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中事
心中事
看到此情此景,魏嘉文心底只剩下驚訝。
就在幾分鐘前,他還在客廳訓斥被綁架差點小命不保的魏朗出門在外不夠謹慎,結果下一秒傭人就突然來禀報:“大人,紀大人已經帶人趕過來了!現在就在門口!唐大人也在!”
可明明他才放下電話沒多久,宗政怎麽會這麽快?
緊接着,只聽傭人又道:“聽他們達維莊園的人說,紀大人這幾天差點把整個聯邦翻個底朝天,好像就是在找這個人!”
原來如此。
魏嘉文這才意識到,原來聞恩并沒有說假話,而宗政能這麽快找來,恐怕要麽是早得知了聞恩的下落,要麽是一直在外尋找,一接到他電話就立馬趕來了。
昏暗的房間內,一時間只能聽見聞恩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以及紀宗政低沉的安慰聲,高大的男人将聞恩抱在懷中,時不時将吻落在聞恩頭頂、臉頰上。
仿佛如何溫柔對待也不夠。
魏嘉文與唐辰洲對視一眼,終是帶着所有人退下了。
大廳裏,魏嘉文沉默了許久,方才房間的一幕幕總是跳進腦海裏,他落寞地笑了笑,問:“這究竟怎麽回事?”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魏嘉文常年駐外,并不知道最近發生在紀宗政身上的事,唐辰洲長話短說,将自己所知道的都道出了口。
無外乎就是紀宗政遭暗殺後的那一個月,紀宗政在趙氏農場結識了聞恩,找到了能治療身體隐疾的“藥”,然後紀宗政将聞恩帶回了莊園,沒多久聞恩懷了孕,兩人談判後決定将孩子生下來。
當然,其中的感情波折就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聽完,魏嘉文下意識問:“可宗政不是向來厭惡奴隸嗎?”這句話方說出口,魏嘉文就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魏家并不歧視奴隸,相反,魏父魏母甚至是貴族中少有的清流,夫妻倆曾結交過不少奴隸好友,就連魏嘉文和魏朗兩人也因受父母影響,比大多數貴族都要尊重奴隸。
可當魏嘉文發現這個第一眼就讓他驚豔的男人,是老友紀宗政的人時,一切又不一樣了,魏嘉文心底産生一種怪異感——一種觊觎朋友妻的怪異感。
這讓魏嘉文感到極不自在。
“你們家不是一直倡導人人平等嗎?”聽到魏嘉文第一次稱呼人為奴隸,唐辰洲倒是好笑起來:“這是怎麽了我們魏大人,在外任職四年,回來竟然不來人人平等那一套了?”
被調侃,魏嘉文知道自己說錯話,不再言語。
而另一邊,只見紀宗政和聞恩所在的房間門突然打開,紀宗政面色嚴肅,抱着全身上下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聞恩走了出來。
與風塵仆仆進門相比,許是找到了要找的人,一切塵埃落定,男人身上沒了那股不顧一切的殺氣,面色緩和了許多。
紀宗政已經從聞恩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得知是魏嘉文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他,多年老友,紀宗政十分感謝。
可惜聞恩目前狀态實在不好,紀宗政心疼不已,不好久留,因此經過兩位老友時只是頓了頓腳步。
“辰洲,這幾天辛苦了。”紀宗政投去兩道感謝的目光:“嘉文,今天謝了,如果不是你,恐怕他還要受不少苦,等過段時間閑下來,我和辰洲一起給你接風洗塵。”
兩人皆道:“都是兄弟,別說這種客套話。”
說完魏嘉文無法克制自己的目光,裝作不經意地往紀宗政懷中看去,只見聞恩露出一個頭頂,臉向內埋在紀宗政胸前,不知是不是又睡着了。
直到對上紀宗政詢問的目光,魏嘉文立馬收回了視線。
不對勁,這太不對勁了。
意識到自己又做了不該做的事,魏嘉文一陣慌亂。
好在紀宗政并未放在心上,男人最後對兩人點點頭,抱着聞恩便大步離開了,達維莊園的衆人也跟着離開,一時間魏家的大廳徹底空下來,就像魏嘉文空落落的心。
達維莊園。
紀宗政抱着懷中的人直直走進房間,然後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見聞恩一直沒醒,紀宗政也不打擾,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紀宗政出門喚了聲弟良,惡狠狠問:“陳治屍首在哪兒?帶回達維莊園,我要把他剁碎了喂狗!”
“大……大人。”弟良跟了紀宗政一路,見紀宗政眼裏只有聞恩,根本沒空搭理其他事,這時候才敢實話實說:“當時您吩咐将陳治擊斃,不巧那屋子旁邊就是個懸崖,我們剛把他拖出去他就掙紮起來,打第一槍掙紮到了懸崖邊,緊接着第二槍第三槍,他……他從地上撲起來,從懸崖邊掉下去了!”
“你什麽意思?!”
紀宗政像是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懂為什麽自己一會兒沒盯着,就會犯這樣的錯?!
男人眯着眼大為惱火,質問道:“弟良,你這是怎麽了?最近頻頻犯錯?讓你們弄死一個人,還是個奴隸,就這麽難嗎?”
還是說陳治當真命大?
紀宗政實在覺得荒謬,那天也是,他通過監控看見陳治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詫異不已——陳治不該早死在農場了嗎,為什麽讓這奴隸逃了出來?還出現在了達維莊園!
而現在,又讓這奴隸逃了第二次!
在他眼皮子底下将聞恩搶走,在他面前大放厥詞說聞恩是他的妻子,紀宗政簡直覺得鞭陳治屍都不足以解心頭之恨,結果告訴他陳治又逃了?
紀宗政怎麽能不氣惱,他三令五申要殺掉的人,他恨不能剁碎了喂狗的人,逃了!又逃了!
“屬下認為,陳治應該死了。”
見主子發怒,弟良汗如雨下,立即跪在了地上,他解釋道:“那懸崖深不見底,即使……即使那幾槍沒命中要害,常人跳下去也得摔成碎片,更別說山林裏常有野獸出沒,恐怕屍骨也不會剩。”
“你确定?”紀宗政陰沉挑眉。
“屬下……屬下确定。”弟良答。
可被野獸吃了難道就解恨了?不,遠遠不夠。
終是怒火壓過了一切,紀宗政一揮衣袖,厲聲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死了也得給我找出來!要是野獸吃進了肚子裏,那就把那些畜生們開腸破肚,給我把他的碎片一塊塊揀出來!”
“這……”弟良面露難色。
弟良看着眼前一碰上聞恩的事,就變得分外偏激的自家大人,憂心不已,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恐怕……恐怕會被人诟病。
弟良剛想鬥膽勸說兩句,只見走廊有人跑了過來,頓時打破這僵滞的局面,定睛一看,竟是聞恩身邊的傭人。
紀宗政也看到了,面色一變。
那傭人匆遽道:“大人!大人!不好了!房間……房間那位醒了,正哭着找您呢!”
房間那位還能是誰。
可不就是聞恩,目前整個達維莊園最貴重的金疙瘩、活祖宗,聞言,弟良反倒松了口氣,至少能暫時轉移大人的注意力了。
如弟良所料,話音方落,紀宗政不再糾結陳治的事,立馬拔腿離開了。
……
聞恩只睡了不到一小時。
他這段時間在外面睡得不太安穩,噩夢不斷,方才也是如此,哭泣着從夢中驚醒,恍恍惚惚開始叫喊紀宗政的名字。
好在紀宗政來得及時,男人打開床頭燈,将聞恩從被子裏抱了出來,焦急問:“聞恩,怎麽回事?”
男人擦幹聞恩臉上的淚,見懷中人一直不說話,猜測道:“別哭,別哭聞恩,做噩夢了,是嗎?”
只見聞恩嗚咽着,靠在紀宗政胸前,點了點頭。
“沒事,沒事了。”紀宗政見狀将聞恩摟得更緊了點兒,輕拍着懷中人的背,道:“不怕,我在這兒陪你,還睡嗎?”
聞恩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看見窗外黢黑的夜色,又點了點頭。
“好,那睡吧。”紀宗政将聞恩塞進被子裏,自己則靠坐在床頭,讓聞恩枕在了腿側:“睡吧,我陪你。”
不知是因為有紀宗政陪着,還是慢慢從夢境中抽離出來,聞恩止住了哭泣,他輕輕嗯一聲,而後貼着紀宗政,便一動不動了。
紀宗政維持一個姿勢直到麻木僵硬,見聞恩睡沉過去,才敢小心翼翼挪動半分,不料剛想下床,身後傳來一道很輕很輕的聲音。
“你去哪兒?”
是聞恩。
紀宗政動作一頓,知道自己吵醒了聞恩,他轉過身去,結果看見聞恩一雙圓溜的眼睛,十分清明。
“你沒睡?”紀宗政無奈笑了。
聞恩眸子直愣愣的,緊盯着紀宗政,不發一言。
紀宗政這才意識到聞恩有些不對勁,問道:“怎麽了聞恩?你想說什麽?”
聞恩的确有話要說,可他又怕說了則代表他軟弱,代表他先越過那條紅線,聞恩抿了抿唇。
“嗯?”紀宗政投去一道鼓勵的目光。
聞恩好似受到蠱惑,只見他移開了視線,不自在起來,終是道:“我睡不着,我……我想你陪着我。”
一直。
而不是睡着了就離開。
話音方落,紀宗政心頭一跳,胸腔傳出重重的咚咚聲,男人黑沉的眸子再也無法從聞恩身上移開……
他緊盯着這個——
這個曾被他視為“不可接觸者”的奴隸。
現在卻是他孩子的母親。
更是引燃他複雜情感與靈魂的那團火焰。
紀宗政深知自己淪陷了,他在心中深深嘆了口氣。他本就不準備走,怕聞恩夢醒又找不到人,他只是想去書房拿本書消磨消磨時間罷了。
“聞恩,你是對我有什麽誤解嗎?”紀宗政說完,動作沒有絲毫猶豫,從善如流地上了床,和聞恩一起躺進被子裏。
男人将床頭燈一滅,将聞恩摟進懷裏,手緩緩放在了他小腹上:“當然可以。”
又強硬道:“但不能不睡,你需要好好休息,睡吧,我會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