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錄像 畫面中是一個女人
第100章 錄像 畫面中是一個女人
初冬的淩晨氣溫很低, 嚴老太太早已入眠,睡得卻不算太安慰。
她遲緩地睜開眼睛,仿佛聽到客廳裏有什麽窸窣動靜, 聲音不大, 但細碎的聲音在她耳朵邊觸弄她的神經,她有些生氣。
嚴季淮最近似乎越來越不像話了,老是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往家裏帶, 她本來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一想到最近阿禹回來這邊越來越沉的臉色,老太太就有些氣不順。
她爬了起來,摸索着開了燈, 走到房間門口,手扶上金屬門把手,想要出去呵斥兩句。
人至中年, 怎麽一點兒都不知道檢點。
剛打開一條門縫, 客廳裏的交談聲清晰地透過空氣傳過來。
“賬號已經被屏蔽了, 我今天剛想繼續發點東西……才發現也不讓注冊了。”是一個成熟的女人聲音。
說的什麽東西老太太有點兒聽不懂。
似乎不是那檔子亂七八糟的事情。
嚴季淮靠坐在沙發上,閑适地抽了口煙,哼笑了一聲:“反應挺快啊。”
說着他直起身, 抓起茶幾上一個什麽東西, 勾在手指上漫不經心地轉了轉, 語氣很懶散:“不過現在這樣也夠了, 給他提個醒而已, 不需要太大動靜。”
女人看了眼他手上晃蕩的東西, 有些吃不準他的意思:“那這個……還要發出去嗎?”
嚴季淮手上動作停了一下,輕輕嗤笑了下:“你這東西,握在手裏比公布出去的作用更大……我的目的也不是真要為難一個小姑娘, 你先回去吧。”
女人又說了些什麽,才起身準備離開,嚴季淮突然叫住她,臉上是玩味的笑容:“答應你們夫妻倆的事辦的差不多了,其餘的……不要犯蠢,藏好一些。”
女人腳步一頓,低着頭說了聲“是”,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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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季淮在沙發上靜坐片刻,才掐滅了煙站起身來,轉身上了樓,嚴老太太一頭霧水地重新關上了房門。
腳步聲消失在樓梯轉角,半晌,男人的身影出現在一間昏暗的房間裏,他沒有開燈,借着手機的光找到房間裏架設的機器,打開投影,操作了幾下,灰白色的牆壁上有畫面出現。
他好整以暇地往柔軟的沙發裏一躺,枕着自己的手臂開始欣賞起來。
畫面像是手持拍攝的,是在一間昏暗的房間裏,似乎沒什麽特別的,畫面模糊不清,似乎已經有些年頭。
少頃,畫面下方突然出現一抹刺眼的白,再看仔細一些,是一條光.裸的小腿。
随着攝像視角轉動,另一只腳也露了出來,随後是大腿……白得刺目的背……長長的頭發……那是個人!一個跪在地上爬行的女人!
畫面伴随着低低抽泣的女聲,一道含笑的男聲響起:“怎麽這麽不情願?”
女人撐在地面上的手臂微微顫抖,沉默無語。
手持攝影機的人走動了兩步,女人整個更加清晰地出現在畫面之中,這才讓人看清她光潔的背部有着觸目驚心的紅色——是縱橫交錯的血色傷口,在昏暗的光線中幾乎變成黑色。
得不到回答,說話的男人有些不滿意地“啧”了一聲,扭頭向門口走去:“怎麽這麽不乖,你想讓你的——”
“不要!”地上的女人聲音顫抖着低吼了一句,“不要帶他過來!求你……”
最後兩個字幾乎帶上了泣音,又含着無奈的怨恨。
男人輕嗤一聲,轉過身來蹲下,伸出手緩緩撫摸女人淩亂的後腦頭發,聲音輕柔到幾乎帶着蠱惑:“早這樣不就好了……”
他的手滑行到女人的脖頸,輕柔的手指驟然發力,猛地掐住了女人的喉嚨,她劇烈地嗆咳起來,下意識擡起手想要撥開男人的手,不小心将攝像機打翻在地。
畫面就此中斷,停留在黑暗的視角之中,畫面中的聲音卻陡然劇烈起來。
是拳打腳踢的悶聲,以及女人努力壓制住呼痛的哀鳴,拖出令人絕望的氣息。
畫面之外,嚴季淮閉着眼睛,将手伸向自己的下半.身,在畫面中清晰的聲音佐伴下,舒适地往後昂起脖頸。
半晌,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和畫面裏低笑的男人同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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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嚴季淮晨跑完回到家的時候,客廳裏多了個人。
來t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聽到開門聲眼皮也沒擡一下。
嚴季淮把外套挂好,換上拖鞋,笑容滿面地緩緩踱步到沙發邊坐下,接過阿姨遞過來的溫水,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仿佛這才注意到嚴禹的存在一般,輕輕挑了挑眉。
“阿禹?”他滿臉溫和無害地笑,“這麽早怎麽有空過來。”
嚴禹微微斜倚在寬大的扶手上,聞言掀起眼皮看了在他旁邊親熱落座的男人,沒有說話。
嚴季淮好像習慣了他這樣的冷淡,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把阿姨端過來的切好的水果往嚴禹的面前一推:“是過來看奶奶嗎?正好她也挺想你的,昨天還跟我念叨——”
他自顧自地說着話,驟然被冷洌的聲音打斷。
“是你做的吧。”嚴禹突然開口,是肯定的語氣。
嚴季淮手上的動作一頓,少頃又慢悠悠地喝了口水,開口卻是文不對題:“我剛剛出去跑步時看到一只老貓帶着自己的幼崽在攀爬院子裏的圍牆,有只小貓越過老貓沖得很靠前,一不留神沒抓穩掉下去了。”
說着他慢動作似的将杯子放下,好整以暇地往後一靠:“小孩都是這樣的,以為自己比大人還要厲害,其實,啧,太浮躁……你說是吧?”
嚴禹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眼尾很深邃,不笑時有着拒人千裏的冷淡,靜靜地看着嚴季淮戲瘾大發了半晌,才開口。
“嚴季淮,”嚴禹連名帶姓地喊他的名字,“不要碰她。”
“啧……”被點到名字的男人輕微地皺了下眉頭,複又笑起來,“怎麽脾氣這麽大?”
嚴禹沒有應聲,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嚴季淮聳聳肩,姿态散漫地往後一靠,收起兩上虛假的慈愛:“你拿什麽跟我談條件?”
這是幹脆利落地承認了。
嚴禹眼神一黯,目光中的戾氣幾乎要壓不住,他聲音發冷:“你到底要幹什麽?”
男人交疊的腿換了個姿勢:“我早跟你說過的啊,到我這裏來……兒子終于要從象牙塔裏畢業了,即将邁向新的生活……怎麽可以沒有父親的陪同呢?”
嚴禹沒有說話。
嚴季淮也不着急,像談論天氣一般:“你看,你開了我送的車,多好看……聽爸爸的話,有什麽不好呢?不要像你母親一樣,太倔強的人總是會受傷的……”
“如果我拒絕呢?”嚴禹冷眼開口。
嚴季淮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一點兒也不氣惱,重新靠了回去:“小孩子就是喜歡有自己的想法。”
客廳裏安靜了片刻,嚴禹站起身來,轉身向玄關走去。
這場拉鋸似乎無疾而終。
嚴季淮微微笑着,舉起瓷杯喝了一口,慢悠悠擠出來一句:“你那個小女朋友……也是個可憐孩子。”
嚴禹腳步猛地一頓,轉過身來:“什麽意思?”
嚴季淮聽着身後的動靜,狀似随意地拿起桌子上的金屬u盤勾在手上轉了兩下,滿臉笑意。
嚴禹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這是他第二次看見這個東西了。
沙發上的男人說着話,随手将手裏的東西往桌面上一丢,像是什麽不重要的小玩意兒一般,随後他站起身來,轉身上樓。
站在玄關的嚴禹垂着眼睛站了好一會兒。
砰——
關門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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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再次從畫稿中擡起頭來時,嚴禹已經拎着午飯從外面回來了。
她坐在書桌前,陽光從窗扇灑落,細碎光影浮在她的額發,是靜谧美好的景象。
嚴禹站立在門口,安靜地看了幾秒,才輕輕關上門。
“接的新稿麽?”他把東西放在餐桌上,從白念身後彎下腰來,将她整個攏住,湊過頭來看她的屏幕。
“對啊,”白念放下筆,看了眼一旁呼呼大睡的十月,揚起脖頸笑,“提前過上了賺錢養崽的生活。”
說着她看了眼餐桌上的東西,“要吃飯了嗎?幾點了?”
埋頭畫了一早上的稿子,都沒碰過手機,她下意識扭頭尋找,想要看一眼時間。
嚴禹把自己的屏幕遞到她面前給她看:“還早,今天不是沒課嗎?”
白念順着他的動作點點頭,關掉繪圖軟件伸了個懶腰,踩着拖鞋往餐桌走:“是沒課,但不是約了心理醫生見面嗎?”
自從上次提出試試的想法,她就已經訴諸行動。
記憶裏那些黑暗血腥的畫面,她不确定是事實還是她幼時太過驚恐的想象,看心理醫生的想法還是嚴禹的提議。
直面內心是她邁出的第一步。
打開食盒的蓋子,熱湯淺淡的香味撲鼻而來,白色的霧氣蒸騰氤氲,空氣都暖了起來,她喝了一口湯,滿足地眯了眯眼。
吃了好一會兒,她才遲鈍地發現,今天的嚴禹似乎有些沉默,從早上說有事出門到現在,情緒似乎都不高。
她偏過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了?”
餐桌對面的男生擡起頭來,專注地看了她兩秒,突然開口:“要不不去了吧。”
白念有些疑惑地擡起頭來:“這件事還是你提議的。”
嚴禹神色平靜:“現在的東西足夠提起訴訟了,只要結果是一樣的就行了,不是麽?”
白念終于皺起了眉:“你知道的,這對我來說不一樣……你怎麽了?”
白晟林和周淑華以什麽樣的名義被定罪,對她來說很重要,這是她對自己的交代,嚴禹他是知道的。
她看了眼嚴禹的眼睛,突然發現自己看不懂他的情緒。
“沒事,”他将盛好的一碗圓潤噴香的板栗和雞湯推到她面前,眼睛裏重新盛滿柔和的溫度,“吃飯吧。”
察覺到白念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他身上,他擡起手來揉了揉她的發,笑得溫和:“我陪你去。”
褲腿外側墜着一個冰涼的金屬塊,已經被他的體溫捂得溫熱,他垂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