在,吳震寰是後備;還不行,再去找趙華楓這些班委。
自習課不到班,對何珊燕來說是反常行為,她一定會提前通知的。
然而,吳震寰的回答卻讓秦添的心更加揪緊了:“我課間一直在看書,好像感覺她出去了一下。不過她什麽都沒和我說,我以為她去上廁所了,也沒在意。”
這麽說,何珊燕課間出門後就沒回來?出門的理由,還是上廁所這種讓何珊燕覺得沒有必要報備的普通行動?
兩人都皺緊了眉頭,憂慮寫在臉上。
吳震寰想到一個可能,有些尴尬:“那個,她會不會在上廁所的時候,遇到了……你們女生那種緊急情況?你不在場,我又是男的,她可能不好意思跟我說?”
秦添下意識去書包裏掏衛生用品,卻又反應過來:“不會,她上個……哎呀,不會就是不會,我知道的!”
想起何珊燕上周生理期剛過,又覺得和男生說這事不太好,秦添強行掩了過去。
吳震寰并不介意秦添忽然變得強橫的态度。從對別人的嘲笑毫不在意就能看出,他是個務實的人,做事以結果為導向。秦添排除了他所說的可能,這個結果就足夠了,沒必要打探別人不想說的細節。
“她會不會去操場了?”話問出口,吳震寰就覺得不合理,又改口說,“或者圖書館?”
因為她的病,何珊燕肢體動作不協調,跑起步來姿勢古怪。她本人對這一點也感到自卑,從來不願意在衆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姿态。
讓她去體育場,面對那麽多人自由活動,無異于公開處刑。
秦添搖頭:“應該不會。要不我們去找找她吧,說不定就像你說的,她去了圖書館,或者一個人躲在學校哪個角落看書呢。”
叫上了同在班裏自習的楊陶璐和團支書華薇,四個人分頭行動,尋找何珊燕。
楊陶璐去往實驗樓。下午早些時候有音樂課,而音樂教室在實驗樓頂層。楊陶璐想,也許何珊燕在音樂教室裏落下了什麽東西,回去找了。
華薇走向圖書館。這個溫柔的姑娘知道何珊燕喜歡安靜的環境,圖書館是個不錯的選擇。
吳震寰去校園裏找。三中的“園林式校園”稱號是出了名的。小橋流水、假山竹林,還有五棵百年老榕樹,要是何珊燕去看風景了,得費一番功夫找。
秦添則留在教學樓裏。
一方面,如果何珊燕回來了,她能盡早發現;另一方面,她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自己去初中同學所在的1班門口聊天時,何珊燕可能也尋找過自己,但卻不知秦添到底在哪兒。之後,在方向認知上有重大缺陷的何珊燕,很可能在教學樓裏迷路了。
高一年級的班主任老師多半在操場看着學生,包括高松然。操場上人多,老師得看着,防止他們受傷、打群架。
畢竟,願意留在班裏自習的學生,乖寶寶居多,就算胡鬧,也鬧不出什麽大風浪。
班號靠前的四個實驗班,有班委坐在講臺上,臺下的同學都安靜坐着自習。
把整個高一年級的教室走遍了,連廁所都沒放過,秦添還是沒有看到何珊燕的身影。
“她不會去樓上高二高三教室了吧?”秦添思忖着,就上了樓。
這節是社團課,高二高三的學生大多也不在班裏。教室裏偶爾坐着一兩個由于種種原因沒去社團的學長學姐,看到秦添路過,還會好奇地猜想,這個高一學妹是不是來檢查教室衛生的。
在二樓三樓都繞了一圈無果,秦添正準備上到四樓,卻隐約聽見樓梯另一側傳來說話聲。
三樓樓梯另一側有兩間閑置教室,沒有分配班級,平時是鎖着的。
“應該是我聽錯了吧,可能是樓上教室的聲音。”秦添自言自語,也并沒當回事。
剛擡腳往樓梯處去,卻聽見幾聲刺耳又放浪的笑鬧,間或夾雜着一些不雅的言語,從閑置教室傳來。
“想求饒?叫聲爸爸聽聽!”
“你這傻子怎麽混進重點中學的啊?”
……
秦添第一反應:這裏是戲劇社?
轉念一想,又不對。社團課都是有指導老師的,即使是在排演戲劇,老師也不可能放任學生說這麽低俗的話吧。
秦添皺眉,眼神在走廊游移。确認附近沒有人發現自己,她把身子貼在樓梯間拐角的牆壁上,聽教室裏的動靜。
笑鬧聲應該是從最裏面那間教室傳出的,隔着緊挨着樓梯間的空教室,也聽得不太真切。
就在這時,裏面隐約傳來女生的哭泣。
聲音不大,卻凄苦又絕望,像出生不久就走散的小野貓,混雜在肆無忌憚的笑聲中,顯得格外單薄。
“求求你們,望我圍去吧……”
聽到這個聲音。秦添瞳孔猛地放大,心跳仿佛停了一拍。
大概也是生病的緣故,何珊燕在說話時,某些音總發不準。比如“h”和“f”這兩個聲母,她常常發成“w”。
別人說“豪放派”,何珊燕說快了,就變成“熬忘派”。平日裏,需要她自己努力控制唇部肌肉,才能正确發音。
秦添剛才聽到的聲音,比何珊燕正常的音色要沙啞許多,但那句“望我圍去吧”,卻像是何珊燕的标志性發音。
還想再聽下去,教室裏另一群人卻又都開始哄鬧起來,那女生悲切的求饒,也淹沒在了一波又一波的嘲弄聲中。
“哈哈,傻子連話都說不清,是怎麽進的三中啊!”
“喂,小麗啊?”有人學起21世紀初可視電話廣告裏的語氣。
“不對,是小燕呢!”
秦添俯下身子,穿過第一間空教室外的走廊。
第二間空教室後門緊閉,但接近一些後,裏面的笑鬧聲更加清晰了。
“傻子,怎麽不說話了?你不說話就不好玩了呀!”
“就是,高三壓力那麽大,逗我們玩玩不行麽?”
秦添氣得渾身發抖。別說那句“小燕”就足夠惹人懷疑了,就算被欺負的不是何珊燕,這也妥妥的是一起校園暴力事件啊!
但教室裏面少說七個人,男女都有,秦添有意幫何珊燕,卻也懂得不能只身犯險的道理。
她退回樓梯間,趕緊給一起找人的小夥伴們打電話。
沒一個接通的。
吳震寰遵守校規,從不帶手機來學校;華薇上課一向關機;楊陶璐的號碼打了半天沒人接,怕是人出去,手機留桌肚了。
一個個的,都什麽隊友嘛!
秦添一拍腦門:還覺得隊友不可靠呢,慌神的時候,自己腦子不也沒轉過彎?
遇到這麽嚴重的事情,楊陶璐、華薇兩個女生,再加上吳震寰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個子男生,能頂什麽用?四個人加起來,打得過哪怕兩個欺淩者嗎?
當然要上報給老班啊!
就在她電話撥出的那一刻,樓下又傳來兩個人的說話聲。
“符總讓我們去三樓最裏頭那間教室,說有傻子表演的好戲看!”
“等等,你說啥,傻子?什麽情況啊?”
“我也不清楚,去了就知道了!”
聽起來,這兩個穿着高二校服的,也要從二樓走向三樓那間空教室。
不能讓他們發現!
情急之下,秦添連忙往四樓跑去。
就在這時,電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