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心人
真心人
可兩人都沒想到,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弟安突然無措地抓了抓臉,好似在思考什麽,他一雙水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狗,然後沒有半分猶豫,這小傻子就在唐辰洲和男奴震驚的目光中,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緊接着,兩道清脆的“汪汪”聲傳出。
弟安叫完紅了臉,立馬就想從地上爬起來,遠處卻傳來一道憤怒的叫喊——“弟安,你在做什麽!?”
來人不是弟良,而是聞恩。
聞恩在和紀宗政談完脫離奴籍的事後徹底安心了,他今天來外院正是為了偶遇弟安,利用弟安一事就是他心頭的刺,每每想起就內疚不已,他想親口對弟安說聲對不起。
沒承想卻湊巧讓他撞見了弟安下跪的一幕,聞恩屏氣凝神地望過去,弟安前面站着的不是唐辰洲是誰?所以……是唐辰洲在逼迫弟安下跪?!
這貴族當初還威脅要将他送給死侍當男奴!
新仇舊恨堆在一起,聞恩二話不說跑過去就将弟安從地上拉了起來,護在身後雙目圓瞪地質問:“唐辰洲你別欺人太甚!他什麽都不懂,就算哪裏惹怒了你,你也不能罰他下跪!”
“哦?你怎麽知道是我在罰他?”
一反常态的,唐辰洲這樣高高在上的貴族被質問也沒翻臉,反倒是好聲好氣道:“究竟是什麽事,你要不親自問問他呢?”說着男人頓了頓,想到什麽,目光落到聞恩肚子上,似笑非笑道:“還有,你知道你是什麽身份該用什麽語氣和我說話嗎?沖過來就不分青紅皂白對我一頓罵,怎麽?這是仗着背後有宗政嗎?”
唐辰洲說到這兒感慨地點了點頭:“也是,你現在也算是母憑子貴了,恭喜。”
沒人注意到就在唐辰洲說完這句話後,一旁的男奴阿肖猝然站不穩似的打了個趔趄,他目光也落去了聞恩肚子上,想到唐辰洲說的話,又想到自己曾對聞恩做過的事……頓時面如土色,吓得只剩下半條命。
怎麽會?他真的沒聽錯嗎?
這人不就是一個普通奴隸嗎,還是一個當初從趙氏農場帶回達維莊園的普通奴隸,甚至還曾對紀大人用過藥,如此大逆不道該治死罪的奴隸,又怎麽……怎麽會突然和紀大人扯上關系?
還有孩子又是怎麽回事?難不成這人懷上了紀大人的……想到這種可能,阿肖更是冷汗直冒。
他不敢再想下去,畢竟……又有幾個人敢在達維莊園橫沖直撞,甚至将唐大人都不放在眼裏呢,正如唐大人所說的,這不是仗着有紀大人在背後撐腰是什麽。
想到自己做過的事,又想到聞恩當初不過是個比他還要低賤的奴隸,可現在卻已今非昔比,阿肖就嫉妒得簡直要咬碎銀牙。
阿肖已經将聞恩當成了一個雙性.奴隸,說來他也是個雙性.奴隸,不過因唐大人喜歡才常年只做男人打扮,可都是雙性.奴隸,他卻比聞恩運氣差太多了,唐大人在收用他的第一天就下了命令,奴隸沒資格懷孕。
所以他跟唐大人這麽多年,從未懷過孕。
而世事無常,地位颠倒。
現在,他也只能祈禱推聞恩入水的事能一直瞞下去,畢竟……從目前情況來看,聞恩還并不知道這事是他做的,不是嗎?
……
“弟安,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告訴我,不要怕!”聞恩問完弟安,又惡狠狠指着唐辰洲:“是不是他,他逼你做的,對不對?”
結果弟安并沒有回答,他只是紅着眼去看聞恩,嘴中帶着哭腔“我”了好半響,最後重重哼了一聲,轉身跑開了。
邊跑還邊道:“我才不要你管,壞人,哥哥說你是壞人!”
這話顯然是對聞恩說的,而不是唐辰洲。
唐辰洲讓人跪地學狗叫的行為雖說也惡劣,但他的确沒逼着弟安去做,哪知道小傻子會為了摸狗真給他跪下。
見此情景,男人反倒是大笑起來,明知故問:“聞恩,現在輪到我來問你了,你對他做了什麽,他竟然還說你是壞人?哈哈哈,你怕不是賊喊捉賊吧?”
“你!”聞恩無語凝噎,看弟安越跑越遠的身影,不願過多解釋,直接追了上去。
“弟安!弟安!”
“別跑了弟安!”
弟安看着不聰明,沒想到體力倒是挺好,聞恩跑得氣喘籲籲也沒能追上,剛拉近了些距離,弟安身子靈活,一個轉彎又将他甩在了身後。
聞恩只好故作虛弱,捂住肚子蹲在了地上:“別跑了弟安,我難受,你別跑了……”
果不其然,這招有用,本已跑遠的弟安聽到後方虛弱的聲音,腳步驟然停下了,他猶猶豫豫地朝後望了一眼。
聞恩見有戲,乘勝追擊:“我肚子痛弟安,你來扶我一把吧?”
其實哪用得着弟安扶呢,聞恩現在只要出房間身邊便傭人大把,更不要說上次逃跑失敗,紀宗政對他的看管更為嚴格了,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有傭人上前尋問情況,聞恩毫不懷疑,他每天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這些人都會事無巨細地彙報給紀宗政。
聞恩揮了揮手,示意一旁的傭人們不要上前,他要引誘弟安過來,直到弟安小心翼翼地挪近,聞恩才擡起頭一把将人抓住。
“你生氣了嗎?”
聞恩問完,開門見山地道歉:“對不起,如果是因為那件事,我向你道歉,我不該拿镯子騙你,更不該自私自利将你牽連進來……對不起,原諒我好嗎?”
弟安卻恍若未聞,抗拒地将手從聞恩掌心抽了出來:“不……不,哥哥,哥哥說你是壞人。”
聞恩其實早猜到,自己要是利用了弟安,弟良一定會警告弟安遠離他,看來小傻子一定是被他哥哥教訓過了,不然不會有這樣的反應。
想到此,聞恩一時間更是充滿了深深的後悔,即使在做之前他就清楚,紀宗政最後一定會看在弟良的份上放弟安一馬,這也是為什麽他會把主意打在弟安身上。可回頭想想,再怎麽樣,這都不該是他利用別人的借口,他給弟安帶去了無妄之災。
聞恩嘆了口氣,只能連聲說對不起。
“安安!”
結果聞恩還沒取得弟安的原諒,不遠處,竟是弟良找了過來,男人沉着一張臉,氣勢洶洶跑來,一把将弟安從聞恩手中攬了過去。
弟良看着聞恩卻又敢怒不敢言,畢竟聞恩在達維莊園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于是弟良只好把火撒在弟安身上,他狠狠瞪了弟弟一眼,罵道:“你不長記性是嗎?”
“我……我沒有。”弟安吓得後退一步,打了個顫,委屈極了:“哥哥,安安沒有。”
“跟我回去!”弟良卻管不了這麽多了,威脅道:“再不長記性我就沒收你一顆珍珠!”
看兩兄弟對峙的樣子可以知道,弟良這個哥哥在弟安心中是很有分量和威嚴的,因此弟良一發怒,弟安便落下淚來。
這更看得聞恩悔不當初了,是他害了弟安……
聞恩咽下喉頭的自責與懊悔,也紅了眼眶,一遍遍重複:“弟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許是見聞恩竟然和自己一樣要哭起來,弟安被吸引了目光,他抹了抹淚歪頭朝聞恩望去,看見了聞恩眼紅紅的樣子,在原地呆站了很久。
沒一會兒,弟安猝然從口袋裏拿出一顆圓潤亮白的珍珠,這是早上他聽話哥哥獎勵他的。
珍珠在陽光下耀眼好看,弟安咬唇猶豫了幾秒,最終塞進了弟良手裏,認真道:“哥哥,我……我不回。”
“你!弟安你不聽話是不是?”弟良呼吸一窒,萬萬沒想到竟有一天,事事以他為主的弟弟會對他說不,甚至連比命還重要的寶貝珍珠都還回來了!
弟良就不懂了,聞恩到底有什麽好的,怎麽到頭來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行,好,你不和我走是吧?”
“很好!反正我現在是管不着你了,那你自己一個人好好反省吧!”說完,弟良繃着臉扔下弟安扭頭就走,沒一會兒,男人的身影便漸漸消失在了轉角。
聞恩目睹了這一切,不知怎麽,心裏忽然酸澀得要命,尤其是見弟安不舍地将珍珠還給弟良的時侯……
聞恩視線緊鎖在弟安身上,慢慢的,又笑又哭起來。
弟安這算是原諒他了吧?
沒錯,弟安原諒他了。
這世人千千萬萬,最後卻只有一個弟安對他最真心,聞恩剎那間感慨萬千,喃喃道:“小傻子。”
“哥哥說了,我才不是傻子!”弟安卻又重重哼了一聲,一溜煙跑走了,聞恩的心在此刻總算落下了,見狀急忙追了上去。
耀眼的太陽光投射在聯邦的每一塊土地上,也投射在達維莊園廣闊的草坪上,最後投射在兩人追趕的身影上,每一縷都好似金色絲線,美輪美奂。
聞恩沐浴在這光線中大喊:“等等我,弟安!”
身後則是追上去的一衆傭人們,提心吊膽道:“诶——小心!大人說了您不能再這樣跑來跑去!”
聞恩只當耳旁風,依舊我行我素。
而沒人注意到,就在不遠處的大樹下,石凳上坐着一個男人,竟是被兩人扔下後趕來的唐辰洲,貴族來得悄無聲息,沉默地看了出好戲,嘴角還帶着一絲似有似無的笑。
……
這天過後,聞恩更加确定了要好好待弟安的想法,這達維莊園就像個牢籠,至少有了弟安他多了個真心朋友,不會再感到孤獨寂寞。
經過幾天的努力,聞恩總算徹底哄好了本就原諒了他但仍氣鼓鼓的弟安,兩人正在房間吃着糕點下着棋呢,卻在這時,外面一聲通傳:“大人來了。”
話音方落,紀宗政便大步流星走進了門,男人最近在檀宮忙得廢寝忘食,甚至不得不留宿那邊,今天才得空回,一到家就來了聞恩這邊。
但紀宗政許是沒想到房間除了聞恩還有其他人,見到弟安的瞬間就怔住了,眉頭蹙起。
紀宗政下意識又想起了聞恩的策劃逃跑,不得不承認,自那事發生後,紀宗政就不太喜歡弟良這個傻子弟弟了。