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再和好
再和好
翌日。
聞恩醒來後下樓用餐,經過大廳時看見傭人們忙前忙後,甚至還有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們陸續進門,整個莊園陷在凝重的氣氛中。
意識到什麽,聞恩面色一僵,他攔住了正巧從面前經過的弟良。
聞恩問:“這是怎麽回事?”
說出這句話時,聞恩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能讓整個達維莊園如此嚴陣以待的,除了紀宗政不會有其他……只是聞恩實在沒想到,紀宗政是真瘋了,真能在雪地裏站一夜。
“大人生病了。”弟良正色道。
“很嚴重嗎?”聞恩見莊園所有人都沉着臉,不禁也捏了把汗,緊張問:“是因為……因為昨天晚上嗎?”
他多麽希望不是,怒上心頭說出口的話只為了解氣,聞恩可不想紀宗政真出什麽事,他擔不起那個責任!
可偏偏,弟良給出肯定答案:“醫生剛給大人做完檢查,說是高燒引起的肺部感染,用完藥大人已經睡過去了。”
弟良說完,心情略有些複雜,雖然他知道,紀大人生病鬧得整個莊園人仰馬翻這事和聞恩脫不了幹系,或者說這就是聞恩導致的——可紀大人自己都心甘情願,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就更沒資格多說什麽了。
弟良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兩人關系能緩和些,別一天到晚鬧個沒完,讓他們這些下面的人也跟着受罪。
“你要去看看嗎?”弟良試探問,想到什麽,又改了口:“還是算了,你現在懷着孕,去了當心傳染。”
聞恩也不知在想什麽,他沒有答話,只是面色有些凝重地嗯了一聲。
有事要忙,弟良先離開了。
聞恩則獨自去了餐廳,他落座後看着右手邊的牛奶,還有營養師搭配好的早餐……聞恩吃着,卻味同嚼蠟。
牛奶……
聞恩已經想不起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餐桌上總是放着一杯牛奶了,他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考慮再三,最終還是順着傭人們的腳步,想去看看紀宗政。
——
房間外。
不時有傭人們進出,弟良正忙着,冷不丁看見走廊上站着的聞恩,明顯一驚,弟良無聲地比了個口型——不是不來嗎?
聞恩搖頭,淡淡笑了笑,走到門邊。
見狀,弟良立馬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将聞恩拉遠了點兒,他壓低嗓子,憂心忡忡道:“怎麽還是過來了,大人醒了,你們倆可別又吵起來。”
難怪弟良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原來是紀宗政醒了。
聞恩眉眼低垂,思忖着什麽,等再次擡起頭時,沖弟良露出一個放心的笑:“不會的。”說完直接進了紀宗政房間。
聞恩方進門,傭人們認出他來,作勢就要退出去。
聞恩卻比了個不用的手勢,他擡眸望去,看見貴族生了病躺在床上仍冷硬的身影,男人面色蒼白,嘴唇緊抿,手背上的留置針極為顯眼。
紀宗政也看見了他,第一反應是蹙眉,有些不悅,聲音沙啞道:“你怎麽來了,小心把病氣過給你,趕緊出去。”
“沒事。”聞恩卻搖了搖頭,解釋:“我不做什麽,馬上就走。”頓了頓,他才繼續道:“紀宗政,我來只是想告訴你……”
“我只是想告訴你……”
聞恩喃喃,垂在身側的手暗暗用力,終是鼓起勇氣道:“牛奶我後來喝了——我是說你昨天晚上送去的那杯。”
話音方落,房間裏靜得連針掉地上的聲音都能聽清,而在這暧昧的寂靜中,紀宗政的表情也肉眼可見的,由嚴肅轉為似笑非笑。
紀宗政挑了挑眉:“是嗎?”
“是。”
說完,聞恩差點閃到舌頭,更是莫名其妙紅了臉,他不等紀宗政給出反應,旋即飛快地跑出了門。
而看到聞恩奔跑的動作,紀宗政卻表情一僵,他苦肉計成功的喜悅又轉為了心驚肉跳,男人發出不滿的聲音——
“聞恩,說多少次了!慢點走,小心摔倒!”
當然,并沒有人回答他,聞恩堵住耳朵,依舊我行我素。
……
這天過後,聞恩和紀宗政之間的關系不再劍拔弩張,但也并沒有和好如初,畢竟奴籍與離開達維莊園的問題一直橫亘在兩人之間,沒有達成共識。
聞恩懷孕八個多月的時候,在他的刻意疏遠下,無論紀宗政如何讨好,兩人關系依舊不溫不火,恰逢魏嘉文正式回聯邦,于是紀宗政想借替魏嘉文接風洗塵的機會,在達維莊園辦一場宴會。
醉翁之意不在酒。
說是宴會,紀宗政還吩咐弟良安排了歌舞劇演出,本意是想讨好聞恩。這段日子聞恩整日待在城堡,雖然不再提着離開,卻有些郁郁寡歡的樣子。
紀宗政心中很是擔憂。所以才想讓達維莊園熱鬧熱鬧,興許聞恩會開心點。
這天,唐辰洲和魏嘉文一齊來到達維莊園,三人提前小聚。
聽說接風宴上還有歌舞劇演出,就在達維莊園最大的廣場上,屆時達維莊園還要搭臺造景,唐辰洲簡直驚掉下巴。男人拍了拍腦門:“不是吧宗政,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不是嫌聒噪,向來讨厭把這些東西弄莊園來嗎?別告訴我你真是為了嘉文,我可不信。”
反倒是接風宴的主角——魏嘉文猜到了什麽,他落寞地笑了笑,而後隐藏起自己的情緒,猜測道:“宗政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他想到聞恩,那個貌美的奴隸,雖然距離兩人初遇已經時隔很久,可他依舊沒能忘掉那一幕。
“當然是為你接風洗塵。”紀宗政拍了拍魏嘉文的肩膀,随後又苦笑說:“不過……聞恩前段日子的确在鬧,他想生完孩子後離開莊園,雖然現在不提了,但一天到晚悶在房間裏我怕他會胡思亂想……既然有這個機會,我想着不如就大辦一場,就當逗他開心了。”
聽到這兒,唐辰洲連連咂舌,不禁調侃:“什麽時候你也這麽不理智了……”他向來屬于心狠那類人,不太贊同:“聽說前段日子還為他生了場大病?按我說,你就是太寵着了,不脫離奴籍又怎樣,不放他走又怎樣,你給他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做是情分,不做是本分,可沒必要總哄着他。”
見魏嘉文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紀宗政想起魏嘉文并不知情,于是向他詳細道出了自己和聞恩鬧矛盾的始末。
聽完,魏嘉文震驚不已。
魏嘉文一直以為聞恩和紀宗政間或許有些小矛盾,畢竟兩人身份不同,地位更是相差巨大,這不可避免——但他沒想到竟會這麽嚴重,他原以為聞恩在達維莊園是得寵的,至少日子滋潤,不承想原來聞恩一直想離開。
剛才又聽完唐辰洲對兩人關系的評價,魏嘉文很難不蹙起眉頭,他不敢想聞恩在達維莊園過着怎樣如履薄冰的日子,于是男人立即反駁道:“我倒是不贊同。”
他望向紀宗政,帶着點勸說的意思:“愛一個人當然要給他自由,或者換句話說,愛一個人至少不應該困住他,應該鼓勵他去做想做的事,鼓勵他成長。”
“更別提這人還懷着孕,替你生兒育女,就更應該敬重愛護了,讓他每時每刻都高興,沒有憂愁煩惱。”
魏嘉文認真地出主意:“所以我倒是覺得,如果你們倆在脫離奴籍和離開莊園這兩件事上存在争議,那不如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你應該給他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力,他也應該告訴你為什麽想離開。”
“只要好好溝通,總能得到一個你們倆都滿意的答案。”
話畢,一時間三人都安靜下來,唐辰洲倒是沒覺得意外,畢竟魏嘉文這人在情感關系上一直這麽正經,他無所謂地搖搖頭:“得,我還是不說了。”
兩好友同時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成長環境不同難免觀點也不同,紀宗政将魏嘉文的話聽進了心裏,莫名有些動搖……愛一個人不應該困住他,應該鼓勵他成長?
可如果成長帶來的後果是脫離掌控呢?
真能得到兩人都滿意的答案嗎?
紀宗政呷了一口茶,垂下眼,獨自思忖着。
——
宴會當天。
達維莊園人來人往,五彩的舞臺燈照亮整個廣場,穿着隆重服裝的演員們魚貫上臺,歌舞聲、歡呼聲,一時間感染了所有人。
肅穆莊嚴的達維莊園迎來百年難得一遇的歡樂場面。
而在這人聲鼎沸之下,紀宗政卻逆行去了聞恩房間。
聞恩早聽說達維莊園要辦宴會,但他身子重,漸漸對這些沒太多興趣了,見紀宗政突然到來,猜到他要說什麽,聞恩站在窗邊,扶着後腰回頭道:“我不想去。”
紀宗政微怔,随後笑了笑:“先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聞恩疑惑:“你要做什麽?”
“先跟我來。”紀宗政上前攬住了聞恩,帶着他走出門,順着走廊一路到達書房外。
紀宗政推開書房門,又扶了扶聞恩的背,鼓勵道:“去看看吧,送你的東西。”
聞恩露出狐疑的目光,紀宗政的書房他不是沒進過,當初兩人關系好時……他們一起在這兒度過了一段親密的時光。
見紀宗政語氣正經,聞恩猶豫幾秒後,終是走了進去。
聞恩知道,自上次兩人争吵過後,紀宗政在盡可能地讨好挽回他,說話做事總是小心翼翼,可聞恩實在沒辦法給出任何回應,畢竟……都不是他想要的。
而他想要的,他知道,紀宗政不會給。
走進書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多出來的書桌,聞恩起初沒看明白,以兩人現在的關系,他以後不會再來書房了,也不知道紀宗政是給誰準備的。
直到他扭頭,發現書房的布局不止改變了這一處,原本挂着油畫的那面牆多出一個書櫃,而書櫃裏,擺放的,竟全是當初他讓弟良私下買回來的書!
他的夢想,他的退路。
可這些書紀宗政不是讓弟良給燒了嗎?怎麽會……
聞恩往後挪動半步,起初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等反應過來後難以置信地凝視紀宗政:“你……紀宗政,你什麽意思?”
紀宗政嘆了口氣,見聞恩一副有些欣喜,又強忍着怕美夢破碎的樣子,終于有些懂得了魏嘉文說的愛一個人,就應該讓他時時刻刻都感到開心。
紀宗政希望聞恩開心。
這是紀宗政準備了很久的驚喜,也是紀宗政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紀宗政道:“聞恩,從今以後,你想學什麽想要什麽都可以,我會替你安排好一切,你想讀書,達維莊園可以給你請來最好的家庭教師,我保證,他們都來自聯邦最高等的學府……”
“至于脫離奴籍、離開達維莊園,我雖然不太贊同,但是如果你實在堅持……等孩子出生之後,我們再商量這件事,好嗎?”
沒錯,這就是紀宗政在醒悟之後所做的決定,同時,這也是貴族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
說完,紀宗政見聞恩一動不動地怔在原地,上前一步将他抱進懷裏,偏頭吻了吻他的發絲,紀宗政乘勝追擊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我們商量着來,你也體諒一下我,好嗎?”
而聞恩沒有給出任何回應,他任由紀宗政抱着,不知在想些什麽。
紀宗政則趁聞恩晃神的瞬間,将他拉去了沙發邊。
落座沙發後,紀宗政将聞恩抱坐在自己腿上,貴族目光深沉地緊盯着懷中的人——這還是自上次争執後,這麽長時間以來,再一次和聞恩如此親密。
貴族胸腔裏的心髒噗通噗通瘋狂跳動着。
紀宗政再也無法控制,迷亂地将吻落下,從聞恩蓬松的發頂,到那雙總是烏黑圓潤的眼睛,再到小巧挺翹的鼻子,最後落至聞恩紅潤的唇上,貴族強勢地親吻着,不允許聞恩有任何的拒絕。
好在聞恩也并沒有拒絕。
聞恩只感覺自己就像一張幹燥的紙,被困在紀宗政懷裏,被男人揉得皺巴巴、濕噠噠,直到快要呼吸不過來,聞恩推了推紀宗政胸膛,喘息道:“嗯……先放開……”
紀宗政這才壓下□□,一臉緊繃地将聞恩從懷裏放出來,摸了摸他肚子,又從頭至腳打量:“壓到肚子了?”
“沒。”聞恩拍開紀宗政的手,捂了捂紅透的臉,從紀宗政腿上滑了下來。
急需冷靜,聞恩坐去了沙發另一邊。
正在這時,有傭人找了過來,原來是到了聞恩吃燕窩進補的時候,傭人沒在聞恩房間看見人,便一路找到了紀宗政書房。
紀宗政接過小瓷碗,道:“我來吧。”
“是。”傭人低着頭不敢多看,立即出了門。
紀宗政先将小碗放在一旁,再次将聞恩抱坐在自己腿上,男人端起碗,将勺子舉在聞恩嘴邊,輕聲問:“我喂你?”
聞恩閉着嘴,感到剛降溫的臉又開始燒起來:“我自己來吧。”
紀宗政卻躲過了聞恩的手,固執地将勺子舉在聞恩嘴邊,繼續哄道:“罰也罰過了,書也還給你了,別生氣了,嗯?”
聞恩卻垂下了頭。
別生氣了……紀宗政總是讓他別生氣了。
事已至此,聞恩自己也會想,是不是他太恃寵而驕了?當初在農場過得那麽苦,怎麽也想不到竟有一天,會讓紀宗政給他道歉,還又哄又抱的……
聞恩感到頭暈乎乎的,被哄得一時找不着北,他愣了會兒,最後還是輕輕靠在了紀宗政胸膛上,張開了嘴巴。
見狀,紀宗政總算露出滿意的笑,男人耐心地喂完了整碗燕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