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埋隐患
埋隐患
紀宗政雖貴為聯邦首相,可一路走來卻并不是一帆風順。
作為一個從小生長在爾虞我詐環境裏的貴族,紀父在他羽翼尚未豐滿時就被逼退位,無法再給他提供任何助力,所以紀宗政唯一能依靠的,就只剩下紀年堂,那個強勢又專權的祖父。
即使明知不是一路人,紀宗政也別無選擇,誰讓紀家以及這廣闊無垠的聯邦一直掌握在紀年堂手中,也只有紀年堂能助他登上高位。
紀宗政心裏再清楚不過,紀年堂助他并不是因為認同他的能力,不過是想利用他罷了,把他當作一顆棋子,或者換句話來說,将他培養成一個傀儡首相。
伴君如伴虎,年輕時的他無法反抗,只好隐藏實力,因此過了十幾年戰戰兢兢的日子,他阿谀奉承、巧言讨好,只等着有朝一日蓄力反撲。
而就是這樣一個長期生活在陰暗環境裏的人,他的人性底色就充滿了對人的不信任,就連多年培養的死侍也會遭受懷疑,又如何讓他去相信其他人,更何況是相信像聞恩這樣來路不明的奴隸呢?
更別說聞恩從天而降,對他百般讨好,就好像……就好像為他喜好所量身定做的一個人,這讓紀宗政更不得不懷疑了。
所以他才會越發狠心,聞恩越合他口味,他便越在乎聞恩奴隸的身份,越無法接受聞恩身上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更無法接受被聞恩這樣一個無法信任的人所影響,才會在情緒失控時做出那樣決定——他眼睜睜看着聞恩去死。
可已經發生的事沒有後悔藥可吃,唯有一句對不起。
但顯然聞恩并不接受,輕飄飄的話誰不會說,這不是聞恩想要的,更別說還在最惱火的時候被一頓非禮,最終,聞恩紅着臉将紀宗政推開,擦了擦嘴巴鑽進了被子裏。
見聞恩一副不願再交流的樣子,紀宗政好似才漸漸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過界的事,情緒在胸腔盤踞不散,男人獨自一人在房間站了會兒,凝望着聞恩那埋在被子裏鼓起來的一團,轉身離開了。
翌日。
一整晚沒睡的紀宗政又來到了聞恩房間,內心經過激烈的拉扯,男人做下了一個重大決定。
考慮到聞恩竟有膽量從達維莊園逃跑,有一就有二,而他現在懷着身孕,卻又是最需要照顧的時候,紀宗政決定改變态度,先穩住聞恩再說。所以他單刀直入——
“你說什麽?你同意給我脫離奴籍了?”
餐廳裏,聞恩方用完早餐,就聽到一旁的紀宗政說道,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紀宗政看見聞恩突然變得激動的神色,想到自己的真實意圖,竟倏然有些于心不忍……
但他還是從善如流地颔首:“前提是你必須在孕期老老實實待在達維莊園,将孩子平安生下,我會在孩子出生後帶你脫離奴籍,回歸平民身份。”
“不僅是消除奴籍,生完孩子後我要離開!”聞恩聽完眉一擰,補充道。
聞言,紀宗政面色一沉,後又若無其事地隐了下去。
即使知道聞恩根本無法離開,可聽到他口中三番五次提到這個詞,紀宗政難免感到不舒服,他淡淡點頭:“好,我答應你,只要你這段時間老老實實地養好身體,我都答應你。”
聞恩歡呼:“那是當然!”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聞恩心道他昨天還在失望于計劃的敗露,沒承想才過去一晚,紀宗政就改變了主意。
這男人願意放過他!
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餡餅似的砸下來讓聞恩高興得恨不能跳起來慶祝!聞恩樂呵到一半口中開始連連保證:“你放心紀宗政,只要你願意幫我脫離奴籍,我一定不會再亂來!”
“只要能脫離奴籍,能得到自由,我什麽都聽你的!”
而連連保證的聞恩卻忘了,忘了就在不久前,對于孩子的未來,他并不是這樣計劃的——他說好了要帶着孩子一起離開。
可此刻紀宗政将誘餌一抛,他就咬上了鈎,更顧不得孩子今後會如何了。
聞恩心想,畢竟……畢竟孩子跟着紀宗政要比跟着他好太多不是嗎?有紀宗政這樣一個在聯邦萬人之上的父親,能生來就做人上人,不用為生存而努力,又有什麽不好?
聞恩只能勸慰自己,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
另一邊,聽說宗政答應替聞恩脫離奴籍,唐辰洲一臉焦急地趕到了達維莊園,還沒等進書房,男人就微微偏頭道:“阿肖。”
身後的男奴早已心領神會,不再緊跟唐辰洲的腳步,留在了門外。而定睛一看,這名為阿肖的奴隸,不正是之前記恨聞恩,将聞恩推下池塘的人!
當然,阿肖早已将聞恩忘在了腦後。
他只以為聞恩已經身死,或者就算機緣巧合之下被人救活,也不過依舊是達維莊園一個低賤的奴隸,根本無法揭發指認是誰做的。不像他,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早已重獲了唐大人的恩寵,誰也無需再怕!
而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的唐辰洲卻只是匆遽地進了書房,推門便問:“宗政?你真就這麽答應他了?”
紀宗政早知唐辰洲要來,仍不緊不慢地翻着書頁,似笑非笑:“你覺得呢?辰洲,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還不夠了解我嗎?”
兩貴族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
一個對視就交換無數信息,唐辰洲明白後嘆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心軟想将他放了,吓我一跳!”
“不過是讓他先高興幾天罷了。”紀宗政輕哼一聲:“總歸現在他的身體是最重要的,這可是達維莊園,等孩子生了就算我不放他走,他又能如何?”
“有道理!”唐辰洲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還是你辦法多!”
……
兩人談完聞恩的事,後又商量了片刻政務,直到檀宮有急令傳來,紀宗政臨時離開了。
好在唐辰洲向來把達維莊園當自己家,他不僅帶了男奴過來,還帶了兩只威風凜凜的大狼狗。紀宗政一走,閑來無事的唐辰洲便叫來了男奴阿肖,一起在達維莊園外院的草坪上遛起了狗。
兩人嬉笑打鬧間,許是繃了線,阿肖一串珍珠項鏈竟斷了,珍珠散落一地,阿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時,只見一道黑影先從兩人身前飛過,直直地朝草地上撲去!
弟安,竟是弟安!
也不知弟安是從哪兒竄出來的,看見地上的珍珠便再也挪不開眼睛,邊撿嘴中還邊念念有詞:“不行……不能這樣,收好……哥哥說寶貝的東西,必須收好。”
唐辰洲這是初見弟安,第一眼就發現了他的不正常,攔住了面色不悅想上前的阿肖,喚來了達維莊園的傭人尋問。
問了一番才知道,不正常倒真不是他的胡亂猜測,這跪地上撿珍珠的還真是個傻子,是管家弟良的親弟弟,名為弟安。
小傻子?
小傻子還知道珍珠是寶貝?看來也不算太傻嘛?唐辰洲審視着小傻子跪在地上的一舉一動,心道,有點意思。
結果下一秒,就在唐辰洲以為這小傻子撿了珍珠會據為己有的時候,弟安卻慢吞吞走上前來,将滿手的珍珠還給了阿肖。
弟安嘟嘟嘴:“你的,還給你。”
唐辰洲心下一驚,正想說什麽,卻見這小傻子将珍珠還給阿肖後,注意力好似又被一旁的大狼狗吸引了,看着那蹲在地上的兩只大狗,臉上露出了新奇的神色。
弟安眼神四下瞟着,慢慢朝狗挪去,好幾次伸出手又收回,那副想摸摸又不敢的小模樣,看得唐辰洲直覺好笑!
這小傻子!竟然還是個喜歡狗的!
不知怎麽,唐辰洲心底突然鬼使神差地起了逗弄的心思,他牽着狗走過去,挑眉:“怎麽?你喜歡啊?”
弟安難耐地嗯嗯了好幾聲,看着這個面容陌生的男人,羞澀地笑了笑:“嗯……喜歡,安安喜歡……安安想摸狗狗……”
安安?
聞言,唐辰洲覺得更有意思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有人以疊字自稱,說話方式可真像個小孩兒!也難怪,不然怎麽說是個傻子呢!?
“哈哈哈!安安想摸狗狗?”
唐辰洲大笑,好心情地模仿了一句,後又惡劣勾唇,指了指一旁的草地道:“那安安跪地上學這狗狗汪兩聲,再吐吐舌頭,我就讓你摸,怎麽樣?”
話方落,弟安一臉懵的站着,顯得極為局促不安的樣子,而看了半天戲的男奴阿肖卻忽然面色大變——他再清楚不過唐大人這樣意味着什麽了。
因為他和唐大人的初識也是如此。
——“哦?你叫阿肖?”
——“哪裏人?多少歲了?”
——“跪在我腿邊來,泡茶捏腿會嗎?做得不錯我就收了你,怎麽樣?”
或許對話內容不同,可唐辰洲的語氣卻是一模一樣,阿肖實在不敢相信——怎麽會呢?唐大人竟會對這樣一個傻子産生興趣?
阿肖恨恨咬牙,心底泛起一股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